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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阅读|七百万美金豪车失窃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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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

乔·福特是一位专门搜寻失窃汽车的私家侦探。

他寻找的目标不是普普通通的汽车,

而是价值连城的稀有品种。

他的活动范围也不是在二手车市场,而是黑市。

目前,他正在侦破一起案值数百万美元的案件,

如果能打败由骗子和罪犯组成的犯罪网络,

他将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FBI来电

乔·福特坐在一家名叫“上岸的鹈鹕”的餐厅里。在他对面的码头上,停着一艘55米长的游艇,游艇的名字叫作“阿布拉齐”(ABBRACCI,意大利语,意为“拥抱”)。


手机响了。


“哇——哇——哇……”


这是电影《黄金三镖客》 的主题曲,福特拿它做了手机铃声。


“请稍等,”他对我说,“FBI来电话了。”


天已过午,福特刚刚喝完第一瓶科罗娜啤酒。“上岸的鹈鹕”是一家度假酒店的附属设施。这家四星级酒店名叫“66号船坞”,占地面积9万平方米,位于佛罗里达州劳德代尔堡市内一条运河旁边。游艇出海前,水手们往往会在这里加满燃油。坐在餐厅的吧台旁看着高大的“阿布拉齐”,就如同在看一座闪着光的摩天大楼。船员们擦洗着甲板,船东则一边啜饮着鸡尾酒,一边冲着手机大喊大叫。


福特熟悉这样的场景,他时常身处其中。


他挂断了电话。“FBI的人说,这是他们处理过的最有意思的案子,”他说,“而我将帮助他们揭开谜底。”


福特四处看了看,朝阿布拉齐的方向点了点头。这艘船的一位主人是位来自得克萨斯的商人,他刚刚卖掉了自己收藏的78辆稀有汽车,换回了5300万美元。“如果你能买得起游艇,买一辆价值百万美元的车也应该不在话下。”他随后解释道,在这样一家高级餐厅吃饭是他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点的橘汁腌生鱼上来了。“再来一瓶科罗娜。”


乔·福特是一位私家侦探,他的专长是帮人们找回被偷走的汽车。不过,这里说的汽车可不是你平时开的那种:福特寻找的不是在停车场或者商场地下车库里被盗的车辆——这些作为日常交通工具的汽车的价值和它们载人行驶过的里程数成反比,他像猎犬一样搜索的,是那些人们平时不怎么会开的车,或者人们不希望它们行驶太多的车:稀缺,有收藏价值,令人狂热,价值动辄数万数十万美元,有时候甚至超过数百万美元。它们拥有的价值并非来自于它们能够把人从一点运送到另外一点的能力,而是因为它们的美丽,它们那能令人呼吸加速的绝美设计和精益求精的制造过程,以及最重要的,它们的历史。


“我处在一个经过多次细分的细分市场中。”


福特今年61岁。和人们理解的私家侦探——比如《马耳他之鹰》里的萨姆斯佩德——不同,他更像是《夏威夷神探》里那位把自己的军事技能应用在私家侦探业务上的退役海豹突击队队员。他平时喜欢穿T恤衫或者夏威夷衬衫,一桶一桶地喝加了糖的茶,说话时带有浓郁的新奥尔良风格(“我在新奥尔良东部长大”),喜欢游泳和潜水,或者开着快艇在海里巡游。前段时间,他刚乘坐一艘20米的游艇去了一个名叫乌蒂拉的小岛,“远离洪都拉斯海岸的珊瑚岛,”他说,“那段日子令人不可思议,和鲸鲨一起畅游,和看着像逃犯的家伙一起喝酒聊天。和我们一起去的一个家伙干脆就留在了那里。”


人最终都会有一份工作,但我时常会想:如果在那些体育明星的人生轨迹中加入几个岔路口和几个额外的选择,他们很有可能会在出租车里而不是扬基棒球队的主场度过余生。同样,出租车司机的命运也会由此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但对福特来说却不是这样的,他的命运是由他的教育背景和他的个性注定的,也是他唯一的选择。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当你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看到他在犯罪分子们的灰色世界和百万富翁的游艇之间游刃有余地穿梭,你会情不自禁地问自己,是否像他那样找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


FBI探员在电话中告诉福特,他正在侦破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这有可能会让福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买一条游艇或者一辆稀有的跑车,为正在和不断下降的视力作斗争的女儿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或者在夕阳中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他在这个案子上已经花费了将近6年的时间。“每个人都喜欢车,但这个案子所涉及的车却与众不同。”福特说道,“它为人们提供了一个炫耀自己拥有世界上最稀缺最美丽的古董车的机会。也正因为如此,‘泪滴’才能如此备受追捧。”


“尖叫”的“泪滴”

“泪滴”指的是法国汽车公司塔尔伯-拉戈(Talbot Lago)公司1938年生产的T150C SS双门轿车。而福特所说的那辆底盘编号为90108、有着水滴形造型的经典车目前的价格是760万美元。这台车的车身是由两位从意大利移民法国的工匠吉塞佩·费高利和奥维迪奥·法拉斯奇在巴黎创立的当时世界上最为奢华的车身定制公司制作。在那个时代,T150是极致身份的象征,专门给有钱人提供生活指南的《罗博报告》 将其称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汽车”。


