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首播!为什么刘慈欣是中国科幻第一人
有这么一种说法,中国科幻只有2种作家。
刘慈欣,和其他。
在我看来,刘慈欣不但是中文科幻的天花板,而且当前还活着的作家里,世界科幻排前5是没问题的。
当然,和阿西莫夫、阿瑟·克拉克和海因莱因这种肯定是没法直接对比,但不是因为刘慈欣不够强,而是因为他是后辈,他站在了前辈的肩上。
他的表达中,本来就蕴含了前辈们的积累。
最近我把他的小说拿出来又翻了一遍,从里面挑了一些我比较喜欢的,给大家推荐一下。
不过我没选三体系列,因为推荐的人太多了,不管你知不知道刘慈欣,都会知道《三体》。
刘慈欣把他本来可以拿来写几十个短篇和复数个长篇,足以吃够下半辈子的海量点子,都塞进了同一本书里。
这是正常一个科幻作家两辈子的量,他就这么挥霍掉了。
只要去看,我赌你一定会受到震撼。
就算不被剧情震撼,也应该被他的浪费震撼。
大刘的每一部作品,其实都足够震撼。
大晚上,看点刺激的。
如果有一天,宇宙高级文明要给人类评一个等级,并且根据这个等级来决定人类是否有资格活下去,那么评价的标准会是什么?
《乡村教师》说,这个标准应该是人类所掌握的知识量。
我读书的时候被一个问题困扰过很久,这些知识我学了有什么用,高考完了是不是就再也用不着了。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其实高考的时候也用不着,因为卷子是有限的,大部分知识都考不到。
但刘慈欣在这篇短篇小说里,给了这个问题另一个答案。
财富和权力只是人类的内卷,在宇宙的维度,只有知识和基础科学,才是一个文明赢得尊重的门票。
在宇宙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
只有知识,才有价值。
知识就是一种凭证,是一个族群踏过荆棘之路,从蒙昧走向开化的标志。
我们的大脑无法直接将记忆遗传给下一代,我们的交流方式是远比光学语言效率低下的声波语言。
从生理结构看,人类有一万种不适合积累知识的理由。
但是小概率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有了文字,有了书籍。
我们的族群中还出现了一小批叫做【教师】的特殊群体,他们的一生都在用口头表达这种每秒只有几比特甚至更低的传输方式,向族群中的幼年个体传递知识。
历史成百上千年过去,人类积累的知识越来越多。
《乡村教师》不是一篇好小说,鬼才如宁浩拿到《乡村教师》改编权以后也只能把剧情改得面目全非,因为这东西就没有一个正经剧情。
甚至之后的每一次看,我都会发现它在创作上的更多瑕疵,比如人物刻画的脸谱化以及全员工具人,这也是刘慈欣很多小说的通病。
但我依然要吹爆它。
毫不夸张地说,这篇小说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第一次让我意识到了渺小与伟大是可以并存的。
朝闻道,如果只能推荐一篇,我会推荐这一篇。
如果有一天,给你一个知道宇宙终极奥秘的机会,但却要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且这个答案只能你自己知道,不可以告诉别人。
你会怎么选?
是选择珍惜眼前人,还是放弃一切,只为了满足好奇心?
《朝闻道》讲的,就是这样一个关于极致好奇心的故事。
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刘慈欣笔下,全世界有几百个科学家踊跃报名赴死。
无论是亲人的哀求,还是晓以大义,都无法阻止他们获取知识的决心。
他们的选择除了能满足好奇心,无法给世界带来任何好处,所以他们不是为人类牺牲,只是在为自己殉道。
也可以描述为自寻死路。
听起来很荒诞对不对?
