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众议长难产的真正原因如此明显, 可为什么就是没人说破?
作者 | 章如峰
兰犀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谁也没有想到,2023年第一个冲入公众视线的国际新闻,是美国众议院议长选举之谜。1月3日,美国第118届国会开始运作的第一天,众议院就上演了百年一遇的“议长大战”。截至北京时间1月6日9点,投票已进行到第11轮,投票次数已经超过1923年的9轮。然而依然无人胜出,此前呼声最高的共和党候选人麦卡锡所得票数始终徘徊在200票,未能达到当选议长所需要的218票。人们感到惊讶:
在明明由美国共和党掌控的众议院里,为什么此前被认为是走个形式、过个流程的众议长选举,反倒成了一场百年未有之“僵局”?这场名为选举的权力之争,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又会如何结束?将产生什么影响?
尽管这一僵局发生在2023年,但2022年11月落幕的美国中期选举之变,实为这场乱局的序曲。在几个月前的中期选举中,曾一度宣称将掀起美国“红色风暴”的共和党,并未如民调显示的那样,获得大胜;相反,共和党输掉了对参议院的掌控权,而且仅仅以222:213的微弱优势,在众议院勉强掰扳回一局。这种堪称灾难级发挥、史诗级拉胯的表现背后,一些微妙的变化已露出端倪:特朗普的影响力似乎正在退却、共和党地方势力悄然崛起、共和党政治新星崭露头角......一句话,相比民主党在危机时刻的抱团自救,共和党的内部分裂已成为公开的秘密。
这一切都为众议长的选举埋下伏笔。在赢得众议院的多数席位后,多年来一直在众议院里扮演共和党领袖的凯文·麦卡锡,就已经认定自己必是新一届众议院议长当仁不让的人选了。为此,麦卡锡提前在党内开展政治交易、争取支持,以便顺利成为众议长。
那么,到底是谁在阻挠,导致麦卡锡屡投不举?据美国媒体报道,共和党内的极右翼团体“自由阵线”的20人,到目前仍坚决反对麦卡锡。事实上,早在2022年底,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已经公开表示不支持麦卡锡。为什么如此坚决?
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麦卡锡为何不受这些坚定保守派的待见?被美国舆论称作“变色龙”的麦卡锡虽在政坛长袖善舞,但他也正是因为“立场问题”始终无法获得坚定保守派人士的青睐。据《华盛顿邮报》分析,麦卡锡在16年前刚进入国会时就热衷于“拉关系”,就连党内的竞争对手都不禁慨叹,麦卡锡算得上是一个“人际关系大师”。然而,这种“人设”反而导致麦卡锡不受信任。在一些资深共和党议员看来,麦卡锡本质上就是个没立场、没原则、爱玩权术的庸碌政客。他们认为麦卡锡对民主党的态度过于软弱,对拜登政府的执政纲领作出太多妥协,是一个“失败的反对党领袖”。
(给麦卡锡“使绊子”的20人)
但这些或许只是表面原因。如今的共和党内部,已大体形成三股势力:一是铁杆支持特朗普的民粹派,二是以布什家族、切尼家族、罗姆尼等为代表的传统建制派,以及以蓬佩奥为代表的观望派。由于共和党中期选举不利,特朗普影响力也不及预期,加上共和党地方势力和政治新星的开始崛起,一场内斗正在共和党上演。而这一次在议长选举中搞事情的共和党议员,基本都来自得克萨斯州、佛罗里达州、亚利桑那州——都是力挺特朗普的深红州,都是典型的“挺特派”。这20位共和党众议员中,有18位都是特朗普“大选被操纵”论的坚定支持者,他们要么投票反对选举团计数认证,要么认为美国大选存在舞弊,需要重新计票。
据美国媒体报道,中期选举后,特朗普一直在公开场合支持麦肯锡,呼吁议员们投票给麦卡锡。但是这次“挺特派”的“跳票”,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件事与特朗普有关。事实上,特朗普在总统生涯晚期与麦卡锡的矛盾加深,曾私下里称麦卡锡是个“蠢货”。2021年国会山事件发生后,麦卡锡曾致电共和党人痛斥特朗普煽动暴乱,并表示将要求特朗普辞职。然而当时众议院内仍有130多名共和党议员支持特朗普,于是麦卡锡对特朗普的态度又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在之后的国会调查中,麦卡锡公开维护特朗普,称特朗普对支持者发起骚乱一事“并不知情”。
(特朗普难得在公开的社交媒体上表现出“大局意识”,劝支持自己的议员给麦卡锡投票)
对于麦卡锡的左摇右摆,特朗普自然心知肚明。我们都亲眼见证过特朗普时代的各种出人意料。特朗普最擅长的政治游戏,就是“极限施压”,使用各种手段逼着对手做交易。特朗普当年对华极限施压的各种情形,相信很多人都还历历在目。
有趣的是,这一次众议长选举难产,其实也是某种程度的“极限施压”——既是特朗普对麦卡锡的极限施压,也是对共和党内建制派的极限施压。只不过,经历了政治风浪的特朗普也“成熟”了,这次他在众人面前装好人,却暗中支持跟班小弟们给麦卡锡“添堵”。当年口无遮拦的“建国同志”,如今也终于学起袁世凯钓鱼,搞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政治游戏。其目的,就是为了在新一届国会中争得一部分权力:“自由阵线”成员已经开出条件——赋予议员罢免议长的权力,提升普通众议员在立法中的话语权。这“提前逼宫”的做法很特朗普。如果麦卡锡就此让步,那么就算当选众议长,其权势也会大大削弱——特朗普虽然不在其位,却可以谋其政,他可以借支持他的议员之手,对麦卡锡施加压力,从而争得在议会的政治影响力。面对这种明晃晃的“趁火打窃”,麦卡锡要么和特朗普达成妥协,自己埋雷;要么逼到绝境,甚至寻求民主党议员的投票支持,但这一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发生的,投敌求荣,显然会葬送麦卡锡的政治生命。
如果这场乱局不能及时收场,会发生什么?
答案是,在选出众议院议长之前,议员们不能宣誓就职、制定规则或对法案进行投票,众议院基本上处于停摆状态。而众议院需要为联邦政府提供资金,需要提高债务上限,以防止潜在的灾难性国债违约。而未来要想通过任何议案,共和党领导人必须要么赢得党内几乎所有争吵不休的右翼成员的支持(本周的事件表明这将是极其困难的),要么赢得民主党人的支持(这可能会疏远右翼,让共和党再次陷入有争议的议长选举)。因此,无论谁最终成为议长,都将面临一项看似不可能的平衡任务——保持足够多的保守派支持,以保住议长职位,同时防止执政灾难。换句话说,众议院议长席位的混乱,很可能预示着今年美国政府在债务上限和资金问题上可能遭遇危机,至少在达成妥协之前,局势会非常紧张。
那么,这场权力的游戏,会如何收场?现在投票仍在继续,背后的政治条件谈判也在进行之中,一切都有不确定性。姑且猜测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概率较大,即为了尽快结束乱局、成功当选,麦卡锡选择妥协,让出一部分利益,承诺提升普通议员的权力。然而如果这一步达成,那么未来特朗普就更方便插手众议院事务,对美国立法议程都可能产生更多影响。例如,如果共和党与民主党想要勾兑某些议程,可能会被支持特朗普的议员们拦住,后果会怎么样,前面已经分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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