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岁杭州女硕士被网暴自杀：因染粉色头发被上万人荡妇羞辱，她做错了什么？

昨天，网友@熊猫控小唯 发了一篇帖子，告诉大家她的朋友“鸡蛋姬”郑灵华于1月23日自杀离世。

这个女生大家可能都见过，她就是去年在很多社交平台上被网暴过的那名粉头发师范专业女孩。

郑灵华6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她在单亲家庭长大，和父亲、爷爷相依为命。虽然成长中有一些不顺利，但乐观活泼而且学习特别刻苦，她考上了浙江师大，梦想成为一名音乐老师。

她有非常多的爱好，而且乐于将自己的快乐分享给大家。她喜欢旅游、喜欢穿萝裙和汉服、喜欢看漫画。

她经常会分享自己的摄影作品、在学校参加音乐会的演唱片段，还经常去舞蹈室练舞。

当然更多的时候，她喜欢分享的是一些学习心得。怎么背单词，怎么集中注意力，如何变得更自律...

作为师范生，她还会写一些对于现代儿童教育的思考，她说自己不想浑浑噩噩地过一生。

总之，她的首页永远充满笑容和正能量，谁都会说，郑灵华是个非常积极向上的人。

毕业前，她决定把头发染成粉色，这样穿深色的学士袍拍毕业照会更活泼好看。染发后，郑灵华欣喜地把自己的染发心得发在网上。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颜色，美美地拍完毕业照，连头像也换成了粉头发。

但她没想到仅仅是因为头发的颜色，会给她和家人招致每天几万条的辱骂和造谣。

去年，努力的郑灵华考过了教资，还去小学做了一段时间的实习教师。更大的好消息是，优秀的她得到学校保研的资格。7月22日，她难得发了一篇写得很长的帖子。

最疼她的爷爷因为脑梗、心梗和肠癌中晚期长期住院，疫情期间她没法去探视。想念爷爷的郑灵华好不容易得到了医护人员的通融，才能进去和已经在弥留之际的爷爷见上一面。

她给爷爷带去了自己的硕士录取通知书，希望自己能成为爷爷的骄傲。

就是这么一篇感人的博文，却招来了一大群“苍蝇”。一开始是她和爷爷的照片被一大群卖网课的营销号拿去冒用，那些人甚至伪装成她骗别人的钱。

有正义感的郑灵华立刻选择维权，寻求律师的帮助。可这件事的发酵，却让她收获了更多谩骂和侮辱。

有人到处看图说话，写文章造谣她和爷爷的关系，说她看发型就是“被包养的”。有人则说粉头发像陪酒女，不可能是学师范的，更不可能被保研。

还有的开地图炮说她不过是个学音乐的师范生，不是什么正经专业，把郑灵华的努力和热爱说的一文不值。

他们的言语之恶俗、之刻薄，听一两句都让人觉得生理不适，更不要提郑灵华自从帖子发出后，几乎每天都收到大量类似内容的私信。

这些打击对于一个当时才22岁的女孩来说何其痛苦。但郑灵华很坚强，她根本没有退缩，没有甘愿被恶评淹没。

她一边学习、一边积极维权，还经常会据理力争、逻辑严密地告诉骂他的网友：如果我真的成为老师，我会按照规定留合适的发型，但我现在只是一名学生，我有权染喜欢的颜色。

一些人还天天跑到她的私信和评论里荡妇羞辱她，在她的每一篇学习笔记下侮辱她的努力。

那时郑灵华就说过，自己非常痛苦，看这些评论经常会看哭，但她绝不想输给这些恶评。她说：“我可以摔倒，但为了逾越，我摔倒也要往前摔”。

也许是因为她的坚持和坚定，不少带头侮辱她的人才明白，郑灵华说的打官司不是假的，她并没有那么好欺负。许多人怂了自己把骂她的帖子删了当做没发过，还有些向她道了歉。

不管对方的道歉多不真诚，多不情愿，郑灵华还是非常大度地原谅了他们，不再起诉。

她甚至会给曾经网暴过她的人提醒，让他们好好生活。还嘱咐网友不要去理那些已经道歉的人了。

这对于她来说是极其艰难的一年。一边她的心灵受到了难以恢复的创伤，她无缘无故地接受了海啸般的恶意，另一边她努力反抗，努力重新爱上生活。

郑灵华仍然偶尔会记录自己健身的日常、学习的心得，她还是会去主持音乐会和跳舞，但是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虽然小郑说着会坚强，还在努力告诉大家“女孩子想染什么颜色的头发都可以”，但她自己还是把最喜欢的粉色头发染回了深色。毕竟这么多的谩骂下，她可能认为只有这么做才能被少针对一些。

很多媒体帮助了小郑发声，呼吁停止网络暴力，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正所谓覆水难收，网暴对人的伤害也很难治愈。

23岁生日后不久，她告诉大家，自己其实从10月中下旬就开始抑郁症复发，这次很严重。曾经喜欢的音乐、舞蹈再也提不起兴趣，每天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因为生病她的学习成绩也受到影响，被规劝休学，这让努力的她更加痛苦。

