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书】北京是有江湖的
文 | 严飞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副系主任,博士生导师
地图上的距离
北京是有江湖的。来自安徽做装潢的师傅,大部分聚集在顺义的李桥村、半壁店村,还有朝阳的东窑村、东辛店村、金盏村;来自浙江经销小商品和服装的,大部分住在丰台的大红门、木樨园;来自江西做门窗的,则普遍集中在朝阳双桥的管庄、三间房。
双桥之所以叫双桥,是当初建造的时候,并排修了两座桥,跨于通惠河上。通惠河在花园闸和普济闸之间,河道向北有一段凸起来的弯道,形似龙背,故俗称这段河道为老龙背。双桥正好建在老龙背的最高处,桥南路西是双桥村,路东为老龙背村。清代《日下旧闻考》曾记载:“双桥在柳巷之西,通州、大兴界也。”
老杨的店铺就在双桥东路上,说是店铺,实际是一间小门面房,代理了一个门窗厂的品牌,在北京专门做断桥铝、铝合金、塑钢的门窗型材,建筑工地和家装都做,已经做了快20年。
老杨来自江西省安义县,这个在南昌市下面的小县城,是中国的“铝材之乡”“门窗之乡”,当地大部分人都在全国各地从事着铝型材及门窗的产业。令人惊奇的是,这里并没有天然的物料资源,不生产一块铝锭,仅凭材料加工、组装、销售,就占据了全国七成以上的铝合金市场份额。
老杨的父亲也是做门窗生意的,可以说是第一代的城市务工者,20世纪80年代就在浙江打工安装门窗,那时主要还是木制窗、铁制窗,90年代才逐渐发展为塑钢门窗,下悬、立转、折叠、滑轮等,各种花型的门窗品类也丰富起来。
2019年的夏天,我请老杨来家里帮忙安装门窗,他的手艺精湛,窗扇与窗框的搭接严丝合缝。完工的那天,老杨询问我,是否可以让他儿子加我微信向我请教一些学习方法上的问题。他的儿子刚升入高三,但是成绩总是提高不上去,老杨心里着急,自己又不懂,所以就想到我,希望可以给他儿子“敲打敲打”。
就这样,他的儿子军军第一次进入我的视野。在微信上,他没有朋友圈,微信名就是他父亲代理的门窗品牌,头像也是他父亲做的门窗样品,第一眼很难相信这个微信头像后面实际上只是一个17岁的少年。在聊天中,他非常有礼貌地告诉我:“家父外出创业,我们是爷爷奶奶带的。我是我家第一个孩子,压力可能会有点大。我们家没有一个人上过大学,高中生还只是我一个。我想把书读好,然后找一份好的工作,不让父母辛苦。”
这个使用“家父”作为谦词的少年,第一次高考模拟只有350多分,而江西省的高考满分是750分,这意味着如果他不提高成绩,就没有办法通过高考考上大学,但这却是老杨对儿子的最大期待。
军军认为他需要一套完整的学习方法,但问题的症结,很大程度上在于他所在老家的学校缺乏合理高效的学习安排,老师们只是用最原始的填鸭式教学,让学生们不断地通过高强度、长时段的做题来掌握知识。在学校里,军军每天早上6点半就要到校开始上课,中午有短暂的午饭时间,然后直接进入到下午的课程中,一直上到晚上10点半,再回到宿舍继续写当日的作业,每天都是匆匆忙忙,自己可以利用的碎片时间少之又少。用军军的话说:“我高中摸索了3年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学习方法。面临高考,我束手无策。”
当军军每日机械重复地在题海战里苦苦找寻方向而不得的时候,也许另一个来自城市里的孩子,正在读着英文的原版教材、上着丰富多彩的课外班、参加着收费不菲的海外交流项目。
2017年北京高考的文科状元,一个18岁的高中毕业生,就说了这样一番话:“农村地区的孩子越来越难考上好学校。像我这种属于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衣食无忧,家长也都是知识分子,而且还生在北京这种大城市,所以在教育资源上享受到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是很多外地孩子或农村孩子所完全享受不到的。这种东西决定了我在学习的时候,确实是能比他们走很多捷径。
我不想看到这位想把书读好的少年就这样被淘汰,但我并不知道在具体科目上该如何给予他学习方法的指导,高考于我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
也许,我可以成为他的一扇窗户,让他透过我看到一个没见过的世界,以此获得激励。
我们断断续续联系着。2020年7月末,我收到军军发来的信息,他告诉我他高考后的自我感觉还不错,刚刚填完志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他要帮父亲把门窗生意扩大到国外,应该学习什么?我回答他,不仅要学习好一门外语,也要了解国际贸易进口出口、汇率变动的基本知识。而后,我跟老杨说,你们家就要出第一位大学生了。
2021年的春天,我在北京见到了军军,高高的个子,皮肤黝黑,带着些许羞涩与内敛。他的微信名已经改成“远志”,头像也换成了一个拎着一盏灯的孩子,站在山坡向着远方眺望。
他依旧那么彬彬有礼,和我面对面的时候,会一直使用敬语。他告诉我他已经来北京了,现在主要帮父亲做门窗生意,有时候照顾门店,更多的时候则会去工地帮父亲一起干活,打打下手,学习安装门窗。
我惊讶地问他:“是因为高考成绩不理想才决定来北京和父亲一起打工吗?”
