10万网民正在集体“网暴”俄罗斯寡头们的游艇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的坦克驶过乌克兰边境。同日，地球另一侧的加勒比海上，豪华游艇阿玛迪亚（AMADEA）悄悄关闭了自己的AIS，消失在了加勒比海上。

AIS的全称是自动识别系统（Automatic Identification System），它相当于游艇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会一直向外界发射游艇的位置信号，保证它在海上的安全。

但加勒比可不是地中海那样风和日丽的天然游艇港湾。从过去威名远扬的海盗问题和百慕大三角洲谜团，到21世纪的“工业垃圾海”，史上最大的马尾藻群落释放出来的毒气已经把这里变成了皮疹的天堂。

价值3亿美元的阿玛迪亚来这里显然不是度假，似乎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百慕大的外星人会放过阿玛迪亚吗？

明处的敌人有十几个西方政府，他们正在联合“追杀”阿玛迪亚。因为这艘豪华巨轮的主人克里莫夫是一位标准的寡头，他去年拥有的总资产价值140亿美元，刚好超过王健林。乌克兰战争爆发后，为了向普京施压，西方政府扣押了七八艘俄罗斯寡头的游艇。暂时没被盯上的阿玛迪亚被激发出生存欲，不惜和其他十几艘寡头的游艇横跨大西洋，来躲避这场剧烈的资产动荡。

但这一回，它们面对的不只是联邦调查局和军情五处，还有一股庞大而隐秘的力量来自推特上的话题小组#YachtWatch（游艇观察）。

不同于FBI，追捕游艇并不是他们的工作。这十万人完全凭着兴趣爱好，遍布地球上所有时区，相比FBI可以说是24×7全天无休息。

找寡头的游艇就像追星一样简单而快乐。网友们找游艇最常用的网站是Super Yacht Times（超级游艇时代）和Super Yacht Fan（超级游艇粉丝）。这两个网站就像是游艇界的微博超话，有着几乎所有豪华游艇的动态和照片。在Super Yacht Times里搜索阿玛迪亚，网友们就能知道它的生日是2017年，制造商德国吕尔森，材料为钢铁和铝，最大吃水量4.1米。

除了这两个专业网站，维基百科也一样好用。例如维基百科的页面显示，俄罗斯寡头乌斯马诺夫的迪尔巴号（Dilbar）是世界上体积第三大的游艇，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游艇泳池。

网友还可以在上面的网站里找到游艇的国际海事组织编号，这相当于游艇的行程码，可以帮助网友追踪游艇的位置。

如果游艇打开了AIS，那么在MarineTraffic.com中输入国际海事组织编号，就可以在地图上清晰地看到它的实时位置。虽然阿玛迪亚和其他寡头的豪华游艇关闭了AIS，但是为了与别的船只联络或定位，它们可能会短暂地打开AIS。找游艇的网友们一直刷新MarineTraffic.com的界面，等待豪华游艇松懈的瞬间。

自从俄罗斯寡头的游艇被扣押以来，MarineTraffic.com的浏览量激增，甚至超过了之前苏伊士运河堵塞时的浏览量。一位密歇根的网友每天起床第一件事都是刷Twitter，但最近他的习惯变成了起床刷MarineTraffic.com。

虽然网友把业余时间都献给了找游艇，但寡头身经百战，跑得比记者还快。阿玛迪亚从加勒比海出发，穿过巴拿马运河，一路来到了墨西哥，穿越了半个地球。一位船员的还挑衅地给朋友发短信：我们不去俄罗斯，哈哈。一直到3月底，阿玛迪亚还在海上游荡，像一个3亿美元的街溜子。

3月28日，眼尖而耐心的网友在MarineTraffic.com发现阿玛迪亚在墨西哥沿岸短暂地打开了AIS。网友大胆地预测它将前往南太平洋的斐济群岛获取补给。

4月12日，阿玛迪亚果然在斐济露面。数日后，阿玛迪亚号在斐济被美国政府扣押，它的海上万里大逃亡终于划上终点。

网友们在Twitter上开心得像是自己喜欢的爱豆终于出道。不过，这件事本质上更像今日说法里的凶手被捉拿归案。克里莫夫在90年代与政客一起开办石油贸易公司，从萨达姆那里抽取联合国的石油换粮食计划的回扣。2017年，他还被法国以逃税的名义调查。

除了阿玛迪亚，还有十几艘寡头的豪华游艇在海上游荡，网友们找游艇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他们夜以继日地刷新MarineTraffic.com，在Twitter的#YachtWatch上发帖，甚至在港口张目远眺。

#YachtWatch的发起人芬莉没有想到网友们这么热衷于追踪寡头的游艇。她在创建#YachtWatch几天内就收到了2万多人的关注。

芬莉认为，网友热衷于在网上找寡头的游艇是一种对坏人的幸灾乐祸“，（参与）扣押游艇感觉就像是一点小小的正义”，这是一场全球网友众包的超级游艇围猎。

芬莉是俄罗斯寡头的游艇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曾经是位中央情报局的官员，如今是名小说家，专心研究寡头的游艇。连她最近写的一本书里的反派都是开着豪华游艇的俄罗斯寡头。

