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莉·鲁尼笔下的“流浪女孩”：千禧一代的普遍“漂泊感”

2022-06-13 10:06

流浪女性角色是西方文学中的经典形象。不过，以爱尔兰作家萨莉·鲁尼（Sally Rooney）的《聊天记录》为代表，近年出版的多部小说正在尝试对其进行重塑，从出身背景到人物性格均有别于传统设定，“自相矛盾”成为她们最突出的特征。这类角色被称为“流浪女孩”（Waif Girl）。

编译 | 申璐

“世上的所有人都在受苦。”在萨莉·鲁尼的处女作《聊天记录》中，年仅21岁的女主人公弗朗西斯如是说。这个年轻的女孩想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中的任何琐事都如此令人烦扰。然而，这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困惑。

电视剧《聊天记录》（2022）剧照。

据英国《独立报》报道，近年来，流行文化中出现了流浪女性这一经典形象的回潮，但她们正在以一种区别于传统的新面貌出现，被归为“流浪女孩”（Waif Girl）。

这些人物角色往往有着自相矛盾的性格：普通却不简单，聪明但有些疲懒，常觉自己古怪但实则不然，虽是“社恐”却总是成为人群中受到关注的焦点，即便坚称自己乏味但总能吸引周围人靠近。

相较而言，文学传统中的流浪女性形象有所不同，后者更为直接与激进，且早在170余年前就已被反复书写。19世纪的维多利亚时期，《呼啸山庄》中的女主人公凯茜是典型的流浪女性角色，艾米莉·勃朗特塑造了一个狂野桀骜，不受任何驯服的女性形象。而在《简爱》中，女主人公尽管相对安静且胆小，但仍然在独立思考方面显示出少见的激进。包括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笔下的苔丝也试图为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而战。因而，“流浪女孩”的兴起被认为是“令人不安，甚至难以忍受的”。不过，以萨莉·鲁尼笔下的女性角色为代表，这类“流浪女孩”却在千禧一代中引发共鸣。

电影《简爱》（2011）剧照。

从词源角度，“流浪女孩”反而是对最初“流浪”意味的回归。“流浪者”一词原指流离失所、被迫离开昔日熟悉环境的人。在后续演变中，这些流浪者逐渐被等同于 “孤儿”——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这些也构成了《呼啸山庄》等作品中故事冲突的来源。

但在萨莉·鲁尼等作家笔下，上述冲突不再是贯穿全书的主要矛盾。就家庭而言，“流浪女孩”不属于“孤儿”，她们家庭完整，尽管父母大多貌合神离，在其成长中几乎处于缺席状态。而在经济方面，物质也不再是主要的困扰源头。正如在萨莉·鲁尼的另一部小说《正常人》中，玛丽安出生于一个富足的中产家庭，她无须为钱担忧，但令她胆寒的是父亲的暴力、母亲的漠然。《暮光之城》中的女主角贝拉·斯旺、《之后》中的少女泰莎以及《五十度灰》中的女大学生安娜·西塔希娅等莫不如是，看似享有特权的同时也经历着被抛弃，这种复杂性本身消解着传统流浪女性形象中的激进部分。

电视剧《正常人》（2020）剧照。

故事情节方面，“流浪女孩”的苦闷常被认为“无来由”。但事实上，这源于她们经常陷入与他人的消极对比中，既惶恐又希望得到所爱之人的认可。在《正常人》中，原生家庭的诸多问题造就了玛丽安相对怪癖的性格，面对高中时期学校的风云人物康奈尔，她的脆弱与自卑都被外表的冷酷包裹得严丝合缝。直到康奈尔爱上她，玛丽安才觉得自己的生活真正开始，“（此前）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也会被人爱”。

不难发现，“流浪女孩”的形象重塑所呼应的实则是普遍存在于千禧一代中的“漂泊感”。萨莉·鲁尼曾在接受美国《纽约客》杂志采访时称：“我倾向于写出与我一样敏感而有洞察力的角色，表达出她们的想法与感受。”除原生家庭问题外，这一代也与父母一辈的生活处境有别，如果说其父母尚能够在而立之年拥有稳定的事业、基本的储蓄、安身的住房以及提供稳定感的家庭，那么对于千禧一代而言，“将这一切整合”的前景开始变得遥不可及。“她们是很有洞察力没错，但很多时候却连她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生活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萨莉·鲁尼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