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人鱼、半兽人，但最怪的还得是半人半鸟！

在描绘神话世界时，人们总爱从各种真实生物身上取材，再拼凑成传说物种。

比如：人+鱼类=人鱼。

人+兽类=半兽人。

哎？好像有哪里不对？

由人与鸟类合成的神怪自然也不少，它们各自从鸟类那儿借来了一些特殊技能：或是百啭歌喉，或是飞行能力，又或是猛禽那开挂般的战斗力。

古希腊英雄奥德修斯的船队乘风破浪，在地中海航行，这天来到了一座岛屿附近。远远望去，海崖上白骨累累，阴森可怖。但当船只靠近时，忽然，海岛上响起了天籁般的歌声。这歌声动人心魄，无论是谁听到，都会忍不住被吸引，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原来，这座海岛是女海妖塞壬的地盘。她们长着人首鸟身，常在海岸徘徊，见到船只，就曼声歌唱。而岛上的白骨，都是被这歌声蛊惑、迷失自我的水手。

《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三季中吉巴罗中的女妖有塞壬的影子。

奥德修斯已得高人指点，知晓这片海域的凶险，却又难掩好奇。他让全体水手用蜂蜡堵紧耳朵，又让他们把自己绑在桅杆上，打算冒险聆听那美妙的歌声。当歌声响起，奥德修斯心神被蛊惑，身体却动弹不得，听不见歌声的水手们则奋力划船，最终平安通过了危险海域。奥德修斯由此成为世间少有的、听过塞壬之歌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塞壬的歌声堪称人间极品，可惜仍不登神界大雅之堂。天后赫拉曾让塞壬与艺术之神缪斯比赛声乐，结果妖还是输给了神，缪斯拔掉塞壬翅膀上的羽毛去做王冠，所以女妖才只能徘徊于海岛。

塞壬试图用歌声蛊惑奥德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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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修斯与海妖塞壬的故事，广泛出现在欧洲古代的陶器、油画上。图片来源：wiki

自然生灵中，鸟类有最婉转动听的歌喉，这大约就是塞壬之歌的灵感来源。无独有偶，在印度神话里，也有一类半人半鸟的精灵以歌闻名。它们名叫迦陵频伽，又译为“妙音鸟”，下身为鸟，羽毛华美；上身为人，有红色的喙。

榆林石窟唐代壁画，人首鸟身的迦陵频伽演奏仙乐，引得白鹤翩翩起舞。图片来源：wiki

迦陵频伽来自雪山，未出壳就能鸣唱，声音比所有鸟都好听，并且生来擅长演奏乐器。在佛教的极乐世界里，它们与其他几种鸟一起，婉转和鸣，听到这歌声的人会自然地对佛法心生感悟。

西夏墓出土的迦陵频伽陶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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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歌喉，鸟类另一项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出众的飞行能力。背负双翼，使它们能够迅捷腾挪、神出鬼没。在古希腊神话中，继承这一特性的是鹰身女妖哈耳庇厄。

中世纪对鸟身女妖的描绘，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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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有个名叫菲纽斯的人，擅长预言，经常泄露天机，遭到众神的记恨。众神把他扔到一个荒岛上，派哈耳庇厄去整治他：先把美食丢在饥饿的菲纽斯面前，当他想吃的时候，一群哈耳庇厄就会突然出现，动作迅疾如电，将食物一抢而空，还在残羹上排下粪便，让菲纽斯挨饿又糟心。

算了，人家是神

如此过了好多年，直到北风神的两个儿子路过此地，才解救了这位倒霉预言家——这两位也是有翅膀的，他们撵走了那些鹰身女妖。

哈耳庇厄被塑造成人脸、秃鹫身体的形象，但那闪电抢食的行为模式，能看出很多种鸟的影子。比如今天在生态环境较好的沿海城市，常有银鸥聚集于露天餐厅、沙滩椅附近，吃东西的人稍不注意，它们就会急扑而下，从桌上抢走一口食物，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被打劫的人也只好哭笑不得。

银鸥除了在海边上演“餐桌夺食”，还常常紧跟拖网渔船，当船员们在甲板上处理渔获时，它们随时准备来分一杯羹，其精湛的抢食技能与哈耳庇厄如出一辙。图片来源：naturepl.com

另一种神出鬼没的鸟形妖怪，是日本的天狗。虽然叫这个名字，但跟狗毫无关系，它们居于深山，面相清奇，鸟喙、人身，长鼻、红脸，背上生有双翼，能自由出没山林，就像真正的鸟类一样。