但这就是这个故事要表达的东西:
大多数最顶级的科学家,都是一群被好奇心驱动的异类,他们的终极动力完全是对知识的贪婪。
在获取知识和社会利益不冲突的时候,他们是在为社会做贡献,但当获取知识不符合社会利益的时候,他们就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人。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这里面出现的所有科学家都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好奇心的化身。
好奇心并不能替代探求知识的具体的过程,但它是知识诞生的底层原因。
如果说《乡村教师》是在描绘知识的传递,那么《朝闻道》就是在讲述知识的诞生。
这也是一篇对我的价值观发生过重大影响的小说,在《朝闻道》里,我第一次知道生命可以只为得到一个答案而存在,同时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科学家探索的动力也可以是出于自私。
甚至在2005年的一次访谈里,刘慈欣说《朝闻道》里,科学家们这种满足好奇心的欲望,和那些有偷窥癖的人有相似之处。
只是他们偷窥到的不是同类,而是宇宙的底裤。
在小说的结尾,刘慈欣安排霍金作为登上真理祭坛的最后一个科学家。
这篇小说的发表时间是2002年1月,霍金患上渐冻症已经39年。
2018年,霍金去世。
或许在某一个平行的时间线上,他在死前踏上了属于他的真理祭坛,得知了宇宙的最终奥秘。
我无法想象那个答案会是什么样子。
但我相信,它一定很美。
镜子。
很多人都在喊着网络实名制,但如果这个世界是透明的,过去和未来的一切都被人知道,那么会怎么样。
所有坏人都受到了惩罚,所有好人都得到了奖赏,所有普通人的行为往后都必须严格符合道德规范。
但问题是,到底谁来定义坏人和好人,道德规范也是有主观片面看法的,到底要遵守谁的道德规范?
你觉得婚前性行为是不道德的,我就觉得应该性解放;
你觉得子女应该无条件听从父母安排,我就觉得亲缘关系不能成为束缚人的理由;
你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往死里干活,我就觉得偷懒是人之天性。
这些东西不涉及法律,所以没办法用法律去规制。
但大家又确实不一样,没办法互相认同。
要么是少数人改变多数人,要么是多数人压倒少数人,没有第三条共存的出路。
这样的世界既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坏,而是会在剧烈的社会变动后稳定下来。
然后就此凝固,如此生活几百几千年,不再有任何变化。
在寻找到最佳生存策略后,所有人都会严格按照这个策略去行动,没有任何偷奸耍滑或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可能性。
因为你没有【私下里】,因为你所有的行为都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从演变的角度来看,生物演化没有绝对的【变好】或是【变坏】,因为环境会一直改变,现在的劣势在下一个版本可能就是优势。
最终因为不适应环境而毁灭的族群,往往不是因为弱小,而是因为永恒不变。
有趣的是,这样的世界其实已经部分到来。
而且不需要超弦计算机,不需要等待几百几千年。
它就在今天,就在当下,就在我们身边。
现在的社交网络上有一种“查成分”的风气,一撕叉就喜欢查别人的历史发言,找他的站队和倾向。
问题是,文字本身是可以被曲解的,给我一个最老实的人写的十四行字,我都能从里面找出枪毙他的理由。
只要还在说话,就没有人可以在查成分下幸存。就连定期删都没用,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所以在互联网上生存的最佳策略,就是不说任何话。
这样就永远只有你查别人,永远不会被查。
镜子里是我,也是你。
天使时代。
如果有一天,基因变成了人类手心的积木,肤色、体型、样貌和性别都可以自由组合,甚至可以随意添加动物基因、创造出不同形态的新人类,这个时候,人类还是人类吗?
这个问题也可以等价于,人类的定义边界到底是什么。
是基因、是文化,还是自我认知?
如果界定人类的标准是基因,那么随着新人类越来越多,人类注定从概念上在这个宇宙中灭亡。
但如果人类的核心是文化和自我认知,那么基因编程不但不会引发危机,还会成为人类演化的新方向。
几十年前,只有属于社会精英的少数人会使用计算机,几十年后的新生代都是互联网的原住民。
当我们把人类的定义从身体特征上解脱出来,转移到思想内核上时,我们就会发现,外部躯体的改变和穿上一件新衣服、学习一门新技术并没有什么不同。
能够吃草的牛马胃,能够飞翔的天鹅翅膀,乃至其他能够长生的基因,对于人类这个载体来说,无非就是会不会使用计算机、有没有装配机械外骨骼的区别而已。
《天使时代》的题材本身在今天看来已经有些不够新颖,毕竟这是一篇诞生已经超过二十年的小说,在这篇小说进行创作的时间节点,纸媒上还流行着对转基因食品的质疑,人类转基因图谱也还没完成,人们对基因工程充满疑虑,但又满怀期待。
承载这篇小说的时代情绪已经远去,但它提出的问题在新的时代又有了不同的解读方式。
