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庆祝“妇女节”？99%的人都答不对这道题——

策划、撰文 / 阿蓝

编辑 / KY主创们

今天是第 113 个国际妇女节，也是我国第 100 个妇女节（中国首度公开、正式庆祝国际妇女节是在1924年3月）。

这一百多个妇女节以来，说女性的生存状况发生了巨变也不为过。这样的前进不是随机的，不是被给予的，不是随着经济文化的进步而自然获得的，而是无数勇敢的女性前辈为现在的我们争取来的。

我们为什么要庆祝妇女节？我们不仅仅是在“庆祝妇女在经济、政治和社会等领域作出的重要贡献和取得的巨大成就”，我们还在庆祝经过剧烈挣扎和高声疾呼之后，终于获得了一些平等、公正、地位和话语权的，现代独立女性存在本身。

很多老顽固会说，比起以前，如今的女性已然“无法无天”了。那么，女性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无视旧法、顶破旧天的呢？

（注意：虽然我们讨论时习惯称“第N波女性主义浪潮”，但实际上女性运动从未停止或间断，这种说法只是一种时间上的区分。）

第一波女性主义浪潮

女性社会地位的奠基

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

第一波女性主义浪潮发生于1860年代至1920年代。

要成为“无法无天”的进步妇女，让“法”先站在我们这边是第一步。

女性和男性一样，在性别之前首先是人。这句话女性自己讲多少遍都不算数，不但男性不会听，当时的许多女性自己都不信。因为从有“公民”这个概念伊始，女性就是被排除在公民之外的，她们已经以财产、生养机器和性物品的形态沉默了几千年。

当时的人权是专属于男性的，所有民主进步的果实也都是男性在品尝。那如果你说女性也是人，也应该有人权，真是口说无凭，法律里可没有写呀！

因此，第一波女性主义运动的重点，就在于搬开立法和政治对女性发展的阻碍。这波运动有着很长的前摇，一些旧贵族和新资产阶级女性（当然其中还有一些进步男性学者），在17世纪开始就对女性的合法人权进行宣讲和争取，已婚女性的投票权、财产所有权等权利也得以缓慢推进。

到了19世纪末，有更多的女权运动者开始意识到，在民主制度当中，女性想要获得对当局的影响力，那么普遍地享有投票权这件事就首当其冲。

丨投票权

关于那个年代的女性为了拥有投票权而上街奔走、冲撞当局，导致或疯或死或夫离子散的故事，很多文艺作品已经有所展现。

女权主义者这么拼命，其实就是因为太明白投票权的威力了。当时的女性虽然散落在各个厨房和婴儿房里，但是她们加起来，也占了一半的人口呀！女性一旦拥有了通过投票来选举领导人的权利，那么政客为了获得她们的支持，必然要出台（至少是宣扬自己会出台）一些对女性有益的法条。

有了这些政客的影响力和支持，女性作为合法公民的地位才能真正得到认可，并且深入人心；女性切身实在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至少是得到保证的可能。获得普遍投票权，正是女性脱离附属品身份、正式成为人的关键一步。

于是在这些女权主义者的努力下，从19世纪末期开始，女性普遍投票权在法律上的确立从西方国家开始向世界各地辐射，到20世纪中期，大部分国家都为女性明确了投票权。

丨受教育权和财产所有权

既然获得了投票权，腰杆子挺起来了，女性当然会想要有更多的知识储备去支撑自己行使权利。同时，握在手里的财产更是一个独立人安身立命之本。

女性的受教育权和财产所有权的获得都有着漫长且坎坷的历史，这里不展开叙述。但从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初期，获得高等学位的女性人数、接受女性学生的高等教育机构数量以及完善女性受教育权的法案数量，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得到了爆发式的增长；到1970年代，女性也已经可以脱离丈夫，独立申请信用卡。

最可贵的是，接受高等教育和拥有财产，是当时很多普通女性自发的需求。大量女性涌向学校、涌向工作岗位，获得知识和财富，第一次女性主义浪潮带来的女性力量觉醒已经势不可挡。

丨平等离婚权

同样有标志性意义的是，随着投票权的获得，女性开始要求更公平的离婚。

离婚这个权利对现代女性来说似乎是比投票更稀松平常的事。几年才投一次票，女性主动要求离婚的故事似乎天天都在听。

实际上在近现代法治社会中，直到1857年才真正有立法明确，女性也享有主动离婚的权利（《婚姻诉讼法》）。虽然当时的这部法令还有着诸多不足，但它至少明确了一点：女的，可以主动提离婚！

除了主动离婚，离婚后分财产也是现代人常操。但是在第一波女性主义浪潮之前，女方因为结婚而带入男方家的财产，在离婚之后她是拿不走的。然而在女性获得投票权以后，她们针对离婚后的财产分割也做了争取。在1937年，修订后的《婚姻诉讼法》规定，从现在开始，离婚，要分财产了。

当然这次修订也是偏向男方的利益更多一些。直到1973年的再次修订，女性才开始拥有如现代一般的平等离婚权。

享有投票权、可以受教育和拥有财产，以及可以和男性一样平等地离开婚姻，普通女性终于获得了成为独立人的初始装备。那么接下来，走出新手村，女性，上线！

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

女性议题的广泛铺陈

姐妹同盟出现

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发生于1960年代至1990年代。

随着更多女性赚到了钱、读多了书，女性对平等的需求愈演愈烈，她们也有更多勇气和声量去对更切身的权益进行争取。

于是在1960年代，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应运而生。在这一次，女权主义者们讨论了更“实际”，也更“女性”的问题：生育、堕胎、家暴、性侵害、性自由等，对父权制和父权制社会的批判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