在所有的T150车型中,只有两辆采用了赛车发动机。这两辆赛车也因此成为了有着art deco造型风格、有着纤细流线型车身同时又有着令大地震颤的动力的极品。不过,尽管其名字中的字母“C”代表竞赛(competition),而它的3.996升6缸发动机可以输出140马力的强大功率,但它更被人们视为可以移动的艺术品:闪亮的蓝色车身,红色的皮革内饰,使用红色辐条的复古风格车轮,就连出于空气动力学原因设计的泪滴形车身也堪称是艺术的极致表现。


这款车面市后,引起了一股新的服装风潮:那些有钱的车主会委托服装设计师设计缝制和这款车的颜色和线条相匹配的华服。


那辆底盘编号为90108的T150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它被偷了,而且目前没有下落。那是一场堪称历史上最大胆的盗窃案的牺牲品。


而正在慢悠悠地喝着科罗娜啤酒、平时在夫人外出工作时要赶回家帮她溜茶杯犬的福特,则要尽其全力找回这辆车。


“如果说有些车是在给你讲故事,”他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起身准备离开,“那这辆车就是在冲我尖叫。”


稀有车市场的结构和金字塔很像:最下一层主要是由50年代生产的美国车组成,比如雪佛兰的Bel Air,或者帕卡德(Packard)。这些车遍布美国全境,最高可以卖到12.5万美元;再上面一层是美国的肌肉车和来自欧洲的名车,比如野马、梅赛德斯-奔驰、捷豹。这些车可以卖到35万美元;最上面一层是来自欧洲的赛车和定制车型。这些车将历史和工艺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价格动辄以百万美元为单位,比如曾经参加过勒芒24小时耐力赛的法拉利,或者著名硬汉影星斯蒂夫·麦奎因驾驶过的1968年野马。一个极端的例子是1927年生产的布加迪·罗雅乐。这款当时定价高达7000美元的轿车长达6米,从面世那天就被人们视为商业上的失败,因此一共只生产了6辆。但如今,它的估价大概在1亿美元——前提是如果有人想出手的话。


2017年,号称曾经只为英国女王一人服务、后来又专门为整个英国王室理财的英国顾资银行(Coutts & Co.)在其发布的2017年感性投资指数中将经典车列在感性投资榜单之首,因为它们在过去的10年间给投资人带来了300%的增值,超过了红酒、珠宝和艺术品。


和珠宝以及艺术品一样的是,稀有汽车也会被盗。盗贼们想尽办法将价值百万的汽车搞到手,然后把它们走私到世界各地,翻新整修后为它配上伪造的文件,放在国际市场上出售。


也就是在这个阶段,线人会给福特打来电话。


福特来到了劳德代尔堡专门从事经典车修复和复刻的“创意车间”。FBI探员刚刚在法国阿尔卑斯山脚下发现了那辆塔尔伯-拉戈的发动机,需要福特对它进行检查。而在此之前,福特需要找到一位汽车发动机方面的专家。


福特盯着一辆看似是1951年法拉利340 America Berlinetta的红色跑车说:“看看它的发动机。你永远也想不到,它是仿造的。它可真美。”


“创意车间”是喜欢机械的人梦寐以求的地方:高高的屋顶,暴露在外面的房梁,硬木地板,装满工具的柜子,液压举升平台,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以及令人目不暇接的颜色如糖果般鲜艳的经典车。它们价值百万,如同风火轮(美国著名汽车模型品牌) 的模型般排列在一起。


你还会看到满身文身的技师们正在小心翼翼地用马毛填充汽车座椅,将木头弯成一定的弧度来制作中控台的台面,或者调配能够匹配原车颜色的油漆,从而确保修复后的汽车能够拥有最为真实的样子——这一切都需要花费大量金钱。


福特一边欣赏着工匠们的工作,一边羡慕地摇着头。


之前不久,他沿着一些线索追踪到了一位表面上看像是在海外经营一家体面的汽车交易的技师。他慢慢发现,这个人实际上还在黑市上从事复刻经典车的灰色交易。“这世界上不仅有伪造艺术品的产业,同样也有伪造经典车的。”福特说道,“经典车领域有一个非常古老的说法:当年梅赛德斯-奔驰一共制造了25辆特别款双门敞篷跑车,但其中只有30辆幸存了下来。”


福特眼前的这辆1951年法拉利跑车的复制品是应一位墨西哥商人的要求制造的。这位商人想要一台原车的复制品。但如果它到了不法之徒的手里,很有可能会被配上伪造的文件后按照真车的价格销售。好在“创意车间”的主人杰森·韦尼格会严格检查车辆以及零配件的来源和渠道,确保它们都有合法的手续,而他经手的车辆,无论是复刻的还是修复的,也一定不会卖给有问题的人。


福特笑了笑。他知道,韦尼格是个他可以完全信任的家伙——这种感觉在当今已经变得十分稀缺。如今,丢失的塔尔伯-拉戈一案已经牵涉到很多方面,从FBI到国际刑警组织,甚至还让他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来不会怀疑的敌人——最终背叛了他的一位老朋友。为此,福特用摄像头将自己的家全面监控起来,并且重新拾起了以前的技能——射击。


“每个故事里都要有一个坏蛋,”他说,“在塔尔伯-拉戈这个故事里,那就是他。”


让我们尽可能简单地介绍下塔尔伯-拉戈的故事的来龙去脉:


1939年,路易吉·切奈蒂将这辆车进口到了美国。路易吉·切奈蒂是一位著名的意大利赛车手,他曾经3次赢得勒芒24小时耐力赛的冠军,后来成为了一位汽车经销商。同一年,路易吉·切奈蒂将这辆“泪滴车”卖给了一位名叫汤米·李的电视/电台主持人(汤米·李同时还拥有当时加州所有的凯迪拉克经销店)。


