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何时结束？答案在这场被遗忘的“流感”中

患者出现呼吸道和神经系统症状，包括丧失味觉和嗅觉等。

长期患者无法恢复体力重回工作岗位。

在疫情期间，老年人和肥胖症患者特别容易染病。

听起来与新冠疫情一样吧？

但这并非新冠疫情。

而是全世界第一次有详细记录的疫情“俄罗斯流感”（Russian Flu）。当时，现代微生物理论崛起，瘴气说退出历史舞台，人类进入了现代医学和公共健康的时代。

快速查看一下教科书（虽然很少有教科书提到此事），你会发现“俄罗斯流感”疫情的持续时间是1889年至1890年，造成全球约100万人死亡。

但专家会告诉你，这场疫情的持续时间更长，甚至直到今天依旧在以某种形式存在。

现在人们经常讨论1918年导致全球约5000万人死亡的“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疫情。有人认为，在“西班牙流感”之前发生的“俄罗斯流感”可能根本不是流感。

其造成的症状更像是冠状病毒。冠状病毒因为在显微镜下与王冠类似的外形而得名，新冠病毒就是一种冠状病毒。

冠状病毒通常会导致人类出现轻度或中度上呼吸道感染，是许多常见感冒的病因。但有些病毒变得具有致命性，例如新冠病毒、2002年造成数百人死亡的流行病SARS（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以及2012年造成数百人死亡的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

《微生物科技》（Microbial Biotechnology）的编辑、比利时天主教鲁汶大学（KU Leuven）的客座教授哈拉尔德·布鲁索尔博士说：“俄罗斯流感的流行病学特征和临床症状更像是新冠，而不是流感疫情。”布鲁索尔博士致力于疑难杂症研究，并发表了大量论文。

对于俄罗斯流感和新冠疫情，他评论道：“患者都会出现呼吸道感染，但同时还会出现严重的神经系统症状。在俄罗斯流感疫情之后也发现了类似于长期新冠的症状。患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导致自杀率上升，并且患者无法完全恢复工作能力。”

“这让人不由会认为，人类在19世纪80年代遭遇的是冠状病毒感染。”

假如所谓的“俄罗斯流感”是一种冠状病毒，它是否可以为我们分析当前的疫情，提供一个比西班牙流感更好的视角？我们能够得到哪些启示？能否通过俄罗斯流感疫情来判断新冠疫情可能如何结束，或者是否会像其他病毒那样继续存在？

Fractal Therapeutics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兼新冠病毒研究员阿瑞吉特·查克拉瓦蒂博士对《财富》杂志表示：“如果说可能有意料之外的事件使俄罗斯流感病毒灭绝，新冠病毒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要低得多。”

“现在为时已晚。”

短期计算机模拟往往不准确，让人们感到失望，因此“没有人敢真正预测新冠疫情的趋势，比如它会如何发展或结束等”。为了可以预测新冠疫情的趋势，布鲁索尔选择从历史中寻找答案。

哪一场疫情能够作为预测新冠疫情的最佳范例？布鲁索尔先是研究了西班牙疫情，但引发两次疫情的病毒并不相同。继续追溯西班牙流感之前的历史，他的选择有限。按时间排序，下一个选择就是俄罗斯流感。讽刺的是，这是第一次有大量数据记录的疫情。

事实证明，俄罗斯流感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布鲁索尔说：“我发现，俄罗斯流感与新冠疫情规模相当，有足够多的医学记录，是最适合作为对比的一场呼吸道疾病疫情。”据推测，俄罗斯流感是一种源自土耳其斯坦的牛传染病，后来传播到俄罗斯帝国，最终席卷全球。

虽然这场疫情当时被认为是流感，但科学家们无法确定疫情的起因，当时微生物理论刚刚崛起，开始挑战瘴气论。这种前科学概念认为，疾病是地面升起的“瘴气”所导致的。

布鲁索尔在分析俄罗斯流感的一篇文章中引用了1891年伦敦的一份344页医生报告中的记录。这份报告中称俄罗斯流感患者出现了“严重干咳”、发烧100华氏度至105华氏度、“极其严重的额头痛”、“眼球疼痛”、“感觉痛苦和虚弱、严重的情绪消沉”，以及“哭泣、精神紧张、难以入睡和偶发性神志不清等”。

