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我爸缓慢受锤的一生，我却到今天才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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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27 23:02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读者，文/夜的眼。

今天是我18岁的生日，我一个人在饭店的单间里过的。

但我不孤单，反而还觉得很温暖。

我叫晓玥，今年刚满18岁，是江西南昌某职业学校的三年级学生，专业是高铁乘务。

三年来，每次开学和放假，都是我一个人从湖南到江西，再从江西回湖南。

每次放假说是回湖南株洲的家，但实际上，我好像也没有家，每次都是去我三叔那儿。

尽管三叔三婶对我很好，但我始终和他们有一层隔阂。也许是因为和父亲相依为命十几年，习惯了父亲的呵护，总觉得其他人再亲也都差那么点意思。

所以学校只要组织寒暑假去做假期工，我都会第一个报名。

但从第二年开始，我爸就给我下了死命令，只允许我打暑假工，寒假必须要回株洲三叔家过春节。

俗话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成熟早，更懂事，这话真没错。

我不想违背爸的意愿，打了一年的寒假工后，到了职高二年级，我就只打暑假工了。

我和父亲已经三年多没见面了，我在江西上学，他在缅甸一家香港老板的制衣厂里做生产管理。

倒不是他不想回来见我，而是实在没办法；机票费用太高不说，他们工厂的年假也只有一个礼拜而已。

每次打视频时，我爸都说，等他没那么忙了，一定回来看我。

我盯着视频里这个五十多岁，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只好忍住思念，懂事地说：“爸，您别担心我，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说完，我侧身闪出视频画面，迅速擦掉眼泪，用手抹抹脸，再笑脸回到镜头前。

其实我爸是想多挣点钱，尽快还完债，存钱回来买套房子。

谁说成年人的艰辛孩子们不懂？

也许别人不懂，但我懂我爸。

从我三岁开始记事起，我就只有爸没有妈。

那时我依稀记得，我爸在广东珠海打工，在珠海大桥附近一家电脑织机厂做经理。

那时候，他白天上班，我就在他办公室玩类似“贪吃蛇”的游戏。到了晚上，他便将我锁在宿舍里，他去加班。

记得有天晚上，大雨滂沱，天上的炸雷一下将我惊醒。

听着外面的雷雨声，我害怕极了，只想去办公室找他，可是门被反锁了，怎么也拉不开。后来我爬到窗台上，想从窗棂间钻出去，没想到头卡在窗棂里，出不了也回不了头，急得我大哭。

刚好巡逻的保安巡查到宿舍二楼，见我卡在窗台上哭，吓得马上给我爸打了电话。

没几分钟的工夫，我爸心急如焚地跑到宿舍，把门打开，把我从窗棂上弄出来，一把抱住我。

在爸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我不哭了，只感觉很踏实。

从此，我爸只要一加班，他办公室的沙发椅就成了我的小床。

只不过因为他工作太忙，不管是上幼儿园，还是小学初中，都是我一个人来回。

还记得6岁生日那天，正好是星期五，下午五点半，爸接我回家。走出学校大门，他问我：“今天过生日，想吃点啥？”

我歪头看着他，想了想说：“鸡腿。”他牵着我的手，说：“那我们去市场。”

一会儿，我们来到市场门口的沙县小吃。

一进店，我就迫不及待地点了一只鸡腿，一盘蒸饺，两块豆腐皮，我爸则只点了一碗云吞。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我爸却慢咽细嚼。

我吃完后，他又给我打包了一只鸡腿和一笼蒸饺，准备回去吃。

回去的路上，我爸见我吃得太饱，弯腰把我背在背上。

我趴在他的后背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开始我爸还和我一应一答，不一会儿就只能听见我一个人的声音。

抱着我爸头的手滑到他的脸上，手心湿漉漉的，我心里一悸，我爸在流泪。

走到一个人少的路段，也许是我爸实在忍不住了，他放下我，坐在马路牙子上，靠着一棵树，双手捧着头，身体一耸一耸的。

我怯生生地慢慢靠近我爸，将头靠在他的背上。

在我小小年纪里，从没有见过我爸流过眼泪，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乐呵呵的，第一次见他流泪，我心里慌慌的。

