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询师高晓墉 | 作者
注：为保护来访者隐私，以下信息已经过文学化处理
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比如胃绞痛、心跳加速、喉咙发紧、睡不着觉，身体某个部位总是抽痛，等等。心里很害怕，去医院检查，却显示什么问题都没有。然而，难受的感觉并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小慧，是一位参与了我的心理直播热线的女士。她语气悲伤，一直述说自己身体上的疼痛。胃部疼到不行，总是处于紧绷状态。好像什么东西卡在了胃部，太难受了。不仅是胃，脖子、肩膀、背部......有一段时间，全身痛不欲生，连胃痛都被其它更痛的感觉掩盖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严重的拖延与失眠症状。我慢慢引导她靠近自己的胃，感受那具体是一种怎样的疼痛。她说：“我感到胃很僵硬，像一团黝黑黝黑的，怎么也化不开的东西...像是一个很沉、很重、很大的枷锁，死死地卡在我的身体里。”她先是小声地啜泣，接着哭声越来越大。突然，她觉得身体里的枷锁变了。“变得越来越大，死死缠着我的身体，从胸腔禅到腹部。变得越来越粗，黑漆漆的、冰冷的，像紧箍棒一样绑在我的身上。”小慧的症状，叫做躯体化（somatization）——指一个人本来有情绪问题或者心理障碍，但却没有以心理症状表现出来，而转换为各种躯体症状表现出来。母亲有家暴行为——脾气暴躁，只要女儿表现得不如人意，便拳脚相加。手边有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殴打。为了不挨妈妈的打，她记住了如何做到最好。这是一个小孩子保护自己的生存策略。不知哪天开始，充满紧张与害怕的身体变得麻木，甚至没办法感受自己的身体。直到最后离开家乡，开始上学，在外地工作，逃离了原生家庭，她才摆脱了麻木的状态，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感觉。可也开始了全新而陌生的痛苦历程。她的脖子、肩膀、胸腔、甚至整个背部，出现剧烈的疼痛。也许你有过这种体验，当工作有压力或面对一项新的人生挑战时，有时会出现偏头疼、胃痛、后背疼、胸腔沉重等。我在咨询工作中，还遇到过更加严重的个案，比如心因性的失明、失聪等，耳朵生理特征都很正常，突然就无法听到声音。而小慧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身体暴力。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当一个小孩子面对巨大的身心痛苦时，会形成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也就是躯体化。就算成年后离家，成长环境带来的创伤依旧深深烙印在身体里。因为我们长大了，可那个“受伤的小孩”，一直没能长大。具体反映在了小慧的胃部。刚开始是胃炎，甚至有时候可能有溃疡。进食也出现了障碍，有时候吃什么东西都难以消化，所以什么东西都不敢吃。有时候暴饮暴食，吃到很饱依旧停不下来，远远超过胃部的需要。好像通过不断地进食，才感觉到满足和踏实，内心才有安全感。但也因此，她的体重超过了正常范围，影响到了健康。把自残当成应对策略，是从复杂创伤中幸存下来的来访者，会付出的常见代价。小慧通过身体的疼痛，通过进食失调，暂时压住了一部分心理的痛苦，保护自己不致于走向内心的崩塌。但这阻碍了当下的现实，也损害了小慧身体、工作、情感，全方位的生活状态。为了自救，小慧自读心理学书籍，并开始心理咨询，期待能借助专业帮助，给内心的脓疮做一场手术。童年时期因多次被熟人或亲人严重伤害与忽视，而产生复杂型创伤的人，往往需要心理咨询师的帮助，才能达到内心稳定，从而直面过去。咨询师会针对每个来访者的情况，具体分析、判断怎样疗愈对受创者是最有益的。小慧因为原生家庭的阴影，而被身体中的铁链紧紧勒住，直至窒息。所以，我首先为她做的，是松绑。我引导着她，去面对那「漆黑而冰冷的铁链」：“当你看到这些铁链绑在你身上，你此刻是什么感受呢，你想对这个铁链说些什么呢？”“这么多年了，你们让我无法专注做我想做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这么折磨我，这样紧追不舍，我好恨你们，我好压抑、好无助、好痛苦啊！”当她平静了一些后，对铁链说的话，开始有些不一样了：“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我能理解你们。因为经历了那些经历，我们好像无法消化它们。你的疼痛是一种信号，你们是为了更好地提醒我，想让我更好的照顾好自己。”“你真的和我一起吃了很多苦，你们很辛苦，对不起，让你们经历了那么多痛苦，谢谢你们一直陪伴我，我爱你们。”当她感受身体的每一处疼痛，倾听它们的声音，并与它们沟通后，奇迹发生了——小慧突然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破涕而笑，惊讶地说：“啊，怎么不见了？”小慧：“铁链不见了，变成了一条细细的绳索，从我身上松开，落在了脚踝的地方。”我继续邀请她感受和体验这条绳索，她感受着，声音愈发喜悦：最后，我带领她回到最初的问题：“此刻，你胃部感受到什么呢？”“手心和脚心都在出汗！胃部很柔软，好像彻底松开了！”小慧很感谢我处理了她的创伤。但是我内心知道，这只是咨询师的助人底色。我们一直在做的工作之一，无非是真正的理解、接纳、尊重。我们对来访者的态度，充满了慈悲和耐心的陪伴。也正是因为我表达了一个人对另一个生命的爱与耐心，让她开始对自己的胃学会了从攻击、愤怒、排斥到靠近、面对、接纳和爱。当我们与自我和解，那些曾经内耗的情感将宣泄出来，会帮助我们更加了解自己是谁，遭遇过什么，从而更勇敢地大胆往前走。如果你此刻也因为经历着某种精神苦痛，而出现躯体化症状，可以尝试以下三种方法。选择一个安静的环境，可以平躺，然后做腹式呼吸3-8次。聚焦全身，尝试与身体不舒服的地方依次展开对话，你可以觉察它们不舒服的感觉像什么，然后更加具体清晰地感知细节，然后与它们说说你的心理话。刚开始你可能会很排斥，比如想让他们赶快滚。给它们、也给自己一点耐心，学习理解、面对、接纳它们。当你真正温暖地对待它们、接纳它们时，就是你与自我和解的开始。你可以通过听音乐舞动身体、也可以通过绘画的方式把身体的感觉画出来、或者通过写情绪日记，将你的身心感受很详细的描述出来。如果有可能，你还可以把这些感受、想法、内心深处的需要，告诉你的知心好友或家人。但前提是，你需要找一个有深度同理心、会真正理解、接纳和尊重你，不会轻易建议和说教的人，才会有真正的效果。可能你的伤痛很久了，追溯到原生家庭、成长环境等，同时痛苦程度强烈，以上的方法对你很有限，那么你可以求助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真正的心理咨询师，不会轻易对你和你的症状做鲁莽的解释、建议。他们会深深地陪伴你，带你回到内心，学习靠近、面对、理解、接纳、尊重你的感受，直到你与自己真正和解。最后，我想和你说，当你感到痛苦时，不应该被他人视为某种心理疾病。这份痛苦，往往证明你在积极、努力地重新让自己成为一个有力量、有感受的人。
痛苦是一种信号，让我们一起去寻找，它想要对你自己说的话吧。
作者介绍
高晓墉
高晓墉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华东师范大学临床心理学硕士，美国催眠师协会NGH认证催眠师，个案时长超过7500+小时，擅长以人本、认知、行为、精神分析、焦点治疗、意象对话、沙盘、家庭治疗、叙事、积极心理学、催眠等，处理个人成长、亲子教育、心理健康等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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