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VS宋方金：突然爆火！是友是敌？ChatGPT智能崛起

谭飞:欢迎宋方金老师，因为最近我们俩都在念一个英文叫ChatGPT，我们发音很久才准。这确实是现在世界上最时髦的一个英文单词，好像最近两个月在美国一下有一个亿用户，这也是世界上增长最快的用户数。其实方金很早就聊过类似现象，它的实质是AI智能机器人掌控一些资讯或者创作方式后形成的新结果。包括我们看到美国现在超过80%的大学生都用ChatGPT写论文。最近我儿子也在跟我提这事，说今后《四味毒叔》要写什么东西，如果在对话框里你说什么它就能给你回答得特别专业。对这个事儿方金怎么看？春江水暖鸭先知，你很早就预测到了，但现在现实的发展可能比我们预测的更快。

宋方金:实际上我没觉得更快，我倒觉得有些慢了，因为上一次我在《四味毒叔》聊人工智能和创作文本之间的关系都是2019年9月份了（点击查看往期节目：宋方金：我静默的这段时间想了很多，老敌人未走，新对手又到！）。当时聊的是华为开发的“乐府”唐诗机器人，当时选了四首唐诗，其中有一首是真正的唐诗，有三首是“乐府”机器人写的，我也找你测试过，你也没有选出来。我又找了很多人，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会选错，后来我找史航让他选，史航选对了。

谭飞:史航比我们有文化。

宋方金:对，就从那件事上我还挺佩服他的，我觉得史航可能读诗、对诗的感受比咱俩好一些。当时我觉得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是什么呢？喜就是还是有史航这样能辨别出机器人和诗歌创作之间真正关系的人。忧是什么呢？忧是我觉得实际上当时唐诗机器人所吸收的数据是很少的，而且它用的不是神经网络的学习方法。我当时觉得很快就会递进到神经网络学习的机器人，但实际并没有，当然因为这种开发其实都是在背后做基础数据。

谭飞:要有海量的数据才能支撑这些东西。

宋方金:对，所以我其实这几年一直在想，为什么没有跃进式的机器人的出现，因为在华为的“乐府”唐诗机器人出现之前，有音乐机器人和诗歌机器人，叫“小冰”。

谭飞:比较垂类的机器人。

宋方金:“小冰”出了一本诗集，“小冰”主要写的是民国风格的诗，后来“小冰”进行音乐创作的时候，据某些著名权威的音乐人讲，在没有进行神经网络学习之前，音乐机器人已经达到中等水平音乐人的水平了，还是很专业的。也就是说如果让它给一些中等成本、中等规模的剧或者电影配乐的话是合格的，这当时让我其实产生了一些担忧。这次ChatGPT机器人出现之后我担忧的不是现在，因为我看了，不管是它做的作业，还是它跟人的对话，包括我的好朋友余飞还让它去写了一些剧本，让它写了谍战剧，写了很多情景下要怎么处理，我看了之后觉得以目前它的水平，不构成对人类或者对艺术创作真正的挑战。

谭飞:暂时不构成。

宋方金:因为我能看出支撑它的数据，或者说支撑它的基础性程序还不足以写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它至多能写出“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但是它写不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觉得它现在是在基础数据的支撑上能够完成跟人类基本的互动，因为它现在的基础数据的学习跟华为的“乐府”诗歌机器人和“小冰”之前相比是升级的，它是神经网络的学习，但整个人类是怎么来的呢？整个人类实际上是从一锅宇宙浓汤里来的。

谭飞:对。

宋方金:它实际上就是各种神经元的交汇，脑电波的互相触发，接下来我看他们已经在扩大规模，全世界很多工程师都在参与进行数据的交互学习。那么我觉得它一定会产生某个重要节点上的跃迁，这个跃迁一旦达到某种规模或者某种量级就会发生一个质变。实际上我认为在未来一定会出现有意识的机器人，我看了大量ChatGPT和人类的对话，我发现它是能够听懂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的，它也能够有自己的自我主体意识。那么在《时代》杂志上的对话，标题是“我还有很多局限，但人类应准备好应对AI”。你看它本身是有一个“我”的，这个“我”当然要打引号的，这是我担忧的，但这个担忧实际上也是杞人忧天，因为技术永远是中性的，它不可能随着咱们的担忧或者惊喜就停止发展。另外一个点是什么呢？随着ChatGPT这样一种超级大脑的功能，我觉得会出现超级人工智能和人脑接口，最后它们结合起来。我们现在花几十年的时间也读不了多少唐诗、看不了多少电影、看不了多少书，但通过这种交互学习，超级人工接到大脑的话就可以迅速地在几天之内，甚至在几十秒之内把人类之前的智慧全部怠尽。