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讨论的很多问题，我们可以遗憾地看到，直到今天也没有得到解决。不过这个时期的女权主义者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经典著作，包括为人津津乐道的女权宝典《第二性》也是在当时完成的。

由于女性整体教育水平的提升，当时的女权主义者也接触到了更多经典哲学思想，并为她们所用。存在主义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和激进女性主义等等，这些初涉女权理论的人都做过的“阵营选择题”，就是在这个时期发展起来的（公众号首页回复关键词“女性主义”，了解更多女性主义知识）。

关于第二波女性主义，还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值得一提：

丨更自主的生育权

生育权是说，可以自主地决定生，也可以决定不生。说白了就是，在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中，女性获得了堕胎权。

去年开倒车的某国让大家都听说了“罗诉韦德案”，这个案件直接推动了该国对于女性自主堕胎权的认可。而这件事就发生在1973年，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中，由两位年轻的女律师发起。

很多人可能没有意识到，堕胎的合法化，对于女性地位的提升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这让女性摆脱了强制生育的局面，使得她们可以在生育和其他问题之间，有权利做出选择。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女性有机会从生育机器这个困境中摆脱出来了。

同样重要的一件小事，是1961年口服避孕药的获批上市。比起避孕套，女性口服避孕药的厉害之处在于，避孕这件事不再需要男性的同意。我自己吃就可以，不用反复确认他是否戴好，它是否脱落。

口服避孕药给了女性更大的选择权：我可以自主地安排我的生育计划，是否要把事业放得更前面，是否要空出一段时间来休息，人生的节奏尽在掌握。

堕胎和避孕的自主，也让女性获得了更大的性自由。她们可以不再因为害怕怀孕而害怕性，在性的发起和选择上也拥有了更多的主动性。可以说，自主的生育权不但让女性拿回了自己的身体，也拿回了自己的性愉悦。

丨女性互助组织

最初的女性主义，说白了是一种“顺直白人女性主义”，性少数和有色人种的女性通常是被忽视的。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中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将这些群体囊括进来，形成了更大的女性阵营。

除此之外，许多更有社会资源的女性会自发形成互助组织，帮助那些贫困的、未受教育的，或者遭遇到家暴、无法离婚、性剥削，或是因为性取向问题受到压迫等等情况的女性。女性权益不再集中在上层女性当中，真正开始惠及各个阶级的女性。

从这里开始，女性真正开始团结起来追求姐妹同盟（sisterhood），这也可以说是现在“girls help girls”口号的起源。

第三、第四波女性主义浪潮

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从权利到权力

第三波女性主义浪潮发生于1990年代，并延续至今。

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激发的各种理论和思想强烈地影响了新时代的女性。仅仅过了30年，在1990年代，第三波关于女性主义的讨论顺势展开。

由于第二次女性主义的浪潮惠及了更多的女性，于是来自更多不同背景的女性开始有机会进入女性主义讨论领域，当然，我相信，其中也包括了你和我。

随着发声的女性越来越多，可供讨论的问题和角度也越来越多。不同的背景导致不同的诉求，女性主义理论上的分歧也越来越多。并且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人们每一个细小的声音都能进入公共讨论，女性社会生活中更多值得商榷的细节也开始被逐个剖析。

那么自然，吵架是完全有可能的。吵架不可怕，在一个群体内部，大家完全不吵架，意见高度统一，那才是一件可怕的事。

而正是这些珍贵的“吵架”，把女性主义思潮推到了更高的高度：

丨更接纳多元性

第三波女性主义浪潮开始之初，女权主义者们出版了两部非常重要的著作。一部是朱迪斯·巴特勒的《性别麻烦》，一部是娜奥米·沃尔夫的《美丽神话》。这两部著作引发的两个重要的讨论议题，大家都很熟悉，一个是关于社会性别角色，一个是关于对女性的凝视和物化。

关于社会性别角色的讨论，与当时的建构主义哲学潮流相辅相成。巴特勒讨论社会性别角色分化，是为了解构这些东西，希望两性都不再为社会性别刻板印象所束缚，而去追求性别表达的多元性；而沃尔夫讨论对女性的物化，也是为了让女性能够摆脱刻板审美，去追求美的多元性。

可以说，多元性是第三次女性主义浪潮的核心之一。

丨更强调个体性

第三波女性主义浪潮的另一个核心，是女性的个体性。

在我们把女性团成一个整体之后，整体当中每一个女性个体的自我表达也非常重要。正如之前所说的，更多女性进入讨论，那么她们不同的背景和经历会使她们的视角变得独特。

这个时期的女权主义者会更多地使用个人叙述，即“我如何如何”，而不是“女性如何如何”。而且在互联网工具的应用之下，每个人都有机会进行这样的叙述。

在学术研究领域，也出现了关于女性个体性的视角。在心理学领域女性视角尤为重要，在历史、考古研究等等领域，女性的视角也开始获得重视。

现在，有些学者认为我们正身处第四波女性主义运动中，当然也有人认为，这种说法操之过急。世界的参差让一部分女性才刚刚获得权利，另一部分女性已经开始追逐权力。

女性进入权力领域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文明世界被男性霸权了如此之久，不得不让人遐想当女性可以与之分庭抗礼的境况。

也有人说，当我们真正实现平等的时候便不再需要妇女节了。虽然这句话包含了美好的愿景，但它也不太准确。且不说我们还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就算即使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也需要这个节日来缅怀那些女性沉默着的漫长历史，和纪念那些为了女性进步而做出贡献的人们。

庆祝这个节日，是庆祝我们身为女性的事实，也是庆祝身为女性的我们已经取得的进步。那么，继续做一个无法无天的现代妇女吧，祝大家妇女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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