人们对基因造成的不同逐渐漠不关心,反对种族歧视也成为了强大的政治正确。
但财富和地位、资本与权力,这些后天造成的不同,似乎正在把人类区隔为生理上没有生殖隔离,实际上却犹如两个种族的不同群体。
一篇写于1998年的科幻小说,在今天依然有极强的可读性,这是很难得的。
时代变了,问题还在,这就是科幻小说超越时代的价值。
《天使时代》其实是刘慈欣另一部长篇小说《魔鬼积木》的结尾高潮部分。
《天使时代》改写了一部分人物的动机,更加凝练,爆发更直接。
比起《天使时代》,《魔鬼积木》的基调更绝望、情节更阴暗,但故事也更完整,大家也可以去看看。
赡养人类。
如果资本主义发展到极致,贫富差异也大到极致,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
班固在《汉书》里描述汉朝的土地兼并现象,用了一句话来形容: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虽然班固是古人,但他还是太年轻了。
接近两千年后,《赡养人类》描述了一种更恐怖的兼并。
在这个世界观里,所有土地都归于一人,就连星球上的大陆也是他的私产;
他拥有湖泊江河和海洋,能想象到的一切水资源都在法律上属于他,其他人只能支配自己身体里的水份;
就连天空中的大气层也被他收归己有,除他以外的所有人每次呼吸都要定量计费。
更恐怖的是,当你去看最近的社会新闻的时候,你会发现现实中的终产者已经有了雏形。
20年3月份,美国的扎克伯克用5300万美元在夏威夷考艾岛北岸买下600英亩土地,然后起诉了原本住在上面的穷人,甚至建起一道两米高的墙,导致其他人无法看到周围的海景。
刘慈欣在《赡养人类》里写了一句很冷酷的话:
道德和同情心,必须构建在把对方看作是同类的基础上。
《赡养人类》是刘慈欣在2005年写的,相比起1998年的《天使时代》,他变得更冷酷,也更悲观。
如果我们把《天使时代》和这篇小说连起来看,就会发现刘慈欣的观点其实一直没变。
他从来不相信人类的道德和同情心的力量,他始终认为,在技术带来的改变前,道德和同情心是脆弱的。
在《天使时代》(包括魔鬼积木)里,没经过基因编程的旧人类不会把基因编程后的新人类看作是同类,当然反过来或许也一样。
而在《赡养人类》里,接受了超级教育、拥有大量财富的富人,也不会把穷人看作是同类。
所以极致的富人在极致的穷人面前,不会有所谓的道德压力。
我都自认为和你不是一个物种了,为什么要和你讲道德,为什么要对你有同情心?
或许人类在面对猫狗的时候,也会展现出道德和同情心。
但这种道德和同情心是属于人类社会的,你不会按照猫狗社会的道德和同情心去行事。
猫狗理解不了你,你也不屑于理解猫狗。
表面上看,这是个科幻故事,或者是社会故事。
其实仔细琢磨一下,你会发现这特么是个恐怖故事。
因为被【同类】当成猫狗的,有可能是每一个人,也有可能是我们自己。
《球状闪电》。
如果你迷上了一个公认的世界难题,比如费马大定理或者哥德巴赫猜想,但你又并不是那种绝对的天才。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会把这种痴迷继续下去吗?
你愿意为了一个看不到未来的梦想付出一生、蹉跎一生,最后在空荡荡的痴迷中死去吗?
在发表《赡养人类》的同一年,刘慈欣出版了长篇小说《球状闪电》。
在这篇小说里,主角因为年幼时亲眼目睹双亲被球状闪电燃烧成灰烬,从此迷上了这种罕见的自然现象,决定穷尽一生寻找答案。
很多年后,他发现了激活球状闪电的办法,但到了这一步,前面就没有路了,他死活也想不出来这东西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是故事的叙述者,但他身上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光环,想不到就是想不到。最终找出球状闪电真相的人也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名叫丁仪的真正的天才科学家。
甚至一直到最后,读者都不知道主角的全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姓陈,周围的人都叫他陈博士。
刘慈欣的本职是水电厂的工程师,并没有涉足过科研领域。但我有一个搞科研的朋友说,他在这个故事里看到了很多科研工作者的宿命。
科学探索就是这样的,先有一个迷人的命题,魅惑了许多人一起走上一条充满不确定性的道路。
这条路没有里程碑,看不见同行者到了哪里,在到达终点前你只能看到茫茫地平线。
你不知道谁会先到达终点,甚至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终点,但你仍然要继续走下去。
很可能你付出了很多却得到的很少;
很可能你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别人先破门而入,拿走了所有荣誉和财富;
也很可能这条路本身就是歧途,在选择方向的时候你们就被误导了,所有走上这条路的人终将一无所获。
这是属于科学的残酷浪漫,在科学史上有无数误入歧途的前人,他们终其一生,只是证伪了一条路并不可行。
我那个朋友是清华毕业的,但他对自己的科研事业没有任何信心。