汤米·李过着花花公子般的生活,约会女影星,在莫哈韦沙漠参加汽车赛事,并且收藏了大量价值连城的汽车。塔尔伯-拉戈“泪滴车”就是其中之一。


1950年,一场交通事故让汤米·李得上了慢性病,病痛缠身,并最终从一座建筑的12层楼跳下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了堪比世界任何一个收藏家的可观遗产。塔尔伯-拉戈“泪滴车”就是其中之一。

之后的十多年里,这辆车几经转手,最终在1967年来到了密尔沃基东部的一个拥挤的车库中,它的主人变成了一位名叫罗伊·雷斯科的百万富翁。雷斯科白手起家,是一家塑料产品公司的创始人。这家公司位于一片仓库之中,距离他家不远。


1962年,雷斯科的夫人因为癌症去世;1996年,他的儿子、一位飞行员在一次事故中永远地离开了他。雷斯科放弃了所有能够让他想起曾经有过的美好生活的事物,只留下了这辆车。他关闭了公司,每天和“泪滴车”待在一起,在堆成小山的工具和零部件中敲敲打打,度过孤独的时光。


收藏家们来到密尔沃基拜访他,其中不乏想要收购这辆车的人——比如著名的脱口秀主持人、汽车收藏家杰·雷诺,以及那些被称为“国际古董车商”的人。


雷斯科从未想过要出售这辆车。


2001年的一天,这辆车消失了。那天早上,几个穿着白色背带裤的人开着一辆白色、没有任何特征的厢式货车来到雷斯科曾经的工厂门外,切断了电话线。


在过去几年间,“泪滴车”一直处于解体状态,一个个零部件零散地摆放在曾经的工厂车间的不同地点,而它的相关文件则分布在办公桌的不同抽屉里。但不知为何,这些窃贼找到了每一个零部件。根据不明就里的目击者反映,这些人最终用车间里的一台吊车将全部零部件运进了厢式货车中。


10点,雷斯科来到了现场打算喝杯咖啡继续捣鼓这辆车——就像每天那样,然后发现,所有的零部件和相关文件全都消失了,就连那些60年代的收据也不翼而飞。


没有强行入室的痕迹。除了“泪滴车”的零部件和相关文件之外,再没有丢任何东西。


四年后,雷斯科去世了。他将那辆理论上还属于他的车留给了唯一的遗产继承人、他的侄子理查德·穆勒。穆勒根本不觉得自己还能再见到这辆车。

福特

福特住在一片名叫德尔马湖的住宅区内。在几公里外的运河沿岸,是一幢幢价值1500万美元的豪华宅邸。这个住宅区由一些联排别墅、几个小型人工湖和一个游泳池组成,其间种植着棕榈树,周围则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屋、商店和8条车道的公路,以及一个公共的高尔夫球场。距住宅区不远处,有一个犹太教堂;再过几个街区,还有一个购物中心。


福特把他的SUV停在自己的停车位上,紧挨着一辆落满灰尘的跑车。那是一辆1976年生产的双门敞篷MGB跑车,他已经几个月没动那辆车了。“蓄电池没电了。”福特说。

干净整洁的二层公寓中,摆放着很多古老的海洋生物化石、巨齿鲨的牙齿和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复制品。福特喜欢收集这些玩意儿,并且始终保持着这一兴趣。不过,房间中最为核心的陈设是一个有着很多年历史的一米多高的18世纪西班牙帆船模型。曾经有这样的一艘帆船在墨西哥湾沉没,在海底撒下了无数黄金。福特收藏了好几个这样的模型。“我一直都是个痴迷的寻宝者。”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调整了下模型上一座大炮的角度。“还是个孩子时,我就在书上看到有人来到佛罗里达搜寻宝藏,最后发现了金矿的矿脉。特别酷。”


福特现在和女友沙丽住在一起,她在附近度假村的一家高级餐厅当服务员。和他们一起生活的还有沙丽的小狗查理和福特十多岁的儿子。福特上一次婚姻共育有四个孩子,年纪较大的三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独立生活了。


在这些孩子中,只有女儿朱丽叶离开佛罗里达搬去了华盛顿特区,在那里的一家软件公司做分析员。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被诊断患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色素性视网膜炎,这种病会慢慢破坏视网膜,最终导致视力下降,甚至彻底失明。福特把朱丽叶视为自己的骄傲:谋得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位,在海外工作了几年,甚至还会去蹦极。但另一方面,他也为朱丽叶的疾病所困扰。“她现在的视力只有从前的10%,因此在努力去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丰富,”福特为自己倒了一杯甜茶,“她上个周末刚在夏威夷参加了一场马拉松比赛。”他停顿了一下,盯着手中的玻璃杯,“我尽量不去多想,但脑海中总是会冒出她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的场景。这让我难以接受。”


在二层的办公室里,福特眯缝着眼睛仔细端详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模糊的发动机缸体的照片。在他的周围,是一座座射击比赛的奖杯、一本本被油渍弄脏的汽车说明书,以及占据了一张木头桌子的弧形显示器。


“我喜欢大尺寸的显示器,这样我可以在那上面把照片挪来挪去。”福特一边说,一边在显示器上切换着黑白的发动机照片、警察局的报告和一艘名叫圣琼斯的西班牙帆船的新闻。人们在哥伦比亚海岸附近发现了这艘帆船,以及价值170亿美元的黄金。“这些家伙才是真正的牛仔,”福特说,然后用手指点了点发动机的照片,“而我还在抓小鱼。”


