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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干净女人」

去他的「干净女人」

社会

先说个好消息。

昨天唐山烧烤店殴打女孩的9个犯罪者,今天下午全部被抓获。接下来如何惩罚,就交给法律了。

如昨晚飘的文章所说,这些无端挥向女性的拳头,仅靠外界监督依然不够。根本的解法在于大众自觉,需要每个人树立正确的道德观,而不是只去规训女性。

昨晚文章后台就有一些评论,恶意揣测被打那位女孩“从事不正经职业”、“不干净”。

你看。

女性的安全困境,除了人身安全之外,潜在的软性暴力也一直影响、扭曲着女性对自我的认知。

并且,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前段时间的一条热搜,某妇科产品因为下面这条广告文案被骂。


被骂的理由是——

一款服务于女性受众的妇科产品,却用“太黑、太难闻,下不去嘴”等毫无生理常识的辱女字眼,来形容女性私处。

对于文案中存在的辱女言论,妇炎洁第一时间公开道歉,并称该产品已经下架。


产品辱女事件已有定论,飘不再多谈。

但,屡见不鲜的类似翻车事件,带出了一个同样严峻的女性问题。

也即,从身体到精神的围剿式pua。

幸而,网友关心和谈论的,大多是怎样更科学地看待女性正常生理体现。

以及妇科健康问题。


终于听到了不那么反智、科学声音的回归。

但,事实远远没有网上这么乐观。

现实生活中,还是有很多女性朋友对妇科问题避之不及,甚至厌恶和排斥讨论与之相关的话题。

孰不知不谈论,恰恰是让问题变得更严峻的原因之一。

你永远难以想象。

因为妇科羞耻,到底会产生多少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就着这两天网友们的讨论,飘今天就想聊一下这个长久存在但被忽视,却对女性很重要的问题——

妇科耻感

有关妇科耻感的话题,相信每一个女性朋友都不陌生。

耻感会产生,当然有女性对隐私部位的天然敏感。

但,出于本能的介意,与迫于外界压力而产生的耻感,本质上是两码事。

前者是自发、自然的,是被允许存在的。

后者则是被动的、无意识的,甚至是被绑架的。

杨笠就曾在自己的段子里委婉吐槽过“妇科羞耻”对女性的绑架。

但是因为子宫内膜息肉
是一个有点妇科病
毕竟我还是一个少女


这三句话背后的逻辑再熟悉不过——

有过性生活的女生才会得妇科病,处女是不会患上妇科病的。

虽然完全没有科学依据,这种观念却如常识般根深蒂固。

以至于当患病的少女鼓起勇气求助于自己的母亲时,得到的并不是帮助和安慰,而是近乎残忍的道德审判——

妈妈,你说我这个病是不是很丢人呀
嗯哪,很丢人


是的,你没有看错。

当“有性生活才会得妇科病“的错误逻辑成为了一种潜在认知时,社会上女性群体都将会面临越来越严苛的贞洁审判。

就像这个故事中提到的,少女、妻子,母亲,无一幸免。

在这套认知逻辑下,妇科病不是简单的疾病,它与女性的贞洁、道德、情操挂钩。

它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被妇科耻感绑架后,你的羞耻心会比你想象的要更强大。

它不会提醒你妇科病和其他病并无二样,却会要求你在患病后的第一时间跳出来自证清白。

《悲伤逆流成河》里,女主易遥(任敏 饰)间接染上尖锐湿疣。

当听到诊断结果,第一反应是向医生辩白——

我从来没有那个过


却忘记——

除了诊治上的常规问答,患者并不需要忍受来自医生无端的猜测和质疑。

反正女孩子要懂得自爱


而比羞耻心更可怕的,还有对这套逻辑深以为然的其他“大多数”,他们的认知会组成一种无形的社会舆论。

真相或许不会通过舆论澄清,但谎言一定会通过舆论放大。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关于妇科病的想象仍在升级。