甚至越是往前走,他就越觉得他的能力和天赋注定了他的探索只能到此为止。
接下来的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需要的是直觉和灵感。
前方歧路茫茫,就连无数天才都折戟沉沙于此,更何况是一个可能只是高考的时候多考了一些分数的普通人。
他说自己看《球状闪电》的时候,代入的其实不是主角陈博士,而是同样痴迷球状闪电,构建了无数数学模型、演算纸堆积如山,但最终却一无所获的大学教授张彬。
作为一个普通的科研工作者,能成为距离成功只差一层窗户纸的陈博士,是万中无一的小概率事件。
绝大部分人既不会成为丁仪,也不会成为陈博士。他们是蹉跎一生的张彬,是失败了无数次的前苏联科学家,是其他投入巨大但没有任何产出的项目组里的普通一员。
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试错,试错到一定程度,让那个最终的天选之子明白常规的思路全都没用,逼迫出天才的灵光一闪。
或许这些人里,有一部分只是把科研当成一份普通的工作,只是在混口饭吃。但我们不能否认的是,以科研工作者要求的高学历和高智商,即使他们不是天才,但如果去做一些更适合赚钱的工作,他们是能获得更优越物质条件的。
但他们还是选择了继续死磕科研,即使明知道前方大概率没有路。
和前面推荐的几篇不同,《球状闪电》虽然也有一个核心的科幻点子,但它真正讲的其实是人性中的“痴”。
贪嗔痴慢疑的“痴”。
天才的痴可以带来灵光一闪,可以产生巨大的回报,但普通人的痴或许就是在做无用功。
当一个痴人发现了自己的普通与无力,他有可能放弃自己所痴迷的东西,回归到按部就班的正常生活,但也有可能在认清一切后继续飞蛾扑火。
很难说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如果从唯成功论的角度看,生而为普通人,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当你不在乎是否能取得世俗的成功,也不在乎自己的能力是否配不上梦想,只是一心去享受痴迷的过程时,你其实就已经找到了美妙人生的关键。
关于这篇小说的创作,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轶事(出自夏茄写给已故科幻作家柳文扬的悼文)。
据说刘慈欣写《球状闪电》写到一半,偶然摸到自己下腹部有一个肿块。他忐忑不已,想去医院检查,又怕万一查出来是什么大病,就没精力写完手上这篇小说了。
于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去医院,选择继续写完。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球状闪电》的后半部分在文字上显得很赶。
但或许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在结尾为主角——大概也是为自己——写了一束量子玫瑰。
在小说的设定里,量子态的物体只有弱观察者才能看见,比如小孩和老人。而人越是濒死,对世界的扰动越小,看到的量子态物体也就越清晰。
所以即使生命流逝,走到人生尽头,当我们在弥留之际最后一次睁开眼睛,只剩下婴孩般纯真又梦幻的本能时,我们至少还能看到那朵量子态的蓝玫瑰,在无人能见的瞬间绽放。
这朵量子玫瑰,就是我们所痴迷的东西。
它非有,非非有。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
亦不在中流。
《圆圆的肥皂泡》。
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件看起来完全无用,不能带来任何好处的事情,这是一场灾难还是一种幸运?
其实《圆圆的肥皂泡》和《球状闪电》的主旨很像,都是在讲痴迷、热爱与梦想。
如果说《球状闪电》是梦想在冷酷现实里的遭遇,那么《圆圆的肥皂泡》就更近似于一个童话。
《球状闪电》是一群科学家去攻克世界难题级别的球状闪电,《圆圆的肥皂泡》却只是一个叫圆圆的小女孩迷上了吹泡泡。
在小说的结尾,小女孩圆圆吹出的巨大泡泡为沙漠中的城市运来了遥远海洋的潮湿空气,拯救了这座城市的命运。
这个故事里虽然有牺牲,有遗憾,有误解和对立,但最终牺牲得到了回报、遗憾得到了补偿,误解得到了和解、对立得到了释怀。
其实刘慈欣自己也说过,肥皂泡运水的设想只有美学和文学上的价值,实际上是行不通的。
但他依然以无限的乐观和期待,为吹泡泡这件事赋予了巨大的、意料之外的实用价值。
这篇小说,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说刘慈欣自己。
当年他在娘子关水电厂的时候,必须偷偷写科幻小说,不能让同事和领导看到。
一方面因为他是在上班时间摸鱼写作,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身边的人并不认可科幻小说的价值。
即使他当时已经是中国科幻界的扛把子,但只要赚不着大钱,在外人看来就是虚幻的。
发表《圆圆的肥皂泡》一年后,有人问刘慈欣,他的作品《地火》很有拍成电影的潜力,有没有想过拍出来。
刘慈欣无奈地说,当然想,可是有谁会投资呢?即使拍出来了,又有谁会看呢?