过了几分钟，我爸抬起头，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用力搓了搓脸庞，摸摸我的头，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回去。”

说完我爸弯腰抱起我，向他工作的厂宿舍有力地走去。

那时虽小，可那天的场面我一直没忘。直到我慢慢长大，才明白我爸的内心苦楚。

我还有两个哥哥，现在都已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了。

我爸是34岁时有的我，但从我有记忆起，就是父子俩相依为命。

我一直以为两个哥哥的妈妈也是我妈，曾经我也问过爸，我妈为什么不来看我，他没作声，只说咱俩好好过，他会把我带大的。

直到我8岁时，奶奶病逝，我爸带着我回老家奔丧，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妈妈，我才朦胧地意识到她好像不是我妈。

当我走近她时，她只是当作没看见我，一脸冷漠地走开了。

那个时候，我好想哭，好在还在读书的大哥过来抱起了我。

回到珠海后，我问我爸，他沉默了一会对我说，他们离婚好几年了，但她没有再嫁，还住在老家。

至于是不是我亲妈，我爸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2018年，我爸在同事的怂恿下，租了一间厂房，开始自己创业。

那时我正读初二下学期，长期的孤独让我的性格变得自卑和沉默。我不喜欢社交，也很少找老师请教，学习成绩长期处在中下游。

我不想读书，想初中毕业去打工。

那候，他真的又忙又辛苦，他每天回来我早睡了；我一早醒来，桌上除了5块钱的早餐钱，也见不到他的人影。午餐我一般在学校吃，下午放学刚好对上我爸工厂的晚餐时间，我便去打上饭菜，拿回出租屋吃。

可是，勤奋和辛苦不一定能得到理想的结果。

到了9月，我爸合作的唯一客户将订单转到了柬埔寨，我爸所有的付出一时间全成了泡影。雪上加霜的是，上半年我爸接手的半成品加工的合作商，欠了他几十万的加工费跑路了。

那天我放学回家，我爸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是十几个空空的啤酒瓶，我爸在一边烂醉如泥。

我用尽全力，把他拖到房间的床上。

这晚，我静静坐在沙发上，一晚没睡。

从工人的口中，我得知我爸的厂子倒闭了，他还欠下了近50万元的欠款。

广东9月的夜晚，温度还是很高的，可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第二天我爸醒来已是早上8点多，见我还坐在沙发上，问我为什么还不去上学？

我突然止不住眼泪，哭着跟他说，我不想读书了，我要去打工帮他还债。

我爸抱住我，声音哽咽：“你15岁都不到，哪家厂收你呀？钱的事你别管，好好读书。”

爸好说歹说，我才勉强去了学校。

上个月大年三十那晚，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我爸炒了一盘肉，炖了只鸡，还红烧了一条鱼。

坐在桌边，他跟我说，为了还债，他托朋友在缅甸找了份工作，每月2万多，要想还完债，他只剩出国打工这条路了。

他还说，他准备年后送我去南京某职业学校读高铁专业，未来。他一个朋友的妻子在学校教书，也方便照顾我。

年后，我爸一个人坐上了广州飞往缅甸的飞机，看着我爸一个人孤单地进入登机口，我心里空落落的，一股莫大的孤独感笼罩着全身。

来到南京这个职校，虽然我依旧沉默寡言，但内心还是喜欢的。

新的环境带给我一种全新的感受，我也慢慢有了改变。

下个月结束实习后，我就能正式上岗了。学校也为我们办好了实习单位的正式工作手续。

再见我爸时，我一定会穿上崭新的高铁乘务员制服，阳光帅气地站在他面前。

前两天，我爸微信告诉我，说债已还清，他准备过2个月辞职回国了，他说想我……

我说了那时我已正式上班了，他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爸太让我敬佩了，经历再大的苦难，都没有将他击倒。在我今后的人生中，他就是我生活的标杆。

3年多来，我和爸每隔一晚都会打视频，看着岁月渐渐在他脸上逐渐留下痕迹……

18岁，我成年了，我应该从我爸肩上慢慢接过生活的担子。

原来，人生就是那么不易，又是这么地易过。

作者：夜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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