妇科病=脏、恶心、不纯洁。

女孩别怕:《这种根本不存在的妇科病,坑惨了无数中国女性》

伴随着这些流言而来的,往往是各种各样的暴力行径。

电影中,当女主易遥去小妇科门诊看病被同学撞见,集体臆测和指摘一涌而来。

她被同学认为生活不检点,一时间成了学校里的过街老鼠,任谁都可以踩上两脚。
 

少女因为妇科病被歧视、被霸凌。

现实生活中,已经结婚的少妇,因为妇科病而被丈夫怀疑私生活不检点。

她们的下场往往是被离婚甚至被家暴。


除了以上,女性耻感的背后,更多荒诞不经的错误正在路上。

被妇科耻感绑架的女性患者,常常病急乱投医。

因为无法克服的心理羞耻,生病后,她们的第一反应是上网询问答案,甚至按照网上的意见自己胡乱用药。

这就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错误治疗或过度治疗
 
而那些打着“低价高效”旗号的黑诊所,无论医疗设备、技术还是卫生条件,都并不可靠。
 
病情不仅无法得到科学医治,还可能恶化。
 
甚至在金钱和精神上增加更多不必要的负担。
 

除了疾病耻感,围剿和绑架女性的,还有月经羞耻、发育羞耻。

月经不叫月经,叫“大姨妈,那个,倒霉了……”。


怎么,是“月经”二字有什么魔咒,说出来就会变身吗?

因为月经羞耻,还闹出了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女生买卫生巾要用黑色塑料袋装,男人帮女人买卫生巾要先扮成女人。

#男人乔装成女士,外出帮妻子去买卫生巾#


发育羞耻——

青春期胸部发育的女生,被男同学恶意评价或讨论。


被嘲笑的女生会从体态上来掩藏发育的特征,比如走路含胸弓背。

还有的女生会像上文这位女同学一样,在心里留下难以磨去的阴影,导致去内衣店买衣服都会觉得非常羞耻。

如你所见,不管是妇科羞耻、月经耻感亦或是发育羞耻,耻感的产生与否并不由个人意志决定,而由背后错误的认知逻辑推动产生。

当这种逻辑强大到形成文化环境中的认知习惯时。

人们对真正的事实置若罔闻,原本“正常”的事实开始变得见不得光。


究其原因,女性产生妇科耻感,是由于科学认知的不足。

只有当科学知识缺位,妖魔化、污名化的认知逻辑才会出现。

实际上,女性的私处、乳房、子宫都只是人体的器官。

只要是器官,就会衰老和生病。

这是一种正常现象。

但不少人甚至包括女性自身,对女性生理健康的认知也还一知半解。

因此常常‍把‍生理现象跟真正的妇科病混淆。

像“私处黑”“宫颈糜烂”(现称“柱状上皮细胞异位”)这类所谓的妇科病,其实并不是病,根本无需治疗。

来源| 丁香医生

而有些容易引起恐慌的生理现象,也只不过跟个人生活习惯有关。

比如“假性湿疣”。

“湿疣”二字听着唬人,但实则跟慢性炎症或裤子太紧有关,一般也不用特意治疗。

来源| Jojo医生

女性产生耻感,很大程度上会误认为妇科病跟性生活相关。

可实际上妇科病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在日常生活中,女性个人不当的卫生习惯,也可能诱发妇科病。

来源| 六层楼先生

而在“能不能科学认识”的问题背后,还有“敢不敢正面看待”的教育问题。

长此以往形成的固化认知,更像是长期维护女性“秘密”的结果。

知识的普及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得看普及知识的态度。

无论是月经羞耻、发育羞耻亦或者妇科羞耻。

背后都有一个共同原因——

对生理知识教育的回避。

就说性教育。

几乎每个人从小都会对“我是怎么来的”这一问题产生好奇。

但碍于羞耻心,很多父母都会逃避回答,或者用一句“你长大后就知道了“搪塞过去。

而对女性来说,捂住她们的耳朵,就算是一种保护?

相反,“性是肮脏的”“处女膜是神圣的”……还一度成为女性的耻感来源。
 
不止于谈性色变,耻于性体验的女性甚至无法正视正常的生理需求。
 
但一味禁忌的结果便会是:

没有接受过性教育,只经历过性耻感。
 

实际上只要能做到不刻意隐瞒,就足够了。

马伊琍就曾公开谈到过儿童性教育的问题——

你诉说的态度,决定了孩子看到这件事的态度。越自然、越真诚、越不加隐瞒,孩子的好奇心就越小。


女性妇科羞耻背后的逻辑也一样。

学校的生物课或者生理课上,老师若态度遮掩或者不好意思,都会影响到学生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当正常的生理知识变成“不可说”,对于男学生而言,要么刺激和助长好奇心,产生更多误解。

要么难以理解和共情。

而对女学生而言,则无异于训导她们继续保守自己身体的秘密。

可问题是,这种训导于女性而言有何益处呢?