在网上,你找不到关于这些稀有汽车的数据,也没有特别权威的信息来源。因此,除了必需的旅行、访问和侦查之外,最为有效的收集信息的方法就是阅读。福特拥有70年代出版的每一期《道路与驾驶》杂志(美国著名汽车杂志)、意大利和法国出版的各种关于稀有车的书籍、法拉利跑车的使用手册甚至一些赛车手的私人日记——通过仔细研究这些手写的赛事记录,他可以验证一些车辆的身世。


福特走下楼,遇到了他的儿子,一位身材苗条瘦高、身穿一件T恤衫的少年。儿子今晚有个约会。


“你打算带她去哪儿?”福特问他。


“休斯顿餐厅。”


“不错。”福特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了儿子。


这位世界上最著名的汽车私家侦探的儿子喜欢汽车吗?


“还好。”这位少年耸了耸肩,转身回到了楼上。


福特笑了,喝光了杯子中的甜茶。“他喜欢给我洗车,”他停顿了下,“他是个不错的孩子。聪明,想要去纽约大学学习金融。纽约大学的学费要比哈佛贵很多,但我对他说,太好了。只要你能被录取,我就给你掏钱。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这辆车。”


福特生于1958年,共有四个兄弟姐妹,父亲是飞行员,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军人家庭的生活既有爱又不乏严厉的管教。十几岁的时候,福特就开始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起骑摩托车进行比赛,或者去海边露营、打猎。


“我们不仅骑摩托车,还会把它拆开,看看它是怎么工作的。”福特童年时的朋友布鲁斯·格拉汉姆说道,“福特就像我们这个小群体里的教授,非常聪明,但他同样也是个有趣的人。”


上中学的时候,福特开始参加射击训练。握着步枪趴在地上,他逐渐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呼吸,放慢心跳,在不依靠瞄准镜的情况下一枪击中几十米外的靶子。在上大学攻读建筑专业的时候,他又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爱好:洞穴潜水。他会驾车来到佛罗里达的潘瀚多半岛,跳入河中,探索从未被记录过的水下深坑。“你在水底穿过一条狭窄的隧道,然后发现它连接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洞穴。”福特说,“那种感觉简直太神奇了。寻找通向水面的通路的唯一办法就是观察你呼出的空气在水中形成的气泡。你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相信你的设备的可靠性。否则,你就完蛋了。”


1980年,福特大学毕业,和他上学时的女友苔丝结婚生子。他的工作收入一般,于是他开始琢磨:律师应该能挣不少钱。为了能让自己有条件学完法律专业,他开始着手干一件几年前就已经很在行的事情:收购和销售来自欧洲的跑车。


福特一边在晚上学习法律,一边在白天游走于汽车交易的灰色地带。这些跑车生产于20世纪中期,来自欧洲著名的品牌——比如罗孚、凯旋、捷豹,身材修长但却有着巨大的发动机,总能在各种比赛中战胜底特律生产的汽车。“二战”期间,美国大兵们发现了这些跑车的价值,并在战后将它们弄到美国。到了80年代,美国每年通过灰色渠道进口的这类汽车的数量达到了6万辆。“我对自己说,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福特回忆道,“我每天趴在设计台上辛勤工作,但那些家伙靠进口汽车却能过得舒舒服服。我于是对自己说:我要换个行业。”


福特于是开始进口梅赛德斯-奔驰的跑车。但没多久,就赶上了著名的“黑色星期一”。在1987年10月19日那天,美国股市大跌,美元迅速贬值,进口汽车瞬间没有了市场。一切都完蛋了。但福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并且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生意模式:通过非正常渠道把这些车返销到欧洲。


他先从出口捷豹开始。“当美元变得疲软的时候,欧洲人开始来到大西洋的另一侧搜寻那些离开欧洲多年的经典汽车,然后用只有当年1/2的价格买下它们。我于是开始出口这些汽车,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潮流。”福特说。


福特从新奥尔良白手起家,并在之后的5年里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颇具规模的汽车出口业务。他开着一辆破旧的雪佛兰SUV跑遍了整个美国,在报纸和杂志上投放广告,利用各种可能的途径搜寻、购买二手的奥斯汀-希雷、罗孚、捷豹。他开着车取道各种乡间小路,寻找停放在农民的车库或者谷仓里的稀有车型;他会敲开农户的家门,劝说他们将这些车卖给他。他会守在电话机旁,和欧洲的进口商进行联系,或者坐飞机越过大西洋认识更多的生意伙伴,建立起一个触角遍布全球的生意网络。


他开始挣到越来越多的钱,在新奥尔良的法语区租下一间车库存放自己收购的汽车,然后将它们运往迈阿密、纽瓦克、杰克逊维尔、查尔斯顿等地的码头,运上前往世界各地的货轮。“他开着那辆烧柴油的雪佛兰SUV跑了将近20万公里的路程,”格拉汉姆说,“没有人这样做过。有一天,他带我去看了他的车库,我说天哪,你这些车的价值应该有100万美元!”


福特的父母依然希望他成为一名律师。但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仅能在灰色市场上靠销售捷豹这样的汽车挣到大钱,而且还能从这份工作中收获无穷的乐趣。他决定,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每天去法学院上学,我都会开一辆不同颜色或者不同型号的捷豹E-Type,”福特说,“我妈妈会说,找份工作吧。我会对她说:看!我已经在工作了!”