开始住院的小郑

她有很强的自救和求生意识，很快就去了医院乖乖吃药，但因为病情太严重，11月份小郑就住院治疗了。

住院后，小郑还会偶尔发帖，但主页上的内容发生了变化。她的照片不再多彩，变得灰暗。医院没有粉色的头发、没有漂亮的裙子、没有美丽的风景。

她试着治疗，试着给自己买饮料让自己开心起来，试着和病房里的其他女孩交朋友，一次次在帖子中鼓励自己不要认输。

然而网暴后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真的太严重，再加上心爱的爷爷也在这段时间去世了，她再也没法像之前一样乐观向上了。

住院第九天，她鼓励同病房的女孩快点好起来，约好要一起出去玩。

这之后她再也没有发布新的帖子。她的朋友说，曾经收到她绝望痛苦的信息，她非常想要自杀了却痛苦，但又深知这会让还爱着她的人受伤。她说自己不敢去死，但实在太痛苦了。

朋友在她住院后一直没有见到她，后来联系都联系不上了，直到小郑的父亲打电话报丧，他们才知道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她走的那天是大年初二。

在她的遗书中，她不停地向家人和朋友道歉，责怪自己没有力气继续活下去，责怪自己不够坚强。但我们都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善良的她没有在遗书中谴责那些网暴她的人，但就是这些人拿起了刀，攻击了这一名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女孩。

她好学、热爱艺术、积极生活，她本应该有光明的未来和无数美好的梦想。这一切都被那些隐藏在网线背后的人毁灭了。

随着网络社交平台的日常化，网络暴力变得离我们每个人都更近，人们可以因为任何原因去攻击、人肉、骚扰他人。很不幸的是，网暴的受害者中女性更多。

以格鲁吉亚的网络暴力数据为例，议会收集到了22%的女议员的网络资料，发现其中40%都是网友仇恨言论和侮辱性评论的目标，也就是说实际的情况更加严重。记录显示，女记者被网暴的频率也高于男性同行。

年轻的女性极其容易成为网暴的目标，或许是她们在网暴者看来更加“好欺负”，更容易让网暴者在霸凌中找到存在感。

调查中，全球范围内38%的女性直接经历过网络虐待，50%的女孩表示她们受到的网暴比现实生活中的骚扰更多。而受到伤害的重灾区就是18-24岁的大学阶段的女性。

Plan International的报告显示，网暴者经常通过辱骂、讽刺、人肉女性，以降低她们的自信和自尊心，让女性更不敢在互联网上发声。

这些伤害看似家常便饭，但它不光能夺走像小郑这样原本乐观的女孩的生命，还会间接阻碍女性在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 (STEM)领域的进步。

数据统计显示，大流行从某种程度上加剧了网络暴力的肆虐。这几年里，互联网的使用率增加了50%到70%，人们难免需要面对更多来自陌生人的信息，也加重了网暴的现象和伤害力。

相信大家还记得2022年初的牛津女孩朱雯琪吧。28岁的她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从牛津大学数学建模与科学计算专业硕士毕业，拿到了两个全额奖学金，还打算继续攻读博士。

这是多么令人骄傲和振奋人心的新闻，她也开心地拍了视频发在网上。结果她立即被疯狂地网暴，争议达到了2亿浏览量。

一些人说她长得就不像搞学术的，有的人质疑她的发色太浅太爱打扮，有人说她长得就像微商骗子。还有些人说女生就不可能得到数学系第一，甚至还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网友跑去给朱雯琪出题，解出题才相信她的身份。

当一个女性学习成绩优秀，人们要质疑她成绩的真实性；当她位于行业顶端，人们要质疑她晋升的正当性；当她漂亮精致时，人们还要质疑她的专业性。

如果她不反驳，就会被说成是默认，如果她像朱雯琪和小郑那样反驳了，又会被骂“性格差”、“玻璃心”。

秀穿搭会被讽刺、和爷爷拍照会被造黄谣，学媛、病媛、佛媛、飞盘媛...无数个词汇被创造出来用于攻击那些根本没有做错事，只是好好活着的女生。这不仅是网暴，还是性别歧视，单纯用法律来限制已经不足够了。

2020年5月，日本摔角选手木村花在真人秀中因为和一名嘉宾起了一些小冲突，就被网友疯狂“炎上”（日语中“全网集体指责”的意思），每天收到一百多条骂人的信息。他们让她去死、让她消失、骂她恶心。

一个才22岁的女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受到了如此深如此多的恶意，最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木村花去世的消息让日本各界十分震惊。他们修改了法律，制定了针对网暴的“侮辱罪”。

网暴者可以被处以30日以下的有期徒刑和1万日元以下的罚款（约511元）。带头攻击木村花的两个网民，最后只赔偿了约460人民币。

这项法条不够严谨，也几乎没有任何震慑性，让木村花的母亲无法感到满意。她说，法案通过只是一个开始，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个法案根本没有任何震慑力，也并不合理。

木村花的母亲认为刑罚只是“最后一道防线”而已，想要拯救更多像自己女儿一样被无端侮辱到想要放弃生命的女性，需要增强的是人们的道德意识。

必须先让更多人学会尊重他人，学会不要随意评价他人的生活，学会摘下对年轻女性的有色眼镜，同时给予受害者法律支持、心理支持，才能将网暴减少。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也不是道德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