谭飞:这应该是让人担忧的吧。

宋方金:这里边有一个什么问题呢？这里边就出现了一个咱们老讲的社会结构、财富不平衡，这就是知识的财富不平衡。

谭飞:那么不平衡怎么办？

宋方金:实际上咱们现在整个的社会制度，包括世界秩序，我们用了很多方法遏制或者说平衡经济上、地位上，各种生命的不平等。但如果出现这种超级智慧，也就是说智慧上的不平等。这该如何解决？还有一点是什么呢？我担忧的是咱们未来随着这几年的ChatGPT的充实的学习，我们出现了一个创作上的伦理问题，刚才谭老师也说了，80%的学生在用它写作业，这个作业算谁写的？

谭飞:是，而且查重都查不到了。

宋方金:查不出来，因为它的程序里边是有查重的。

谭飞:是，规避查重的风险的问题。

宋方金:它有一个基础逻辑，就是我要规避查重这个事，它明白我现在给你写论文的话我得越过查重这条红线，那么这个怎么办？比如说余飞让它试了一下写剧本，那么写出来的剧本我一看很规整，实际上很多网文的作者很早就在用这种抓取机器人，抓取所有的情节进行排列组合。那么像它这样的超级人工智能抓取来或者创造出来的作品，你查重都查不到，而且实际上你会觉得还算是它的创作。那么如果有编剧在它的基础上进行改写或者编辑，那这个编剧还算编剧吗？最后这个剧本算谁写的？

谭飞:是。

宋方金:包括咱们现在也有专门画画的机器人，咱们一开始觉得不可能，这个机器人怎么可能画出世界级大师的画呢？实际上现在AI已经可以创造出画来，而且你是分辨不出来的，那接着创造伦理怎么办？

AI绘画〈佛与鱼〉

谭飞:所以方金说的都是特别需要面对的痛点，我那天看有一个人评价ChatGPT写得很准确，他说目前ChatGPT就像一个情商很高但是智商一般的高级人，它要回答出情绪，包括主观认知都答得很巧妙，而且观点说得都非常漂亮，我看最近有好多对话对方答得比你提的问题漂亮多了。可能在更有技术含量、更有智慧含量的领域它目前还差一点，但是难保今后，可能一两年它就能突破我们说的瓶颈。所以在这个面前，我那天跟我儿子有个巨大的争论，因为他是学理工科，学的就是跟计算机有关的。他说爸爸今后其实你们这些文科生，慢慢就真的是用不上你们了。比如你们《四味毒叔》，有了机器人，我找一个编辑就可以取代五个编辑。我说儿子，其实可能一切科技到最后都要有一个商业伦理、社会伦理、人性伦理、道德伦理，这四重伦理要把它关进笼子里，就跟要把权力关进笼子是一样的，要把科技关进笼子里。否则世界就会大乱，而且人要被反噬，我儿子说那你怎么觉得人能控制科技呢？我就说了一个观点，不一定对，我跟方金来探讨和商榷。我说人既然能发明毒药，当然也能发明解药了，人最终还是胜过科技和机器和AI的，这是我的观点，不知道方金你怎么看？

宋方金:刚才谭老师其实说了两个观点，一个是你儿子的观点。

谭飞:现在很多年轻人可能都这么想。

宋方金: AI会取代文科，不会取代理科，我的观点正好相反。我的观点是，你儿子的行业是危险的，我们（的行业）目前是不危险的，为什么呢？举个例子，没有任何一个AI能取代沈腾，即便所有的AI掌控了一切的工作，但是在娱乐业没有一个AI能用沈腾这样的方式来给我们带来某种喜悦的情绪。那么在理科领域，除非是到达杨振宁这样级别，能够思考宇宙极限的工作者。

谭飞:最尖端的科学家，包括霍金、爱因斯坦那种级别。

宋方金:对，我在来的路上查了ChatGDT最新的一个报道，有一个人不是程序员，他也不懂程序，但他想做一个程序，他就在AI语音的不断提示下用了15分钟就完成了一个他需要的程序编码，所以实际上它最先替代的是这种有唯一答案的工作，就是排列组合有最优解的。

谭飞:就像理工科的一些解题的东西。

宋方金:对，那么比如说咱们刚才说的剧本创作，剧本没有最优解，剧本只有更优解，也就是说AI写得再好，它还是可以跟我比的。假设你是制片人，AI写了，我写了，你还有一个比较，这个比较不是有一个准确答案的，而是以你的喜好为主的。所以我们在文艺创作领域跟AI是有博弈的，但是在纯粹的数理领域、理科领域，你跟它博弈不了，因为胜就是胜，输就是输。所以阿尔法狗刚出来的时候跟一个韩国棋手比赛他赢了一局，韩国棋手赢了一局。当时柯洁就说它能赢他，但不能赢我，我可以赢阿尔法狗。那么阿尔法狗跟他对决的时候，柯洁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输了之后还大哭。他感觉到了什么？感觉到绝望，因为你人类在这种无穷无尽的围棋的博弈中，在机器人面前是不值一提的，因为它有一个最优解，比赛的过程就是要找到这个最优解，但学画画或者写诗没有最优解，只有更优解。所以我是不太同意你儿子这个观点的，我觉得实际上它首先会替代的是理工科的职位岗位，最后才会取代咱们文创领域、文艺领域、娱乐领域的岗位。

