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给孩子看看这部纪录片,胜过叨叨一万句
生活就是流水线
当年,富士康发生工人连续跳楼事件发生后,前《第一财经周刊》记者李申,以农民工的身份“卧底”富士康在河南的工厂。
2013 年 4 月,发表了一篇名为《在富士康》的报道,详细记录了他作为一个普通工人,在富士康生产线上工作了 15 天的见闻。
我在给学生讲泰勒的科学管理时,总是会拿这个作经典案例剖析,极致福特制高效率背后的潜在问题。
在这篇报道中,我们可以看到,工厂流水线上很多年轻人,都面临着同样的困惑:他们对现状并不满意,却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
和李申同期从河南进入淮安富士康的几百个人中,有一个年轻人叫任梓豪。他之前曾在新郑富士康工作过 4 个月,因为感觉过于无聊就离开了。
此后,任梓豪的工作一直都不太顺利。他做过白酒销售员,两个月才赚了 600 块钱;做过药品销售,落了个身无分文加 3000 元外债。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在广西做直销,在上海和东莞生产电子产品,在郑州当传菜员,但没有一份工作可以超过三个月。
“我去富士康是被逼的。”他一直给我强调这件事。
任梓豪的心里有一个比富士康更好的选择。他参加了一家从北京来的房地产公司的招聘,应征的工作是在北京的十字路口发放传单,每月工资2000元,包食宿,如果表现好,还有1000元奖金。
任梓豪觉得这是一份有前途的工作,因为招聘的人许诺,发三个月传单后,就会提拔为销售顾问,每卖掉一套房子,可以拿到千分之五的提成。
“错过了一次机会啊。”任梓豪坐在大巴车上,仍然觉得很可惜。他身上只有问朋友借来的300元,这些钱不够他去北京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在富士康,迎接“任梓豪们”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逼仄的生活环境
在李申记者的记述中,富士康的厂区虽然占地面积非常大,但员工的生存环境却非常拥挤逼仄。
进入园区后,所有人最先学会的事情就是排队和右行,因为不这样做,就无法有序地工作、生活。
就连上个厕所都很艰难,每个车间有近二百个工人,对应的厕所坑位只有五六个。每次休息时,每一队都至少有五、六个人在排队,焦急地等待一次方便的机会。
园区内四处都是随地吐痰留下的痕迹,宿舍楼内部的卫生条件更是让人很难相信,而这栋楼实际上只使用了 5 年。
每层 26 个房间,每间不大的宿舍要住 8 到 10 个人
和食堂油腻的地板相比,餐盘里的菜就清淡多了,在刚入职时,李申每天能吃到的肉,就是 1 块钱一根的烤肠。几天后,他就习惯不吃肉了。
他身边不到二十岁的大小伙子,总是会抱怨还不如工地上吃得好,自从进了富士康,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餐。
在这样的食、住条件下,所有人都在拼命加班,为的就是多挣钱。
对于大部分工人来说,如果不加班,他们会更难过,因为加班费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处于实习期的工人,月薪是1800元,但是扣掉食宿和社保,就只剩下1084元,要想让实际收入到达2、3000,主要就是靠加班。
周一到周五晚上加班的工资是白天的1.5倍,也就是每小时15元,每天晚上从6点加班到8点,是30元。
周六、周日加班的工资是平时的2倍,也就是每小时20元,周末加班8小时,就是160元,如果周末每天加班10小时,就是200元。
如果每周工作 70 个小时,每个月到手的工资可以将将到三千五这条线。
流水线式的生活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加班的理由——“你回去那么早,也没什么事情。”
宿舍里没有亲人,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和电脑,没有人读书看报,连手机信号也没有。只有床,上夜班的室友可能正在睡觉。
宿舍里只有两项娱乐活动,聊天和玩手机。
刚进工厂的一周,大家还会讲述一下自己以前的经历,咒骂一下淮安富士康,交流一下各自的工作和见闻。
