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我一再进入那个梦境，长久以来我一直想画出那个梦境。那是一个下雨天，在学校门口又或者是街边，有个穿黄色雨衣的小姑娘在那里等我去接她。那件雨衣有些宽大，罩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件袍子。小姑娘站在那里东瞧西望，雨水顺着她的刘海一滴滴落下来。
可惜我没有绘画的天分，从素描开始练习，不知道哪一天我才能熟练掌握绘画这门技能，而且熟练到可以随心所欲地表达我心中所想，画出来的样子刚好就是我心中要的模样。现在，因为有了AI技术，一切都变了。我认为刚刚见到了她，那个穿黄色雨衣的小姑娘，她在撩起头发看右手边有没有她正在等的人：她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就摸出一个黄色塑料袋套在脑袋上，准备小心地踩着地上的积水过到街对面去：我觉得这就是我在梦境中所见，甚至还要比我的梦境更好一些。梦境里全是模糊，只记得下雨天的温度和街边那件明晃晃的黄色雨衣。AI做得很好，我看她头发乌黑浓密，湿漉漉披散在两肩，心中不禁宽慰万分。我认为那就是，AI仿佛在猜测，它给出了一堆可能的答案。她就藏在那一堆形形色色的黄色身影里，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可能我永远也弄不懂AI是怎么画出来的，因为它拥有几乎无限的选择，为什么它会在无限的选择中生出了这一个？正如我也拥有无数个梦境，为什么我会重复进入同一个？AI在我所不知道的层面上理解了我，或者说当无限遇见无限的时候，它们彼此能以某种特别的沟通方式达成共识。无限就会坍缩为有限，有限又聚焦在一处。“砰”的一声，就有什么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被创造出来，而且AI和我都认为那就是，分毫不差。
最近一周时间，每天我训练AI生成图片大约在12小时左右。我觉得AI已经根据我的输入暗中发现了许多端倪。比如说，战舰飞向空中的鸡蛋黄：所以AI已经猜中我在潜意识中想要表达什么，以及怎样表达。它一遍遍地接受指令，通过我要求重复执行多少次相同指令来猜测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在我以为是在训练它的时候，它已经悄悄拿到了答案。有些指令是一次性的，而有些指令在不断重复，不断强化，自重复中隐藏着真实意图。我相信，它在每时每刻计算着概率，虽然它不能理解，但是可以通过概率进行推算哪一个方向是我想要的。
想要让从未创作过的人去理解这一切很困难，因为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已经走火入魔在发癫。但我还是很高兴，有一种生命的补全感。人们跑来和我讨论风格，讨论色调，讨论创造性，完全都不切题。他们以为一切都是单次计算的结果，都是某种模拟，他们一无所知。那是个过程，只有沉浸其中的人才能理解，那根本就是人和机器之间的互动。最漫长的对话，也许也是最低效的对话，但是最后能达成理解。我想，关于AI绘画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了，它也不是用来说的事。对话只发生在人和机器之间，每15-20分钟发生一次。理解也只发生在任何机器之间，每一周也许会有一次，不过平均下来时间应该更长才对。我认为这是很优美的对话，双方都极为有耐心，都在试图学习和猜测对方的想法。也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双方都会承认对方是智慧生物，无问硅基碳基。
题图：《穿黄色雨衣的小姑娘》
创作者：和菜头的小肉手和DD
插图创造者：和菜头的小肉手和DD
算法提供：Disco Diffusion v5.2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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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觉得就是如此，觉得向来如此，觉得必须如此，觉得不过如此，那不过是因为就见过那么多，就见过来时的世界。
南派三叔专区
尝试基于特定的一张《张家古楼》网络图片，二次渲染加工出另外一张同主题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