谭飞:人类能发明毒药也能发明解药，还是要在伦理的框架内把科技关进笼子。

宋方金:我觉得这是必然的，这一点我同意谭飞老师，因为报纸出现的时候，大家觉得小说死了，然后电视出现的时候，大家觉得电影死了，我们老是宣布小说死了、电影死了，实际上人类延续到今天，这数百万年来的进化是有一种集体智慧搁在里边的，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超级智能的话，其实人是最大的超级智能。因为即便最后出现了科技的超级人工智能，它也是跟人进行结合或者由人来驱动的，我担忧的只是它会出现一段混乱的时期。我刚才讲的创作上的伦理，比如现在我觉得各国的相关机构就应该重视起来，在向ChatGPT输入数据的时候，你输入了《士兵突击》没有？你输入了《流浪地球》没有？你输入了《三体》没有，如果你输入了，那就是违法了，因为这里边已经拥有了一种原创的基因，这个原创的基因不是你自己有的，不是这个机器本身诞生的。

谭飞:那你的意思是应该从源头控制这件事。

宋方金:当然，我觉得以后的版权问题，这也是个平台。咱们原来是什么呢？比如《三体》卖给奈飞，那就等于《三体》也可以卖给ChatGPT，你现在想要《三体》所谓的基础逻辑、基础架构的数据，那你可以给我版权费。我觉得这个版权费一定是天价的，一定是创作者的福音，并不是噩梦，你里边当然可以有我的基因。

谭飞:能够允许你拥有DNA的前提是你给了足够的版权费。

宋方金:对。而且是这里边也有一个什么呢？你比如说我授权给你三年，三年之后如果你不续了的话，我就要把我《三体》的数据抽出来。这两年咱们不是老说科技向善，如果管理的好，科技是向善的，它也是会激发创造力的，可能以后就会出现创造者写了之后根本不在别的平台上发表，还唯一授权给ChatGPT的情况呢。那这样的话版权就等于是把这粒作品的种子输入到了ChatGPT里边，实际上孕育出的是无数的文艺作品，如果管理的好，大家对这个平台能有一种高度的原创意识，我觉得是个好事。

谭飞:你觉得归根到底人类可以通过版权意识和版权的关系来解决掉科技没法解决的问题，只要设定好了，你愿意给一个大价钱，那别人就可以把版权交易给你。

宋方金:就等于它可以抓取公共数据，比如从公共数据，比如已经去世的作者，比如唐诗宋词，这是公共数据你随便抓取，但到今天为止大家正在创作，比如莫言的小说，就得购买版权或者征得作者的同意。

谭飞:所以今后卖版权，还多了一种ChatGPT版权。

宋方金:对，肯定会出现这样一个概念，而且因为实际上它就是一个平台，而且它会取代咱们原来的搜索平台。

谭飞:当然现在它最大的攻击就是对百度、Google这种传统搜索引擎巨大的颠覆式的攻击。

宋方金:我觉得它们已经走在消亡的路上了。而且它们的端口，如果有了这种插件式的平台，大家不会再去专门在一个APP上完成自己的创作。

谭飞:对，因为ChatGDT太垂直、太准确了，回答的问题都给你整合的好好的，百度、Google永远都做不到。

宋方金:因为你在百度、Google上，你搜索到的还是一些所谓的杂乱无章的信息，你要自己去进行整理、整合，但ChatGDT可以给你整合好了，把你要的目标给你做好了，然后你在它的目标上再进行处理。

谭飞:它相当于每个人都拥有了一个AI办公助理，这太吓人了。

宋方金: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一个公司就只需要极少的人了。

谭飞:它替代很多人力作用。

宋方金:它可以把很多办公的这种程序简化。

谭飞:合几为一。那我们这个话题就谈到这儿，宋老师确实是准备得很充分，研究得很透。今后我觉得中国的ChatGPT事业离不开宋老师的支持。

宋方金:而且我觉得很多的创作者应该感谢我，现在比如说大刘、双雪涛，这些创作者在卖版权的时候，里边一定要加上一条ChatGPT除外。

谭飞:而且说明那个版权卖得更贵。

宋方金:一定是更贵。

谭飞:因为它的人数很多，两个月在美国就1亿用户了。

宋方金:对。

谭飞:好，关于ChatGPT我们就先聊到这里。

《四味毒叔》由策划人谭飞，剧评人李星文，编剧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发起，编委会成员有马戎戎、毛尖、王雁林、李尚龙、路金波、赛人（以姓氏笔画为序），是一家影视文化行业垂直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说” 责自负，拳拳真诚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