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新任全国政协委员，知乎创始人周源今年仅带来一份提案——关于加快知识开放，推动全民共享数据红利，主要聚焦目前网络知识数据库领域存在的，部分市场主体滥用支配地位实施垄断的行为。在互联网时代，知识数据共享带来的长期好处自然不必多言。然而，部分企业在面临当前的利益问题时，还是会采取短视的行为，甚至侵犯到行业生态伙伴和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早在2022年4月，“中科院因近千万的续订费用不堪重负停用中国知网数据库”的消息就曾引发网络热议，甚至部分研究学者控诉在知网下载自己的文章还需要付费。当时，《人民日报》官方微博发文评论此事称，“知识无价，收费有据，但一种商业模式屡屡冲撞公共利益，频频敲打世道人心，乃至不时打法律擦边球，确有反思必要。如何平衡商业逐利与公共利益关系，该有个说法了！ ”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还发布《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即“数据二十条”，指导思想包括“促进全体人民共享数字经济发展红利”“强化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形成依法规范、共同参与、各取所需、共享红利的发展模式”“建立公共数据、企业数据、个人数据的分类分级确权授权制度”。知乎作为一个互联网内容社区，同样聚集大量专业学者和海量的专业问答，因此，周源把眼光聚焦到共享数据红利方向，他希望和行业一起打造健康的国家知识生态体系，参与建立可持续的全球型知识共享空间。以下为《中国企业家》对周源委员的采访实录（有删改）：
《中国企业家》：首次当选全国政协委员，你有哪些感受？周源：首先肯定是一个荣誉，当然也是个责任，我希望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为社会多做一些积极的贡献。第一，因为知乎是互联网企业，可以更高频次、更大范围地去了解现在年轻人所关心的各种问题，其实也是联系群众，在此基础上形成一些意见，同时我们也可以在里面有所实践，形成一个闭环。第二，要更加深入、持续地关注社会热点，包括很多民生的问题。知乎并不是一个制造热点的地方，但是知乎是很多人习惯每天来寻找各种热点解读的平台，知乎有非常多不同行业、不同背景的人给出的不同答案，对此进行分析和研究，在此基础之上，有针对性地形成更具体的一些建议和方案。第三，针对我个人，作为全国政协委员，要不断地学习，保持独立思考和创新的思维，不断提升自己的理论水平和素养，避免被一些片面的东西所左右，要更深刻地看到表象背后的问题，提升分析判断的水平。《中国企业家》：这一次作为新的政协委员准备了多少提案，提案的思路大概都来自于哪些实践和思考？周源：今年只有一个提案——关于加快知识开放，推动全民共享数据红利。过去一段时间的思考主要有几点：第一，关注数字经济和技术创新领域，找到推动平台经济、数字经济发展，包括科技创新进步的持续动能。第二，关于提倡知识开放和数据共享，通过促进全民共享数字红利，来推动数字经济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第三，关于教育和科技的结合，提高人民群众的科学素养和创新能力，最终达到社会全面进步和繁荣。《中国企业家》：为这个提案你做了哪些准备？思路过程是怎样的？周源：包含几个方面：第一，国内的大致现状是什么情况；第二，通过行业专家了解，假设在一个理想的情况下，在数字经济和整个社会发展层面，我们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景象；第三，相关的政策、法律法规有没有一些新的变化；第四，针对国际上的一些情况做了一下对比。
知识围栏现象成因和破局
《中国企业家》：你认为提案中提到的知识围栏、数据孤岛现象主要是怎么形成的？周源：从宏观行业角度看，还是存在市场垄断。市场监管总局在之前的反垄断案件中也指出，数据库市场的主体存在滥用支配地位实施垄断的行为，比如大幅提高服务价格销售数据库产品。也包括通过各种方式来签订独家合作的协议，比如我们的学术期刊出版单位、高校，最后也没有办法向第三方机构授权使用学术期刊、博士论文这些学术文献等等。其实这里就存在价格不合理，包括限定交易的行为所造成的市场垄断状态，这个最后就会限制整个中文学术数据库的良性竞争，也会伤害用户的合法权益，最终影响整个市场相关的发展和学术交流传播。《中国企业家》：其实之前国家也提倡过反垄断和打破数据孤岛，你觉得之前为什么没有能够真正地去促成开放？周源：首先知识开放会带来好处，比如可以加速科学和技术的进步，避免研发重复和浪费资源，进行知识的普及和传播也有利于提升整个公民的科学素养，还会促进社会公平。但是这个事有一个变化的过程。我们看科普中国的战略，其实也不是一年战略，是一个长期战略。通过长期的积累，最后能够让公民的科学素养达到一个百分比的提升，这些都是知识开放带来的好处。与此同时，开放本身也是一种能力，需要不断积累。反过来看，在这个过程中市场主体商业上的好处却是立刻的，它会导致一些数据库的市场主体滥用支配地位，一些垄断的行为就可能会出现。这个时候如果把商业的得失放在首位，就会忽略掉市场良性的发展，包括一些公共利益。怎么在公共利益和商业利益之间去明确自己的边界？它也有一个过程，但是现在的现象它已经暴露出来。不过，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即“数据二十条”，指导思想包括“促进全体人民共享数字经济发展红利”“强化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形成依法规范、共同参与、各取所需、共享红利的发展模式”“建立公共数据、企业数据、个人数据的分类分级确权授权制度”，对于公共数据，“推进互联互通，打破数据孤岛”。建议尽快推出“数据二十条”执行细则，加快数据开放与共享的实施进程。
把握免费和收费的边界