加德纳

上世纪80年代,福特在新奥尔良认识了一个名叫克里斯托夫·加德纳的生意人,也正是这个人带着福特进入了那个非常规的汽车交易市场。他们两人一起做了一阵子生意,一起搬到了劳德代尔堡,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在1992年,两人的关系恶化了。福特买下了加德纳位于佛罗里达的住宅,但却发现,加德纳并没有告诉他,这座住宅有些地方需要立刻维修。这让福特多花了好几万美元。那之后的几年里,他俩再没有说过话。最终,加德纳搬去了瑞士,并在那里创办了一家销售稀有车的公司。


2005年,加德纳再次出现在福特的生活里。他不知从哪里打来电话说,前段时间将一辆阿斯顿·马丁通过海运发给了一家位于美国东南部的汽车修复工坊,并且支付了25000美元的维修费用。但这辆车不知为何消失了。他希望福特能帮忙找到这辆车。


福特说,他会帮忙的。


他假装成一个潜在客户的样子来到那个工坊,很快就找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加德纳曾和那个工坊主人的亲戚有着不错的私人关系,但后来两人之间闹了不愉快。福特推测,是工坊主人扣留了加德纳的这台车。为此,他和当地的警察一起展开了调查。“我为警察准备了材料,他们逮捕了那个家伙。”福特回忆道,“然后我们问出了帮助工坊老板存放那辆阿斯顿·马丁的人的名字。最终,那些人交出了那辆车。”


乔·福特由此为自己开创了一个新的业务领域。


那之后的几年里,福特开始和加德纳以及另外几位客户合作,最终成为了一位知名的能够帮人寻找丢失稀有汽车的行家。


在迈阿密,他以不同的身份来到一家家汽车维修车间,帮助收藏家们核实在那里工作的技师们的可靠性;在得克萨斯,他帮客户找回了一台非常稀有的法拉利汽车的发动机。这台发动机被装在一艘快艇上作为动力,最终从船上脱离开,落入休斯顿的航道之中。


他甚至还以中间人的身份帮助交易双方对对方的产品真实性进行核实,最终达成了一项用一辆经典的法拉利戴通纳跑车置换一辆全新的法拉利特斯塔罗萨跑车的交易。


在福特以往的所有成就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莫过于那辆1954年法拉利375 Plus双门跑车失踪案。这辆车是他经手的所有车型中最为昂贵的一台,它的失踪不仅最终导致了国际司法机构的介入,还差点让福特破产。“那是我和加德纳一起办了三四件案子后,”福特回忆道,“也就是从那时起,加德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比这辆法拉利数百万美元的身价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它的身世:这款车一共只生产了几台,而这辆丢失的车是其中的第一辆。它配备了12缸4.9升发动机,最高时速可达到297公里/小时,这在当时是十分罕见的。1955年,一位名叫卡尔·克莱佛的收藏家、曾经参加过“曼哈顿计划”(美国“二战”前研制原子弹的计划)的核物理学家买下了这辆车。在之后的数十年间,这辆车始终停在那位前科学家位于辛辛那提宅邸中的一堆堆废旧金属中间。


1989年1月的一个夜晚,盗贼闯了进来,用手动卷扬机将这辆法拉利拖上了一辆U-Haul搬家公司的货车。这辆车后来通过中间人被卖给了比利时的一家汽车经销商,在那里接受修复后进行展出。最终,克莱佛和FBI以及国际刑警组织一起,追踪到了这辆车。


律师介入了。但这辆车依然稳稳地留在欧洲。


加德纳听说了这件事,转而告诉了福特,建议他试上一试。


克莱佛去世了。福特和他的继承人进行了协商,获得了这辆车的一部分拥有权。他不停地在美国寻找这辆车曾经的拥有者和有关的政府机构,了解这辆车的情况以及它每一个零部件的来源,并将收集到的信息综合在一起,提起了一场诉讼,然后在诉讼过程中提出了一个多方满意的解决办法:将这辆车拍卖。


但也就是在这时,事情变得不那么对劲了。


按照福特的说法,加德纳最初答应支付这场诉讼的全部费用,但始终没有付过一分钱。然后,他突然消失了,断绝了和福特的一切联系。这让福特感觉十分奇怪,毕竟当初是加德纳将他带进了这个案件之中。难道加德纳想把福特挤走吗?


这后面有一个长长的故事,但结果却不出福特所料。法拉利最终在邦瀚斯拍卖行被拍卖,售价1830万美元。它的买家是L Brands公司的创始人、亿万富翁莱斯·卫克斯奈,而L Brands公司是维多利亚秘密的母公司。福特发现自己被耍了。


两年之后,莱斯·卫克斯奈获得了这辆车的所有权,那辆法拉利和邦瀚斯拍卖行成了新闻热点,而福特最终虽然获得了拍卖的一部分收益,但远远低于他本应获得的数额。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一位曾经认为值得信赖的朋友——加德纳。


在福特看来,加德纳是整个事件的背后操纵者。是他怂恿各方面不顾福特的反对强行完成了拍卖,宣称福特不再拥有对这辆车的部分拥有权。拍卖完成后,拍卖所得被分配给了参与整个案件中的每个人,而福特却只得到了其他人分得的金额的几分之一。