说这句话的那一年,他去看《星球大战》,影院里的观众还不到二十个。
但最终,他的小说拍成了电影,还拿到了中国影史第五的票房。
现实在大部分时候都很残酷,但有时,它也真的和童话一样浪漫。
地火【短篇】。
如果你知道有一种新技术,如果实用化,可以拯救一个即将死去的行业,可以让世界变得更好。
但在实用化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甚至会牺牲很多人,制造一场持续很多年的灾难。
你会选择踩着荆棘前进,还是退守安全区,并不舒适也不壮烈地死去?
《地火》讲的故事并不复杂,就是一个年轻人想要实验一种将地下煤点燃,使之气化的技术。
如果实验成功,煤矿行业将会焕发新生。
不需要再让工人冒着生命危险下井,随着开采成本降低,整个行业也会转型成现代化工业。
但如果失败,他便会引出岩层里的地火,将自己长大的城市变成硫磺地狱。
前进最大的代价还不是牺牲,而是你没办法只让自己牺牲。
以自己的命运为赌注,虽然艰难,但在关键时刻其实是可以做到的。
问题是,你还承载着身后无数人的目光,背负着他们的希望甚至生命。
人类历史发展的每一步,都是在这种沉重压力下的艰难行走。
有时候会摔倒,有时候会倒退,但最终我们还是在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在小说中,限于技术的不成熟,这场实验最终失败了。失控的地下煤化作地火烧毁了整座煤矿,也烧掉了煤矿行业转型的希望。
但刘慈欣绝不是要批评这种技术尝试,恰恰相反,他越是描述牺牲,越是在赞美这种不顾一切也要前进的力量。
《地火》的主角不是前进者,他只是铺就前进道路的前人尸骨之一。但如果没有这些失败者,道路不可能铺好,后人也就不可能最终到达成功。
故事的最末,刘慈欣使用了120年后一个小学生的日记作为尾声。
120年后,地下煤的气化技术最终还是实用化了。后世再回顾过去开采煤矿的艰辛时,已经无法体会那时的辛酸血泪,只余下“过去的人真笨,过去的人真难”的感慨。
至于那场地火,由于事故烧毁了现场的所有记录,人们甚至不知道这里也做过一次地下煤气化的实验。
但废弃矿井里依然在熊熊燃烧的地火记得这一切,就像一座永不熄灭、却又无人识得的丰碑。
每个时代,总有一些人要被定在耻辱架上。
被当代人唾骂,被后人崇拜。
诗云【短篇】。
如果科学技术发展到极致,艺术形式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所熟悉的音乐、雕塑和文学,在星际时代还能继续存在吗?
艺术有极限吗?
美有尽头吗?
《诗云》,以及同系列的另外两篇作品,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
曾经有个读者对刘慈欣说,感觉他在写作的时候似乎总是背负着某种使命感。
听到这句话后,刘慈欣下意识说,他写《诗云》的时候就没什么使命感。
这是他作品里少见的空灵风格的小说,没有硬核的技术描写,也没有沉重的思考。
除了浪漫与奇观以外,《诗云》一无所有。
在这篇小说里,来自神级文明的宇宙诗人为了写出超越李白的诗,选择用量子计算机计算出汉字所有的五言和七言诗的组合,以及常见词牌所有可能的组合。
为了贮存这些诗词,他消耗了整个太阳系的物质总量,制造出了庞大的量子诗云。
这是一片直径一百亿公里的,包含着全部可能诞生的诗词的星云。它由10的40次幂片贮存器组成,而人类历史上产生的全部文字信息,也只能占每片贮存期的几亿分之一。
《诗云》是刘慈欣【大艺术】三部曲的最后一篇,另外两篇分别是代表极致音乐艺术的《欢乐颂》和代表极致雕塑艺术的《梦之海》。
在《欢乐颂》里,刘慈欣设想了一位星际音乐家,他把太阳作为乐器,用恒星做音腔。这是星际规模的演奏,调用了足以构成一个世界的庞大物质。
他用足以传遍已知宇宙的电磁波传递“琴声”,又引爆四光年外的超新星,用白昼与黑夜的交替为自己的音乐会打着节拍。
而在《梦之海》里,一位来自暗物质星云的低温艺术家采集了整片大海制取冰块,水在天空形成了几千米高的悬崖,巨大的冰块被送上太空,变成地球的一颗冰卫星。
同样的雕塑过程重复20万次后,以地球上所有的水资源陷入干涸为代价,他为地球镶了一条绝美的丝带。
黑格尔在《艺术哲学讲演录》中,提出过一个“艺术终结”的概念。
他认为,随着人类历史阶段的演进,艺术正在让步于哲学。
简单说,就是艺术家想得太多,但能做到的太少。想要将艺术的精神完整传递出来,需要的工具已经不是音乐、雕塑、文学等传统艺术形式,而是哲学。
我不知道刘慈欣在创作大艺术系列的时候有没有参考过这个理论,但他的这几篇小说,或许可以成为黑格尔艺术终结之问的某种解答:
艺术有极限,但技术会让人类打破这种极限。
我说的是正经的艺术,不是那个艺术。
山【短篇】
如果一个种群从诞生伊始就被困在地心的空泡中,看不见星空,没有空气和火焰,他们还能发展出文明吗?