芬莉对游艇情有独钟，是因为俄罗斯寡头都太爱游艇了。根据Super Yacht Times 2021年的报告，全球超过131英尺的超级游艇里，9%都属于俄罗斯寡头。“你必须有一艘游艇，否则你就不是寡头”，《俄罗斯裙带资本主义》（Russia's Crony Capitalism）的作者奥斯伦德说。对于芬莉来说，寡头的游艇是俄罗斯的腐败与威权的一面镜子。

为了近距离地观察俄罗斯寡头的游艇，她甚至搬到了西班牙巴塞罗那的港口附近居住。“我今天拍了张Bcn港口的全景照片。在我的头顶，我发现了四艘俄罗斯的超级游艇”，芬莉最近一条Twitter说。

如果俄罗斯寡头有一张黑名单，那芬莉后面紧跟着的就是杰克·斯威尼（Jack Sweeney）。杰克·斯威尼是中央佛罗里达大学的一名学生，之前开发过追踪美国富豪的私人飞机起落降动态的Twitter账户，把亿万富翁们的行踪抖了个底朝天。

马斯克曾提出用5千美元让斯威尼不要追踪自己的私人飞机。最近，马斯克被曝光在私人飞机上性骚扰一位空姐。这或许就是马斯克不想被追踪的原因。

追踪马斯克的飞机的Twitter

现在，杰克·斯威尼把他找私人飞机的天赋用到了寡头身上。他创建了两个Twitter账户，分别叫“俄罗斯游艇（Russian Yachts）”和 “俄罗斯寡头飞机（Russian Oligarch Jets）”。这两个账户会每天自动更新寡头的游艇和私人飞机的最新动态。如今有41万人关注他发布的俄罗斯寡头的私人飞机的起降消息。

克里莫夫的寡头生涯遇到了滑铁卢，他在失去阿玛迪亚以后，还可能会失去自己的个人隐私和私人飞机。斯威尼的Twitter显示，5月14号下午2点36分，克里莫夫的私人飞机降落在美国德克萨斯州波茨伯勒附近。

有缺德的网友在这条Twitter下面建议美国司法部把克里莫夫的私人飞机也扣押下来。更让网友们无语的是，十五分钟的路程，寡头竟然也要坐飞机？实际上，坐私人飞机对于有钱人来说可能像骑共享单车一样随意，据说有中国的富豪5个人出门开了3架私人飞机，其中一台还是空载，只为了方便斗地主。

现在，有几十万人在Twitter上关注芬莉和斯威尼。他们把找寡头的游艇这件事变成了一种彻底的大众娱乐，甚至玩起了寡头游艇Bingo。

Bingo是一种经典的纸牌游戏。Bingo卡片被划分为5乘5的25个格子，如果Bingo这5个字母对应的每一列都至少有一个格子被划掉，则游戏玩家获胜。

寡头的游艇的照片被做成了Bingo的格子。游艇被扣押后，玩家就可以划掉对应的格子。游艇Bingo的玩家每天都在Twitter和新闻网站上刷新寡头的游艇被扣押的最新消息。等到集齐Bingo的那天，他们终于可以说：Bingo！我赢了！

上面这位网友什么时候能够喊出Bingo呢？目前已经有7搜俄罗斯寡头的游艇被扣押，其中包括世界上最大的超级游艇迪尔巴（Dilbar）和世界上最高的帆船游艇帆艇A（Sailing Yacht A）。但仍然有十几艘游艇在海上逃亡。

帆艇A有25层楼那么高

而且这些游艇已经跑到了安全区。“游艇似乎正在寻找可以躲藏起来的宽松的司法辖区：马尔代夫、迪拜、斐济——离他们可能受制裁的范围足够远”，海事安全咨询公司I.R. Consilium的首席执行官Ian Ralby说。

有网友垂头丧气地认为自己已经输掉了这场游戏。“我并不天真地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富人和穷人的世界里，但这些游艇像苍蝇一样挤在加勒比海的岛屿上”，Mel Magzine采访的一个网友说，“这真让我震惊，他们生活在一个不同的宇宙，在那里法律并不存在”。

游艇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小岛附近

其实，输掉这场游戏的是俄罗斯寡头，虽然他们不是被网友打败的。

乌克兰战争爆发后的4个月内，已有6位身价百亿的俄罗斯寡头全家惨死。俄罗斯官方称其为寡头的自杀潮。4月18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前副总裁阿瓦耶夫被发现与妻女陈尸在莫斯科的公寓内。4月19日，天然气寡头波托申亚的尸体在西班牙被发现，调查者称他用斧头杀害沉睡中的妻女后，在院子里自杀身亡……

2022年，网友终于可以在赛博世界里暴揍寡头。但能真正打败寡头的，还是其他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