军军回我:“最后我的高考成绩是500多分,一共填了7个志愿。有几个上了,但是想上的学校没有考到。上的学校是江西农业大学,但那里专业太冷门了就没去。”
“那你最想上的是什么学校?”我继续问道。
“想上离我们家最近的一所学校。因为小时候特别想跟父母在一起,所以就想来北京,填北京的学校,离父母近一点;或者毕业之后在北京找工作,也离父母近一点。所以第一志愿报了中国传媒大学,离双桥我们那儿好像挺近的,而且学校我觉得也挺好。然后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打工装窗户)留在了北京。”
在军军的认知里,几乎只知道北京有清华、北大,对于北京的其他学校没有太多的了解。长期留守在老家远离父母的经历,对他关键时刻的人生选择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军军小学时就被父母送回了老家,成了一名留守儿童。从小学到高三毕业,这12年里和父母都不在一起,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和父母团聚,平常只能通过电话联系,越是长时间见不到父母,越发渴望父母的陪伴和关爱。爷爷奶奶年纪又大,中学后很多事情也没有办法和祖辈交流,心灵上就更加孤单。渴望共同的生活、相聚的温暖,又想去理解父母外出做工的辛酸不易,理解不了的时候,自然就会产生怨恨和抗拒。每一个像军军一样的留守儿童,都在亲子关系里经历着渴望与埋怨、坚强与脆弱矛盾共生的挣扎时刻。
于是,摆在军军面前的选择就变得很清晰:要和父母在一起,靠近一些,再近一些。他没有选择一所自己最喜欢、最适合的学校,而是选择了一所在地图上距离父母最近的学校:从中国传媒大学坐地铁到双桥,只有一站的距离;如果走路,最多20多分钟也就可以走到。
军军告诉我,从出成绩、高考填报志愿,到后面想去的学校没有上,那时的自己特别挣扎,感到很难过,心有不甘。想再复读一年,可如果复读就得和父母继续分开,还是觉得放弃读书更好,而真的放弃又会特别伤心。辗转反复,再三思量,最终,军军还是做出了不再读书、来北京和父母团聚的决定:
因为我妈妈也希望我来,我爸也是。我妈她一直觉得,自己有愧于我们,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有亏欠,肯定想补回来,她知道我没有上到我想上的学校,她肯定是先安慰我,后面没有说很多。
复读的同学也有,我有个同学今年复读,他家父母也是在北京做门窗的,他去年应该是没有考好,今年复读了。听他说今年高考的时候他父母全部都回去了,还跟我讲了。我爸妈就不会让我复读。我们那边因为结婚得早,像21、22岁就结婚了,在他们的概念里面可能觉得读够高中毕业就很好,可能也是安慰我才这么说的。
我觉得我不会再上大学了,因为已经出来很久了。有时候我来到大学看到那些大学生,我感觉他们都是有计划、有安排的,都已经打算好了要去干什么,自己把时间全都安排好了,上完课可以去图书馆转转、去外面走走都觉得挺好的。因为我自己很喜欢自己支配时间的感觉,我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如果我一路顺利,跟大多数人一样上个大学,毕业找个工作,觉得会过那种很平淡的生活,朝九晚五那种生活。我有时候会觉得挺充实的。
我问军军:“你还记得2019年你发给我的一条微信,告诉我你特别想好好学习,不让爸爸妈妈这么辛苦。你还记得吗?”
“对,我发过。”军军沉思了片刻,才回复我,“两年以前是这样一种想法,说自己要好好学习,不让爸爸妈妈辛苦。我觉得本质上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我把这个(门窗)工作接下来了,那他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他们就可以回(老)家了。”
“对于大学,确实向往过。”军军最后补充了一句。
学做工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教授保罗·威利斯在他的代表作《学做工:工人阶级子弟为何继承父业》里,曾经探讨了这么一个有趣的问题:为什么工人阶级的孩子甘愿像他们的父辈一样,从事那种薪酬少、社会地位低的体力工作?