新冠疫情对儿童的影响似乎相对较轻。即使感染新冠，儿童通常只会出现轻症。布鲁索尔写道，除了有心脏病、肺结核或糖尿病等既往病症的患者以外，老年人更容易受到致命影响。

此外，在俄罗斯流感期间，有近10%的病例出现了持续症状，这被当时的欧洲医生称为“持续不良影响”。

新冠患者可能先感染后出现症状，偶尔会二次感染，1889年12月法国的“流感”患者和1890年1月英格兰的患者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Virginia Tech）的历史教授兼副院长汤姆·尤因博士认为，俄罗斯流感很适合用于与新冠疫情前三个月的情况进行对比，因为前三个月，新冠病毒快速传播，而且全球都在跟踪患者的症状。尤因博士曾经发表过大量与此有关的文章。

他现在认为，从人数上看，西班牙流感可能是更合适的比较对象：据估计，西班牙流感8个月内造成美国约65万人死亡，而新冠疫情在两年多时间里，造成美国近百万人死亡。相比之下，俄罗斯流感在全世界造成约100万人死亡。

尤因说：“我认为，对比人们的反应才是有意义的。人们对早期报告的情况有什么反应？医生如何应对具有威胁的新的大规模疫情？人们目前是一种什么生活状态，你认为疫情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人们普遍认为俄罗斯流感的持续时间是1889年至1890年，但事实上，据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U.S.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美国国家医学图书馆（National Library of Medicine）的文献记载，这场疫情一直持续到1894年，而且有些人认为它可能持续了接近十年。布鲁索尔表示，从英国的公共健康数据来看，大规模死亡高峰持续到1899年或1900年，而且在此期间，英格兰的死亡率峰值几乎接近第一阶段的俄罗斯流感。

目前无法确定后期的死亡人数是由于俄罗斯流感再次爆发，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但他表示，《柳叶刀》（The Lancet）和其他英国医学期刊上的文章显示，后期几波潜在疫情报告的症状“极其相似”，当时就有研究人员“怀疑”疫情加剧。

他总结道，这“让我想到，我们应该考虑俄罗斯流感病毒不断进化并且继续存在的可能性，甚至是英国等地区出现高死亡率的罪魁祸首。”

虽然俄罗斯流感是否是一种冠状病毒，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人认为，它已经进化成了今天的OC43病毒。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U.S.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称，OC43是一种常见的人类冠状病毒，经常导致上呼吸道疾病。《西南呼吸道与重症监护医学杂志》（The Southwest Respiratory and Critical Care Chronicles）在2021年发表的一篇文章表示，虽然OC43病毒通常较为温和，但它会让儿童和老年人以及免疫抑制患者患支气管炎、细支气管炎和肺炎等疾病，而且很容易与新冠肺炎混淆。

有人认为俄罗斯流感进化成OC43病毒继续存在，这种想法是一种“有吸引力的假设”。科学家们意识到OC43病毒与牛冠状病毒的基因高度相似，因此他们预测这两种病毒有共同的祖先，即1890年左右俄罗斯流感时代的病毒。当时发生了大规模牛传染病，最终传染给人类，引发了俄罗斯流感。

如果这种假设是正确的，那么俄罗斯流感仍然在继续传播，并且偶尔依旧会致命。《自然》（Nature）杂志在2021年发表的一篇论文发现，OC43确诊病例的住院死亡率为9.1%，尽管这篇论文只跟踪了一家韩国医院2012年至2017年的77位患者。

查克拉瓦蒂表示，俄罗斯流感可能“仍然会致命，只是没有引起我们的关注，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们曾经以为爱泼斯坦-巴尔病毒（Epstein-Barr Virus）是无害的”，但现在我们知道，这种病毒会将多发性硬化症的患病风险提高30多倍。

“在传染病领域里，仍然有许多我们并未完全理解的‘暗物质’。”

布鲁索尔认为，新冠疫情未来也可能出现这种趋势。

关于新冠病毒未来将持续存在的可能性，他说：“从事病毒进化研究的病毒学家们认为，SARS-CoV2将会出现这种状况。有人认为，奥密克戎变异株作为当前的主要病毒，已经在朝着这个方向进化，因为这种变异株对肺部的影响减弱，更多地是会感染上呼吸道。”