“我和他本来每个人应该能挣到几百万美元,”福特说,“但我最后得知的是,他将我和克莱佛的后人们彻底隔离开来,宣称他拥有那辆车百分百的所有权。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在此之前,加德纳曾经因不良交易被起诉,但福特并不知情。1989年,路易斯安那州助理检察官以“使用伪造文件向美国进口十辆外国制造汽车”的罪名将加德纳诉上法庭。最终,加德纳针对其中的两起罪行认罪,而其他的指控则被撤销。与此同时,来自美国和意大利的收藏家们也向法庭提出诉讼,指控加德纳向他们出售仿造的1930年代的霍希跑车、阿尔法罗密欧跑车,并且欠下数以十万美元计的巨款。“加德纳根本不会提供相关的证明文件。”一位名叫理查德·斯科特的受害者说。这位受害者自称花了30万美元从加德纳那里购买了一辆跑车,“我后来发现,这辆跑车的车身是由定制的车身制造商在战后制造的,因此整辆车的价值应该连6万美元都不到。”


到目前为止,加德纳并未就此事作出任何回应。


福特不仅没有挣到预期的那部分钱,还经受了其他方面的损失:他在法拉利一案中原来的合伙人、克莱佛的女儿之一克里斯汀·罗森向他提起诉讼,声称她原本应该在拍卖后分得更多的现金。福特和她达成了和解。但紧接着,克里斯汀的两个姐姐——由克里斯汀和福特在之前的诉讼过程中分别代理的卡莱尔·克莱佛和卡特琳娜·茵格丽——提起了另外一起诉讼。她们雇佣了加德纳的律师,对参与法拉利一案的律师们提起诉讼,并在这一过程中指责福特在这起案件中并不称职。


两姐妹在诉讼中将福特称为“来自南佛罗里达州的骗子”,说她们在拍卖结束后每人只得到了15万美元,而福特却拿走了240万美元。尽管这起诉讼并不直接针对福特,但却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因为讼词称,福特将240万美元中的110万美元用在了和加德纳的官司上。


福特说,他最终拿到的钱只有“七位数”,而且他还将其中的大部分用在了和加德纳打官司上。“这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计划:他们和所有人达成和解,但却把我排除在外,从而向所有人暗示,我是一个有钱人。我如今已经申请了破产,现在这一申请已经到了联邦法院。”

“泪滴”再现

法拉利一案带来的唯一好处是,一位来自法国的技师向福特透露了关于那辆失踪的塔尔伯-拉戈的消息:是加德纳偷走了那辆车。因此,在一次作证时,福特的律师向加德纳提起了这辆车,并且刻意观察了加德纳的反应。他们发现,加德纳在撒谎。“加德纳坚持说,他那辆塔尔伯-拉戈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福特说,“但我查询了交易记录,他所说的卖家根本没有卖过这样一台车。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终于知道,原来加德纳是一个满嘴谎言的混蛋。他伪造文件,洗白了一辆被偷的车。”


福特想起,当初他给那辆塔尔伯-拉戈理论上的继承人、罗伊·雷斯科的侄子穆勒打电话时,穆勒曾经提到说自己在2005年接到过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说想要购买一些雷斯科曾经拥有的零件。“然后他又问起了那辆丢失的泪滴车。”穆勒说。


那人的名字?克里斯托夫·加德纳。


福特问穆勒,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合作?穆勒跳了起来。


福特向穆勒提出了他的条件:福特负责找到这辆车,一切费用自理。作为交换,他将获得这辆车的大部分权益。如果这辆车最终被找到,他会将其售出,和穆勒分享售出的收益。


福特开始了搜寻这辆车的过程。他买来了关于塔尔伯-拉戈历史的书籍,以及记录着这款车技术细节的法语版使用手册。他和欧洲的汽车俱乐部取得联系,付钱给当地人请他们帮忙搜集这款车的参赛记录。他来到密尔沃基,在警察局里翻阅尘封了15年之久的调查报告,最终将所有细节集中起来,还原了这台“泪滴车”的故事的大致情节。“我要努力确定这辆车是什么时候制造的,它的第一个主人是谁,是否在战争时期被解体用来当作钢材,等等等等。”福特说,“关于它身世的一切一切。”


福特用了两年时间重现了这辆车的历史。但这些工作貌似并没有什么效果。随后,在2016年,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泪滴车”在伊利诺伊州出现了。它现在的主人是里克·沃克曼,全国连锁口腔医院哈特兰齿科的创始人,一位百万富翁。


沃克曼从加德纳那里购买了这辆泪滴车。原来,这辆失窃的泪滴车最终落到了福特原来的朋友、现在的敌人手中。加德纳将这辆车以700多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这位热情的汽车收藏者。“沃克曼是汽车收藏领域里最新涌现的大户,”一位汽车收藏家说,“他刚刚发迹,从白手起家到身价百万,刚刚进入经典车收藏领域。这一切都意味着,每个人都惦记着能和他做点生意。”


沃克曼在伊利诺伊州为这辆车进行注册时发现,它在政府的数据库中显示为被窃车辆。汽车和交通管理部门联系了密尔沃基当地的警察,后者随即联系了这辆车法律上的拥有者穆勒和FBI。此时已经开始和福特合作的穆勒要求沃克曼将这台车归还给他。


沃克曼拒绝了。2017年,福特和穆勒将沃克曼诉上公堂,要求他归还这辆车。他们在巡回法院败诉,但紧接着在上诉法院取得了胜利,并将随后在威斯康辛州的最高法院进行终审。“我尊重沃克曼,”福特说,“在去年棕榈滩的法拉利活动上我还见到了他。我说,尽管我们现在处在篱笆的两边,但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解决这个案子。你被骗了。”