在威利斯的分析中,文化在塑造“社会藩篱”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工人阶级的孩子会主动去学习一套工人阶级特有的文化习惯,比如抽烟、酗酒、打零工,并有意识地将之作为对中产阶级文化的一种挑战。这一选择无形间巩固了既有的结构,让他们乐于把父辈的体力劳动延续下去——“我知道我很蠢,所以我下半辈子就应该待在汽车厂里把螺母一个个拧到轮子上去,这公平合理”。
对于三代都在从事同一个行业,军军告诉我,他的弟弟正在老家上小学,妹妹上初中,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们好好学习,不要都干门窗这一行,可以实现自己曾经无限接近但最终掉落的读书梦想:“如果干这行硬是要有一个人的话,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你们就读书去。在学习方面我也会尽可能帮他们一点,比如题目之类的。考试没有考好,也会适当地跟他们疏解一下。希望他们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面对未来,军军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得不接受老家传统的婚育观念,也许再过一到两年就会结婚生子。等有了孩子,他希望可以从小就让孩子跟着自己留在北京,因为大城市的教育资源好,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像他一样的留守儿童。但这个年龄的军军并没有办法去理解,因为户籍制的壁垒,包括教育、医疗在内的诸多公共服务的供给仍然主要面向城市户籍人口,还未有效覆盖到流动人口。尽管当前户籍制度在部分城市中已经得到松绑,但是作为社会资源配置的根本性制度却并未出现实质性的改动。
换言之,一个更有可能的未来,是军军的孩子只能待在老家成为下一代留守儿童,在亲子分离中默默地忍受孤独;军军的爸爸像军军的爷爷一样,回到老家承担起隔代抚育孙辈的责任,而军军继续在北京打拼和奋斗,并在漂泊中不断消磨他少年时期的理想。向上流动的通道一直都在,只是需要攀爬的梯子越拉越长。与此同时,军军也充满了矛盾,依旧心有不甘。
当我再三追问他,是否真的愿意继续从事门窗这个行业的时候,军军非常诚恳地告诉我:“我不是很想。”他也曾经尝试着自己去打工,进入次级劳动力市场在超市和餐馆里做服务员,但由于每一天都被老板当成最后一天上班那样拼命地派活,完全没有自己可以掌控的休息时间,就没有继续下去,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门窗这个行业:
干这个确实很累,心也累,你要担心工人会不会因为你给的工资低,到别人更高(工资)的地方工作。然后就是行业竞争,我们做门窗已经很多人做了,装修公司那边也有人做,所以现在不太好做,我不是很想干这一行。我自己也在想,我不干这行,我可以去干什么?没有想到别的,感觉都不太行,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打消了那个念头不是打消了想别的想法的念头,还是想的。
因为如果我去做别的事情,可能有点困难。确实人生有意义的事情很多,每个人确实不一样,但我可以把握眼前,我不能把眼前这个东西丢掉,我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我做别的事情,寻找人生别的方面,结果却是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或者不是那么顺利,我还可以回来继续做(门窗)这一行,虽然说有一点不愿意。
对于军军的爸爸老杨来说,虽然内心深处期望儿子可以考上一个好大学,但如果没能如愿,跟在自己身边帮着打理业务,也是一个相对安稳、至少看得到明确未来的选择,毕竟自己在北京做门窗这一行已经快20年,积累了很多客户和工厂资源,如果儿子再走别的路,又得从零开始。特别是在没有学历背景的情况下,道路会更加辛苦。
从这层意义出发,“学做工”,其实不仅仅在于“学”,更要有人手把手地“教”。
父亲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军军自己也明白:“我觉得我爸爸他对孩子的期待,就是那种不说出来的。他心里对我们的期待是很大的,但他就是不说。我这么大我肯定都懂,他就是不说,他也希望我们能有自己的一份事业,自己能养活自己。他肯定是想我上一个好大学,所以才让我联系您。可能就是我没有考好,他觉得让我来干他那行(做门窗),可能算是安慰我的一种方式……我觉得说得真实一点,他只希望我走他的路。他很怕我累,觉得别的路肯定要从零开始,但走(做门窗)这条路有这么多人帮你。”
军军又比父亲有想法,想在门窗行业上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他仔细想过,家里代理了一个门窗品牌,每年都要付出数额不菲的代理费用,但门窗这个行业大品牌实在是太多,如果自己创立一个新的品牌,因为品牌很小,就很难在市场上被客户认可,所以只能继续走代理路线。
为了推广、宣传父亲的门店,他准备做短视频,拍摄如何安装门窗之类的短片,以及展示各种门窗型材的样品,并在大众点评上开个网店,通过互联网进行口碑传播。与此同时,军军还准备通过互联网把生意扩展到海外,他目前正在网上自学日语,觉得日本会是一个潜在的市场,可以和父亲做出不太一样的东西来:
我们门窗方面,花点时间去搞懂它,或者说创造一些商机,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提供更好的服务、更高质量的门窗、断桥铝,这样别人可能就会相信我们。
自己也在慢慢地做规划,学一些别的语言或者学一点电脑,稍微懂一点,因为我们家确实也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做到国外),所以说自己学一点。用电脑可以帮我们家生意引进来,我觉得在电脑上做那些可以赚钱的工作,时间特别的自由,自己安排,不用每天安排那么紧,或者因为某些事情感到特别焦虑、担忧之类。
同样是学做工,在不同时代成长的打工者对于职业发展的定位、追求人生目标的手段呈现出异质化的发展趋向。以军军为例,他对专业技能有着更高的需求,所以才会自己主动去学习日语;同时他又对新技术有着足够的敏感,渴望借助网络平台拓宽新的销售渠道。
无独有偶的是,一份《2021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技能调研报告》就发现,在“95后”新生代农民工中,有高达69.1%的被调查者渴望获得职业技能培训的机会,只是在公共教育体系的供给端,却鲜有能做到精准定位打工者的职业技能需求,提供出多样化、个性化的优质课程的机构。一直到现在,军军还在独自摸索,就如同高三时一样,努力寻找着一套可以提高学习成绩的技能与方法。
异乡人
军军喜欢读书,尽管最终放弃了上大学,他还是会经常去问那些正在读大学的同学,他们学校会推荐什么书,买什么教材。问到之后,他都会去看一下适不适合自己。
我问他:“最近在读什么书?”
军军告诉我,来了北京以后,最近在读《我在北大当教授》,学习到一些思维方式上的培养方法;还有一本《策略思维》,关于日常生活中的策略竞争对他很有启发,以及加缪的《异乡人》。他最喜欢的,就是加缪的《异乡人》,虽然读得不是很懂,但已经读了两三遍了,这是他的日常文学课。
当军军说出加缪的时候,我更加相信,他在内心最深最柔软的地方,一直没有放弃读书的念想,就如同《异乡人》中文版的封面上所写的:“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我好奇地问军军:“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一本书?这么吸引你是因为《异乡人》这个书名吗?”
军军很诚实地回答:“对,书名会有一点,毕竟是外地人来到北京,会觉得自己就是异乡人,把自己代入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出来之后会觉得身边的同龄人有些幼稚,在性格方面感觉自己跟那些人不太一样,像一个外来的人。我觉得《异乡人》展示的就是另类的生活,跟大家不太一样的生活,所以会吸引我去读那本书,后来才发现是一本关于法律、审判的书。主人公(默尔索)跟他父亲的矛盾,感觉从童年起就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到后面他在法庭上对神父还有对那些法官说的话,我觉得都很有意思。”
来到北京的军军,和父母挤在一起住,日常都没有机会去北京的商业中心和那些有特色的小胡同里看一看,也几乎没有去过什么公园;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北京的各个小区,跟着爸爸一起去做跟门窗工程相关的事情。
北京对于军军来说,并不是一座五光十色的都市,而是无数个等待装修的楼宇和工地,凌乱、混浊,有漫天的尘土。在那里,有些人来了,有些人又走了。我请军军在书里找一段自己最喜欢的话,读给我。到了傍晚,“远志”的微信头像跳动起,是军军发来的一段音频。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蕴含着某种超越了他年龄的力量,让他纷乱的意念得以收束:
此时,在这黑夜尽头、拂晓之前,我听见汽笛声响起。它宣示着旅程即将展开,通往从现在直到以后对我而言已完全无所谓的世界。许久以来第一次,我想起了妈妈。我想我了解为何她在生命来到终点时找了个“男朋友”,为何她会玩这种重头来过的游戏,即使是在那里,在那个生命逐一消逝的养老院,夜晚依然像个忧郁的休止符。
与死亡那么靠近的时候,妈妈必然有种解脱之感,而准备重新再活一次。这世上没有人,没有任何人有权为她哭泣。我也像她一样,觉得已经准备好重新再活一次。仿佛那场暴怒净化了我的苦痛,掏空了我的希望;在布满预兆与星星的夜空下,我第一次敞开心胸,欣然接受这世界温柔的冷漠。
《悬浮——异乡人的都市生存》
作者: 严飞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版年: 20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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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异乡的你,过着怎样的生活?这座城市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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