布鲁索尔希望奥密克戎是新冠疫情急性期“最后的变种”，毕竟俄罗斯流感持续了约三年时间，但他知道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他表示：“我个人有些怀疑。”奥密克戎变异株是否就是本次疫情的终点这种观点。“病毒将在人类社会中存在一段时间。”

布鲁索尔警告称，虽然俄罗斯流感最终的严重性减弱，但我们没有理由认为新冠疫情一定是同样的趋势，而且俄罗斯流感所谓的衰弱不见得是永久性的。

他说：“病毒的进化与其毒性强弱并没有必然联系。有迹象表明，[新冠病毒]将努力逃脱免疫反应，尽可能多地感染更多人，传播效率最高的病毒最终将取代效率较低的病毒。”

“病毒的传播力日益增强，这就是我们目前所看到的趋势。没有人能够保证下一波疫情中不会再次出现像德尔塔变异株一样毒性更强的病毒。”

查克拉瓦蒂从俄罗斯流感中得到的一点启示是：即使病毒并未进化成具有超强传播力，并且死亡率相对较低，“未来几年的死亡人数仍然可能持续增加”，类似于俄罗斯流感时期的情形。

他表示，即便如此，“死亡率依旧会反弹。疫情并没有逐步减弱，变成地方性流行病。”

查克拉瓦蒂警告，无论如何，新冠病毒比俄罗斯流感的“传染性更强”，而且与工业时代相比，人类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这反而让病毒更容易传播。

他指出，新冠病毒具有“超高的”传播率，一名奥密克戎感染者平均可能传染8至9人，几乎接近于流行性腮腺炎的传染力，而且免疫持续时间较短。

“你早上在武汉打一个喷嚏，可能第二天在法兰克福就有人染病。”

1900年可能爆发的一波俄罗斯流感疫情，是布鲁索尔看到医学文献中最后一次提及这种疾病。在1918年西班牙流感爆发之前，似乎爆发过季节性流感，在西班牙流感之后爆发的大规模呼吸道疾病疫情“都与流感有关”。

他说：“在那之后，没有迹象表明在20世纪有冠状病毒导致的大规模流行病。”

尤因表示，可能有一种“非常温和的”冠状病毒在20世纪持续传播，但由于公共健康和生活质量的改善，其影响力较弱。

20世纪初，“人类的健康水平不断提高，死亡率下降，寿命延长。”此外，与肺结核病有关的公共健康宣传活动，鼓励人们关注咳嗽、打喷嚏和公共场合随意吐痰等行为，可能减少了冠状病毒的传播。

布鲁索尔称，虽然西班牙流感可能并不是研究新冠疫情最好的参照物，但它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启示。

他表示，西班牙流感被普遍认为在1919年经过三波疫情之后逐渐减弱，在20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有过几轮周期性爆发，有几次疫情的病毒毒性与初始西班牙流感病毒相当，甚至死亡率更高。

美国新冠疫情的权威安东尼·福奇博士及其同事曾经在2009年《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上发表文章称：“发生在1918年至1919年的疫情是人类历史上的一次灾难性事件，引发这一疫情的H1N1甲型流感病毒不断进化至今，在人类社会持续存在了超过90年[目前已经达到100年]，并且其基因仍然在不断用于生成新病毒，引发新的疫情。”包括2009年的H1N1“猪流感”病毒。

他们早在13年前就写道：“我们生活在开始于1918年左右的大流行时代。”当时新冠疫情距离我们仍然很遥远。

布鲁索尔认同福奇及其同事的观点，他认为：“病毒不会消失。”

他说：“病毒会变异，希望它们会适应环境，‘按规则行事’。但依旧会有一些例外，我们会看到病毒卷土重来，而且毒性增强。不能放松警惕。”

查克拉瓦蒂有同样的观点，但他警告，无论不同疫情之间有多少相似之处，我们都无法从中得出太多结论。

他说：“每一次新的大流行，每次爆发新的瘟疫，都是历史书上的一个新篇章。每一次的情况都存在差异。”

但有一件事情是不变的。

他警告称：“疫情不会只持续两年。”（财富中文网）

译者：刘进龙

审校：汪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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