2019年5月的一个温暖的上午,福特来到了密尔沃基附近的FBI区域总部大楼。这座占地七千多平方米的建筑位于密歇根湖畔,玻璃外立面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房间里空气清新,阳光明媚。福特站在一众身穿T恤衫、牛仔裤、登山靴,脖子上挂着吊牌的FBI探员旁边。穆勒和他的律师也来了。


在他们的面前,摆着福特多年来一直在追踪的另一个目标:一台塔尔伯-拉戈的发动机。FBI探员从阿尔卑斯山脚下那位向福特透露“泪滴车”信息的法国技师那里查封了这台发动机。也就是这位技师,决定背叛加德纳帮助福特。


福特仔细检查着这台发动机的零部件,并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以便帮助FBI探员确认它们的出处与来源。在装发动机的木头箱子中,他还找到了一个用来连接后备厢盖的合页,几根镀铬装饰条,一根带有原车车漆的金属杆。它们将成为将其同那辆丢失的稀有汽车联系起来的关键线索。


这台闪闪发亮的发动机配备双化油器,在世界上游历了多年后最终来到密尔沃基。在2001年被从雷斯科那里偷走后,窃贼们磨掉了发动机上的序列号。但在过去几周的时间里,在它被法国警察扣押后,FBI利用一种化学手法,令原有的序列号突然如同鬼魂般再次出现,并由此确认,它就属于那台丢失的“泪滴车”。


“这是内行的专家们最擅长的高科技。”福特说,“这最终确定了那台发动机和那辆丢失的车之间的关系。FBI之后会将这台发动机交还给我和穆勒。它现在的价值是200万美元。”


至此,福特的中西部之行算是告一段落。他不仅在FBI大楼中展示了自己作为私家侦探的技巧,还在那之前几天去了趟芝加哥,在沃克曼的律师们面前展现了自己在法律方面的造诣。在一座摩天大楼的71层,福特见到了两位来自一家全国性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律师。身穿短袖上衣和牛仔裤的他此行的目的是,向沃克曼和他的律师发出最后通牒。


“我对他们说:听着,我来这里是因为你们浪费了客户的500万美元。”福特对我说,“我最初想要用300万美元和你们在庭外达成和解。但在那之后,另外一辆塔尔伯-拉戈卖出了900万美元的价格,而我即将要和FBI探员一起见到被扣押的塔尔伯-拉戈的发动机。目前,那台发动机就价值200万美元。我建议你们把那辆汽车归还给我,然后去抓骗走你们钱的真正的坏蛋。他一定会蹲监狱的,我也愿意帮你们。”


尽管福特从未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过,但为了保留自己在路易斯安那州拥有的律师执照,他始终不断地学习和考试,并在侦破案件时研究那些和案件相关的案例,将学到的经验用在实际操作之中,甚至出庭为自己进行辩护。从美国的俄亥俄州到英国的伦敦,他为自己打赢了好几场官司,赢回了好几辆车。“福特不是那种服务于企业的律师,但他比我遇到的那些家伙都强。”童年好友格拉汉姆说,“有一次我把自己那艘价值20万美元的双体帆船的船底碰破了,福特替我打赢了一场官司,最终厂家赔了我50万美元。如果没有福特的参与,我一定会输。尽管市面上有很多不错的律师,但他们中的很多人收了钱但却什么也干不了。福特比他们出色多了。”


不过,福特还是没能说服沃克曼和他的律师们将被盗的汽车还给他,即使他宣称,威斯康辛州是不会允许沃克曼持有被盗的财物。“我给了他们一个做好人的机会,让他们把车还给我,之后我会帮他们抓到坏人。”他说,“我对他们说,如果是要上法庭,你们一定会输。我知道你们打算孤注一掷。”他叹了口气,“一位律师说,是的,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骗局

虽然在芝加哥没能取胜,但福特还是在密尔沃基城外的FBI区域总部大楼里有了不错的收获。尽管还需要和沃克曼在法院决一胜负,但他和穆勒已经得到了FBI的承诺,他们将拥有那台发动机。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加德纳的诡计多端。


在侦破此案的过程中,福特听说那位法国技师曾经想把发动机卖给沃克曼的一位代理人,但后者并不感兴趣。为此,这位技师联系了福特——他们俩是几年前通过加德纳认识的,并且承诺可以将发动机从法国通过密尔沃基的一家汽车修复工坊运到美国。福特通知了FBI,FBI随即要福特同法国技师的代理人、密尔沃基这家修复工坊的老板安排一次会面。


“那是一家非常高端的修复工坊,”福特回忆道,“我对那家伙说,这台发动机是偷的,我顶多付一根保险杠的钱。但那人什么都没说,这笔交易没有谈成。他们一定是听到了风声。”

福特以为这个故事到此就终结了,但没过几周,FBI和密尔沃基警察局的探员去到了法国,找到了那位技师,和法国警察一起审讯了他。最初,那位技师咬紧牙关拒不供认,但在被捕之后,他决定配合调查,交出了发动机、电脑和相关文件,这让警方将他和一个全球性的汽车盗贼团伙联系了起来。据福特估计,这个团伙的犯罪案值在6000万美元以上,而这个团伙的头目,就是他以前的好朋友加德纳。


在离开FBI区域总部几个小时后,福特对我说:“FBI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但我知道,他们会准备一份长长的公诉书,他们会逮捕加德纳。但他们就是不肯说出时候和地点。”他叹了口气,“我可以告诉你,加德纳已经完蛋了。”