对于这个自称为“泡文明”的地心种群来说,上下四周阻挡他们道路的一切壁障都是山,想要获得生存空间,就必须登山。
和他们相比,人类是幸运的。他们用了十万年,无数代人前仆后继,才终于从地底来到了地表。
但是那一刻,十万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因为他们第一次看见了真实的星空。
后来,刘慈欣在三体系列中构建了他所理解的【宇宙社会学】。
其中的“宇宙社会学第二公理”,叫“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
这句话的后半部分是一个物理学问题,但前半部分完全是出于刘慈欣对文明的理解。
现实中,地球上的许多古老文明都在自我腐朽后迅速衰落或收缩了。但在刘慈欣的宇宙观中,他始终相信文明是关不住的。
文明就应该不断增长和扩张,就应该竭尽全力去争取更多的资源和更大的生存空间。
即使你把他们困在地心,文明也会挖穿星球为他们建造的墓穴,去追寻星辰大海。
在见到星空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但,攀登从来不需要理由。
为什么登山?
因为山就在那里。
带上她的眼睛【短篇】。
如果你被永远遗弃在了一个封闭空间里,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带上她的眼睛》的设定其实和《山》很像,但《山》是一整个种群被困在地心,至少还有交流。
而《带上她的眼睛》里,就真的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孤寂了。
这篇小说进入了部编版七年级语文下册的课文,但很多老师在上课的时候都会略过这一课不讲。
有人说这是因为这一课的内容不考,但还有一个说法,是年轻老师没办法控制自己在朗读课文的时候不哭出来。
这是一个很抒情的、有些女性化的故事,就连刘慈欣本人都觉得写这篇的时候情绪太过纤细。
但它带给读者的感受,却非常非常沉重。
世界就是这样。
美丽又残酷。
超新星纪元【长篇】。
如果地球上的所有大人都消失了,人类世界完全交由孩子掌控,社会将演变成什么样子?
在《超新星纪元》中,刘慈欣设计了一场由超新星爆发引起的全球性灾难。
由于过量辐射对遗传物质的破坏,全人类都面临即将在一年后死去的结局,只有12岁以下的孩子因为保留了基因的自我修复能力,还能够活下来。
他们将提前成为世界的主人,也将构造出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社会结构。
这篇小说的创作跨度特别长,刘慈欣把这个有无限可能的世界作为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塞进了很多在正常的社会结构下不可能发生的有趣点子。
比如在全国大会上讨论如何建立一个好玩的国家,比如中美交换国土,比如一群小孩开着飞机坦克对轰,甚至在南极使用了核武器。
因为孩子特有的天真,他们同样很难严肃对待死亡。即使经历过再多培训,抑或是再早慧、再有天赋,他们对战争的理解也很难超过骑马打仗。
而当超新星纪元到来,一个国家的开火权被交到了这样一群孩子手上,战争像孩童玩闹一样轻易发生,又像玩闹一样进行,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和许多人想象的不同,道德和人性从来不是天生的,而是社会规训的结果。这种规训是在用规则固化你的思想,但同样也是在磨去人类天生的动物性,赋予我们后天的道德和人性。
而那些还没有经过社会规训的孩子,因为其最纯粹,在哪方面都纯粹,所以往往也就能展现出最纯粹的残酷。
好了。
我写的够多了,但精彩程度不及大刘的万分之一。
大家去看吧。
今晚有好事儿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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