日本天狗分很多等级，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鸦天狗”，有乌鸦般的尖嘴，浑身黑色，手持武器（左图）。日本天狗的服装很有民族特色的，叫做“山伏装”，是一种山中修行者的打扮。图片来源：wiki

天狗介于山神与妖怪之间，在日本山林精怪中最具知名度和震慑力。若有人在林中迷路失踪，人们便认为是被天狗拐走了，日语称作“神隐”。根据各地记载，有些失踪者被找到时，身处难以攀登的高山、大树上，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被天狗背着，飞到这么高的地方的。

你有没有发现，日本的“鸦天狗”和中国传说里的雷公很像？但究其来源，雷公与鸟类的自然属性没什么关系。

在汉代，雷公还是个威武雄壮的大力士，手持鼓与槌，敲出滚滚天雷。但到了晋代，《搜神记》里的雷公，变成了霹雳头、似猕猴——后来《西游记》中总说孙猴子“毛脸雷公嘴”，就是这代雷公同款。

到了明代，《三教搜神大全》又给雷公改了形象，说是鸡头人身、有翅膀，他本是个人间孝子，替母亲熬鸡汤时意外被雷劈死，才当了雷公，结果把鸡头和翅膀都长上了……

《封神演义》成书于明，大概正赶上了这款雷公盛行的时代，于是其中的雷震子，也被写成了一副人鸟合体的模样。

电视剧《封神演义》中的雷震子

哈耳庇厄长成秃鹫模样，又有迅疾飞行的本事，可惜却胸无大志，只会抢食欺负人。相比之下，印度神话最著名的人鸟合成体——迦楼罗，格局就大得多，不仅有猛禽的外形，还展现了猛禽般的战斗力，是个大闹天宫的狠角色。

迦楼罗也就是人们熟知的金翅大鹏鸟，传说中他是创世大仙迦叶波之子。当初创世大仙娶了一对姐妹，姐姐想要1000个儿子，妹妹则只想要2个。于是，大仙分别给了她们相应数量的蛋，让她们自行照顾。

姐姐的蛋很快尽数破壳，诞生了蛇形的那伽一族，也就是后来佛教“天龙八部”中的龙众。妹妹的蛋却迟迟没有动静，她终于沉不住气，打破了一只蛋，结果发现蛋中的儿子还未发育完全。被强行早产的儿子非常生气，诅咒母亲变成奴隶，然后就逃走了。结果妹妹果然在一场赌局中输给姐姐，沦为了那伽一族的奴隶。之后又过了很久，另一个蛋才破壳，诞生的就是迦楼罗。

如今泰国国徽（左图）、印度尼西亚国徽（右图）上，都有迦楼罗的形象。泰国用的是它的人鸟合体形态：肚脐以下是鹰，上半身是怒发冲冠的天王；印度尼西亚则使用全鸟形：一只金色的神鹰。

迦楼罗半人半鸟，有利爪尖喙和强悍的双翼。他出生时，喷薄出一股仿佛要毁灭世界的力量，吓得诸神纷纷跑来安抚。出生不久，他就去跟那伽一族交涉，试图为母亲摆脱奴隶身份。那伽要求他拿神界的不死药来换，迦楼罗就毫不犹豫地去闯天宫了。神界派重兵拦阻，却被打得溃不成军，神王因陀罗亲自出手，也只能伤到迦楼罗的羽毛。

迦楼罗大闹天宫时，大神毗湿奴非常欣赏他的傲气，后来设法让迦楼罗做了自己的坐骑。因此在印度、东南亚的寺庙中常能见到这样造型的雕像。图片来源：wisatabaliutara.com

诸神一看打不过，就改用怀柔政策。因陀罗许诺，只要迦楼罗帮自己重新取回不死药，以后就准许他以那伽一族为食。迦楼罗接受了神界开出的条件，用不死药交换母亲后，他以服药前要先举行仪式为由，将那伽一族支开，给因陀罗制造了夺回不死药的时机。

此后，迦楼罗便正式站到了神界一边，而那伽一族不仅一无所获，还从此沦为迦楼罗的食物，不得不每天提心吊胆躲避这位强大的猎食者——正如现实中蛇类往往成为猛禽的美餐，这条食物链在印度神话里依然成立。

泰国的迦楼罗造像。神话中迦楼罗战斗力强悍，以蛇形、有剧毒的那伽一族为食，因此造像的姿态常常是手抓、脚踏那伽，昂首挺胸，金刚怒目。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现实中很多猛禽也会将蛇当作日常食物。图为红尾鵟捕获了一条蛇。图片来源：iStock.com/Holcy

撰文 | 韩枭扬 林语尘

微信编辑 | 阿什么爽

本文原载于《博物》杂志2017年2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