5月30日那天,一个联邦大陪审团签署了一份公诉书,指控克里斯托夫·加德纳以远程诈骗的形式导致一辆车被盗并被运往国外进行交易。


“一家密尔沃基报社的记者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了这事,”福特停下来看了下手机,“天哪,它已经上了福克斯新闻。”


据信,加德纳住在瑞士的一个叫作蒙特梭洛利的地方。为了对加德纳进行起诉,美国的FBI、密尔沃基警察局、国土安全调查局以及法国的国家警察一起协同工作。如果所有的罪名全部成立,63岁的加德纳将在监狱中服刑30年。


在这一周之前,加德纳曾经在Instagram上发布了一张他在法国蒙特利复古节上的照片。在照片中,他身穿一身红色的赛车服,站在一辆古董车旁。图片的说明写的是:“瑞士头盔。”后面还跟着一个带有瑞士国旗的头盔的表情。但很快,他的账号上的所有内容都被删除了。


“我们希望社会各界为我们提供能够发现加德纳的线索。”FBI的一位发言人说。警方对这一案件的繁杂线索进行了深入的调查研究,这辆失窃的塔尔伯-拉戈“泪滴车”的整个故事也最终浮出水面。根据公诉书上的描述,2001年,加德纳和另外两名同伙闯入了雷斯科位于密尔沃基东部的仓库,以极快的速度偷走了那辆塔尔伯-拉戈。随后,他们将这辆价值连城的经典车运到加州,并将其藏了起来。

2005年10月,在雷斯科去世几个月后,加德纳来到威斯康辛州拜访了穆勒。当时的穆勒认为那辆塔尔伯-拉戈已经彻底不可能找回,也根本没有想到加德纳竟会是盗走汽车的人。事实上,除了被盗走的那辆,雷斯科还买了另外一辆塔尔伯-拉戈以便在需要的时候为尚未被盗的那辆车提供零配件。加德纳提出要买第二辆塔尔伯-拉戈,穆勒同意了。由此,加德纳拥有了穆勒的签名。他利用这个签名和销售发票伪造了一份被盗的塔尔伯-拉戈的文件,摇身一变成了那辆车的主人。


根据一份警察在2005年出具的报告,加德纳向相关部门提供了从穆勒那里购买零件车的发票的复印件作为那辆被盗车的文件,同时谎称那些额外的零配件则是从加州一家经典车修复中心购买的。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如果听到有关塔尔伯-拉戈被盗案的线索后一定会联系警察局。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密尔沃基的警察既没有对加德纳的说法进行核实,也没有给穆勒打电话进行询问。他们甚至还提交了一份报告称:丢失的塔尔伯-拉戈已经找回,并将其从系统的失窃车辆名单中删除。


这之后,加德纳将这辆塔尔伯-拉戈从加州的奥克兰通过瑞士的日内瓦运到了法国的阿尔卑斯。在修复这辆车的过程中,他惹怒了法国技师。后者不怀好意地将汽车的发动机扣下了。但加德纳却不以为然地将同时代的另外一台塔尔伯-拉戈的发动机装入车中,然后在2015年将它以76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沃克曼。也就是在这段时间,福特和穆勒达成了合作意向,向警察局说明情况,将这辆塔尔伯-拉戈重新列为被盗车辆。因此,当沃克曼在第二年为这辆车进行注册时,触发了系统的警报,从而导致了那场全球范围的犯罪调查。


沃克曼,这位“在农场长大、喜欢收集汽车、在大学时曾经当过DJ”的企业家,拒绝对整个事件发表任何评论。但在公诉书公布后,他的律师发表了以下说明:“沃克曼博士是在相信这次交易乃是建立在公平对等的基础上购买的这辆车。他一直在全力配合正在进行的关于加德纳先生的调查。鉴于这一调查尚在进行之中以及关于这辆车的民事诉讼尚未结束,沃克曼博士在调查结束前不会发表任何评论。”

尾声

“星期五的下午是属于啤酒和生蚝的。”说这话的时候,福特正坐在劳德代尔堡机场附近的一家餐厅里。这家餐厅是附近居民的一个聚会地点,吧台上装饰着圣诞彩灯和各种花里胡哨的招牌。“我这几年里经常来这里用餐,”他吃了一只生蚝,“早晚有一天,我将拥有自己的船。”


福特是幸运的,他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做着自己命中注定要做的事情,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现在手头有好几个案子的线索需要处理。他所经手的法拉利和塔尔伯-拉戈的故事广为流传,而他也不时会接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电话。他正在研究一辆在东欧失踪的汽车:“那里的人为了一百万美元就会要你的命。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参与其中。”他还在寻找一位富裕的收藏家。这位收藏家在一场火灾烧毁了存在谷仓中的汽车收藏的几辆后一怒之下将整个谷仓推倒,而福特则相信,他能从废墟中找出几台车的底盘然后将其修复重建。“在那时,这些车没有现在这么昂贵。”他说,“之前的主人已经去世了,但我在用谷歌地图搜索那片区域。”


不过,他眼下最需要决定的是要不要帮助一位加州的收藏家寻找他一台在亚洲失踪的价值500万美元的法拉利跑车。“当车主跟我提到‘亚洲’的时候,我说,希望不大,祝你好运。”福特说,喝完了瓶中的啤酒,“但紧接着我又说:继续说下去。”  



撰文:Stayton Bonner

摄影:Allie Holloway

美术编辑:齐旋

新媒体编辑:WHW

视觉:Y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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