《中国企业家》：前一阶段关于ChatGPT话题，我们采访了360集团创始人周鸿祎，他同样提到了数据孤岛可能导致人工智能引擎训练的局限性。在知乎中，同样既有海量的免费内容，也有会员付费内容，你在行业共享和付费商业模式设计时做了哪些考量？周源：数据库作为一个知识内容的集成平台，一方面具有商业属性，另一方面也是一种公共资源。从商业模式角度来看，当前部分数据库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通过收集已有的论文、文献这些知识成果进行二次营销，而这些内容有很大比例是属于公共数据，比如很多论文和研究成果，是政府和公共基金资助的，应该是全民开放的。但如果数据库从现在的二次销售转向服务的提供，比如说通过数据分析加工，再二次创作形成了新的增值，形成了自身的服务能力，就产生了新的创造性成果。所以数据库选取什么样的商业模式，是很值得去考量的。对于知乎来说，我们是一个非常开放的专业讨论社区，最基础的模式就是你只要有问题，恰好这个世界上有人知道，通过问答的方式就把大家联系在了一起，然后产生出了可承载的内容，再提供给更多的人来使用。在发展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因为过去的积累，能够产出值得付费内容的创作者变多了，他们也开始进行新的创作。所以知乎并不是在进行已有内容的二次销售，而是创造了全新的内容。这些内容由于赢得很多关注者和消费者，就会获得一个比较正向的反馈和一个新的商业模式。我们是非常在意创作者的知识产权保护的，也关注他们产生的内容是否有好的口碑和质量。在过去三年，知乎走出一大批既有良好口碑，收益也不错的创作者，最开始可能是万元户，到现在有百万元户了，这个商业模式在产生新的价值。《中国企业家》：在商业模式中，你在2022年三季报的时候也讲要在年底尽快盈利，去年知乎在商业化方面面临哪些挑战？如何破局？周源：过去三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有个词叫“全流域降水”，有时候不是只针对你，行业上下游可能都会受到影响，我今年对大环境还是充满了信心。但是整体来看，从去年到今年，企业本身的发展还是会呈现很大的波动和弹性。知乎去年主要的财务指标是按照预期在发展的，也超出了市场的预期，显示出了一定的韧性和抗压能力。我们到去年三季度的时候，总体的收入同比增长了接近30%。知乎收入结构由两条曲线构成，分别是社区业务和职业教育业务。社区业务既包括了营销类的收入，也包括会员收入。我们在去年三季度月均付费用户数已经超过了1000万，同比增速超过了99%。职业教育增长速度也比较快，我们的职业教育付费用户规模增长300%，环比增长40%，增长很快，前景也非常广阔。在这两个引擎的助力之下，我们对我们的发展和盈利充满了信心。
《中国企业家》：知乎上有非常多高质量的语料素材，你和知乎对ChatGPT是否会做一定的业务跟进？此前知乎在人工智能领域有哪些布局和积累？
周源：第一，我们非常密切地在关注ChatGPT相关的技术发展，同时我们也看好它在内容产业释放的积极价值；第二，作为一家技术驱动的公司，肯定积极去拥抱新技术的，希望我们的整个内容生态能够受益。但是，我们在过去技术积累的过程中，并不是单纯的去做某项技术，我们特点是场景加上技术，或者场景加上人。我们原来有一个机器人叫悟空，它主要是通过算法防止各种垃圾的产生；我们还有个机器人叫瓦力，它是在社区里扫垃圾的，只要是用户出现一些不友善的行为，它就变成了保镖；还有我们的内容推荐系统。这些都是场景+AI，通过技术创新驱动的方式，提升效率，然后达到一个比较好的用户体验。我们技术上也有一些积累，比如积累了大量的用户行为数据样本，也积累了很多工程方面的经验，还包括我们的运营知识，这些东西非常有利于大语言模型，等到它在社区得到广泛应用的时候，其实可以得到加速的效果。《中国企业家》：ChatGPT火了之后，除了数据的开放度，各大平台的数据内容质量和污染度成为大家关心的话题，这其实也跟你之前提过的专业讨论的社区氛围密切相关，知乎在保证内容专业度和高质量方面有哪些产品机制和措施？周源：知乎的定位是专业讨论，围绕此相关的各种机制，我们持续在投入和迭代升级。比如：我们在2021年就提出了“获得感”的内容标准，即开阔眼界、带来帮助和引发；第二，怎么将这一标准变成策略和算法，此后就可以围绕它进行数据化迭代，它就可以取得不断改进的量化进展，形成一个端到端的闭环去迭代。在这以后，我所期望的东西逐步在发生，好的内容得到更多的流量收益，整个社区的生态也因为这些事情能够发展得更好。《中国企业家》：你今年的提案背后是不是也考虑了ChatGPT的技术特点？周源：长期来看，肯定是有很大的关联性的，因为它都属于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要么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要么是未来需要产生的融合，或者说未来它有可能产生争议的部分需要做个建设。所以从长期来看，这些问题都属于基础的问题。《中国企业家》：2023年，你对知乎有哪些期待？会采取哪些措施？周源：第一，坚持生态第一，包括创作者体验、内容获得感、良好的社区氛围、匹配社区发展节奏的商业化增速。第二，持续在第二曲线进行投入，职业教育其实差不多也探索小三年了，到现在我们看到了第一阶段的收益。第二阶段，我们希望能提升这个行业的效率，把解决行业痛点当成目标，让消费者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得到收益，赢得口碑。它跟整个知乎的社区会形成非常好的联动，职业教育是社区的延伸，同时社区也可以作为职业教育的入口。第三，我们非常坚定地加大对自主创新方面投入的比重，包括你刚才提到的ChatGPT相关的大语言模型，以及与知乎的应用场景的结合，通过技术创新提升用户体验。新闻热线&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值班编辑：姚赟 审校：张格格 制作：部梦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