当你每天的工作都是用橡皮擦数据线的USB头,每天都擦2000个,擦了一个星期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聊的了。
在富士康,工人就像流水线上生产的商品,没有自己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代码编号。
比如李申记者的工号是J8235536,宿舍是F10a512,培训教室是E06-2E08,流水线是D3F27-2……
这些看似毫无规律可循的大串数字,更让人感到自己的无知和渺小。
在这里做任何事情都要先接受指令,但不许提问,否则就会被训斥。
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做重复简单、完全不用动脑的动作。
每条流水线上有两个工人做“DB焊点检验”,一般比较成熟的流水线一天会生产9000条数据线,也就是说,每个工人每天要重复这套动作4500次,按每天工作10小时计算,每小时要重复450次,平均8秒一次。
在流水线上,没有复杂的工作,不需要动脑子。单看每一项具体工作,也不是很费力。但是,当每项工作重复4500次之后,就会变得很辛苦,身体上一直重复用力的部位,就会疼痛。
他们也需要理解和倾诉,但能够拯救压抑生活的唯一依靠,只有流行音乐的歌词。
园区并不是没有安排娱乐活动,只是非常机械和流程化,就像在工作一样,没有一点享受的滋味,还不如一首词不达意的通俗歌曲更能让人心潮澎湃。
* 出处:李申《在富士康》
甚至连吵架都吵不起来,因为没有人会停下手中的工作去围观,吵两句声音就会轻下去。
只能原地踏步
所有人面临的最大困境,恐怕还是止步不前、无法进步。
在富士康工作的工人有一个共识:没有前途。
这里的工作、生活几乎与世隔绝,日复一日重复简单的流水线作业,很难学到新东西。
虽然也有图书馆、网吧,但由于没有时间和氛围,很少有人问津和光顾。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小学或者初中文化,有的人甚至连 26 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缺乏自学的能力,离开学校后,再也没有人推着他们学习。
对他们来说,很多岗位的门槛是高不可攀的。
而在富士康里,工作没有门槛,经过一两天的培训就能上岗,每个月可以稳定地赚 3000 多块。
所以,所有来到富士康的工人,既是“被迫”的,也是“自愿”的。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在富士康》这篇报道发表后,富士康方面曾给李申记者打过电话,说他们的高层看了这篇报道后,觉得记者是在为他们写表扬信。
以肤浅掩盖迷茫
文字的说服力也许有限,那就通过影像亲眼目睹。
2016 年 3 月,出现了这样一部纪录片——殷骆导演的《十八岁的流水线》,它记录了 2016 年寒假期间,东莞一个小电子厂的真实情况。
流血的青春
1995 年出生的杨鹏,初中毕业后选择到东莞打工,一开始在工地干活,可以挣五千多块钱,但实在是太累了,就换到一个电子厂做工。
他本以为这里会轻松很多,没想到刚入职时,就被骗到没人愿意坐的最苦最累的工位上干活。一天干下来,这个二十岁的大男孩,连吃饭的碗都端不住。
受伤更是家常便饭,稍不留神就可能会割伤手指。
鲜红刺眼的血汩汩地往外流,洇染了一大团纸,杨鹏却只是淡定地走到班长跟前,等抹上药,贴好创口贴后,就赶紧回到工位继续工作。为了工资单上的数字,他多一分钟都不敢耽误。
19 岁的女孩杨玉金,做的是焊锡的工作。为了精度,她不能戴手套作业。原本的纤纤玉指,被烫得满是疤痕,她也只能默默承受。
和他们一起工作的厂哥厂妹,大部分都是 90 后,甚至 95 后占到了 50%,他们繁忙地制作着即将销往世界各地的电子硬件。
为了支撑庞大的订单需求,这群年轻人只能在八小时工作之外,再加班四个小时,一直工作到夜幕低垂。
面对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他们只能靠一勺白菜加一勺辣椒下饭,根本见不到一丁点儿荤腥。
在短暂又可怜的能量补给之后,他们又回到永远以最大速度运行的流水线上,继续重复那几个简单的动作,连去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这,就是属于这群年轻人的日与夜。
短暂的欢愉
难道他们就没有可以喘息的“缝隙”吗?有的。
我们可以在纪录片中看到,男孩在难得的休息日,摆弄小型无人机、看网络小说。
也有小哥俩,从十四、五岁起,就拉着在KTV刚认识的女孩子,去睡 20 元的特价房。
还有相识于工厂的小情侣,苦中作乐,品尝着酸酸甜甜的爱情。
只是,在这些看似欢愉的“缝隙”外,弥漫的是难以掩藏的迷茫。
因为薪资微薄,他们只能住在小、破、脏的出租屋中,全部家当可能都塞不满一个旅行箱。
只图好玩的小哥俩,人生的字典里也没有“明天”两个字。
而“互相取暖式”的爱情,似乎也看不到未来。
残酷吗?如果我们都感觉残酷,那身处其中的年轻人,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陷入困境的根源
类似的场景,在不断地上演着。
有一位“打工人”摄影师占有兵,20 年来拍下了近 150 万张照片,记录了流水线两侧的年轻工人,逐渐被自动化机器替代的过程。
2010 年 9 月 25 日,电子厂的女工刚参加完消防演习(摄影 占有兵)
2009 年 12 月 31 日,电子厂交接班时,上下班进出的人混在一起(摄影 占有兵)
2014 年 12 月 31 日,广东省东莞市,印刷厂的员工(摄影 占有兵)
可以这样说,流水线上女工的生活,一直就是如此。
2012 年 6 月 18 日,手袋厂的女工郑婷,19 岁的她已经做了三年车工(摄影 占有兵)
2011 年 1 月 5 日,电子厂的女工在更衣室休息(摄影 占有兵)
十六岁开始,就可以作为实习生在工厂工作,在之后的时间里,他们要完成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交朋友、成家。
2010 年 5 月 26 日,电子厂女工宿舍的公共电视房(摄影 占有兵)
如果有了一个恋爱的对象,只有在节假日,下班后的短暂休息时间,谈一场路人皆知的爱情。
可能在草地上谈情说爱;
2010 年 5 月 3 日,在公园里拍拖的打工情侣(摄影 占有兵)
也可能在工业区的长椅上坐一会儿,共度好时光。
2006 年 8 月 13 日,下班后在工厂外谈恋爱的打工者(摄影 占有兵)
2012 年 9 月 5 日,一对农民工夫妇在公园长椅上打闹(摄影 占有兵)
2009 年 7 月 1 日, 一对农民工夫妇从市场买完菜后,步行回出租屋(摄影 占有兵)
摄影师本人曾说过,当一个私密的生活状态,也必须在公共空间呈现时,就说明生存的处境确实比较艰难。
2011 年 7 月 6 日,电子厂的女工在楼梯转角处发呆(摄影 占有兵)
在马斯洛提出的需要层次理论金字塔中,这些学历只有小学、初中水平的年轻人,大多只勉强努力到了“爱与归属”这一层,便到此为止了。
究其原因,还是教育水平偏低,失去了非常重要的选择权。
接受的教育少,意味着通过后天学到的知识少,缺乏解决问题的能力,自发向上的内在动力也不足。
原本喜欢美术、音乐的女孩,初中辍学后,很难再追逐自己的梦想,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公司年会上,跳一段并不具美感的舞蹈。
▲ 弹幕评论非常刺眼
男孩觉得在北京街头发传单、卖房是非常有前途的工作,但最后却只能选择去做那些几分钟能学会的单一动作,每天重复几千次的、门槛更低的工作。
在被问到未来如何打算时,刚刚决定辞职回家的女孩,只能给出“还不知道”这个答案,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过早离开校园,让他们失去了一部分同龄人该有的自信,和对未来的期待。
而缺乏后续的支持和补给,他们只能陷入迷茫。
最后,我跟大宝说,如果20年、30年前,我没有好好学习,很大可能也会像他们一样,背井离乡去工厂打工,打一年算一年,没有稳定的工作、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无论我在哪个阶段停下了脚步,都不会有今天的生活、现在的我。
所以,要不要上高中、考大学,我的回答是:
好好读书是非常有用的,它是我们身上最硬的底牌,能带给我们改变命运的机会,能让我们遇见更好的自己和未来。
任何时候,都不要停下学习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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