除了加剧耻感,只会让她们对妇科疾病产生更多的恐慌和焦虑。

因为缺乏必要的生理卫生常识,对许多妇科病的专业名称不理解,放大病情,承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


更可气的是,当女性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鼓起勇气就医时,还会遭遇很多不甚友好的就医体验。

当妇科医生的问诊态度过于冷漠,或者问诊用语不太礼貌时,都会让女性对原本正常的妇科检查产生排斥和抗拒,从而加剧原本就存在的妇科羞耻。

在网上随意搜妇科检查,就能看到网友们分享的在检查中遇到的各色尴尬经历。

比如前文提到的被医生质疑性生活混乱。

还有在检查前,医生未告知操作检查仪器带来的疼痛。


医生的问诊态度,对病情的解释是否详细严谨,这些都会影响到女性就医时的心态。

而如果能够在就医环节减少以上类似情况的发生,增加一些正常的妇科知识教育,妇科的就医体验原本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消除妇科耻感的机会。

然而。

除了深受耻感危害的女性本身,似乎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

一直被忽视的女性妇科耻感问题,实际依旧普遍存在。
 
来看几组数据。

据调查,2015-2020年,七十多所贫困地区学校中就有13%的女童羞于向长辈开口提及月事,还有5%来月经却完全不用卫生巾。
 
来源|《新京报》

一方面,贫困地区对月经知识的科普教育还远远不够。

而这显然也在给女性的妇科问题埋下隐患。

从月经耻感到妇科耻感,从而陷入恶性循环。

女性却自始至终没有机会正面认识自己的身体。

另一方面,由于所处时代和接受的教育不同,对于妇科问题,当前中老年女性也更讳疾忌医。

比如,让很多已育女性陷入窘迫的尿失禁。

即使尿失禁已经严重影响日常生活,但它仍令不少女性难以启齿,不去主动寻求治疗。

在 65 岁及以上的女性中尿失禁的患病率超过了 50%,但仅 25%~61%有症状的女性会主动寻求治疗。

来源|丁香医生

而妇科耻感被忽视的,除了患病压力,还有不被理解和共情的无助。

知乎上有网友分享自己的多囊卵巢综合征患病经历。

因为患者本身就怀孕困难,却还要面临来自周围人催生的压力。


但实际上她们所渴望获得的心理支持也还不够。

1万多名子宫内膜异位症女性患者中,就有90%的人希望获得心理支持但没有得到帮助。

2020 年,英国 APPG 发布关于子宫内膜异位症的最新报告。调查的 10000 多名女性中,有 81% 表示内异症对她们的心理健康产生了非常负面的影响,而 90% 的人希望获得心理支持但并没有得到帮助,89% 的人由于内异症而感到孤立。

来源|丁香医生


一面缺乏主动求医意识,一面又不会向周围人释放求助信号。

于是耻感只能在痛苦中循环往复、被独自消化。

而妇科耻感被忽视的原因,不仅在于不被女性主动提及。

更在于,女性的生理知识,压根就缺少被正常公开讨论的机会和环境。

因此,要消除这种耻感,便需要让“神秘”不再神秘、让“正常”回归正常。 

让女性的生理现象得到科学的认知,更能被视为平常。

除了通过科普教育破除污名化想象。

更行之有效的方式,是将原本正常的女性生理现象,放在日常公开的语境中坦然地讨论。

如此才能让女性得到平等地看待和尊重。 

《摩登家庭》里的Lily月经初潮,就让飘看到了外界对待女性生理现象的理想状态。 

Gloria浪漫送花、二姐Alex送来生理知识小册子……

女性们站在同性的角度,提供积极的情绪价值、传达科学的知识和经验。


身为异性的两个爸爸,也能给予充分的理解、共情和陪伴,成功化解Lily的月经耻感和恐慌。 


同样的,妇科问题也理应被如此尊重和关怀。

生理上的问题可以交给医生,但心理层面仍需要周围人的理解和陪伴。

来源|《妈妈好神》 

但这还不够。

真正消除妇科耻感的关键,还在于女性自己的感受。

——被纯粹地当成人。

杨笠曾经在脱口秀里分享过摘除子宫内膜息肉的经历。

手术台上,男医生只把她纯粹当成一个人,履行医者的职责。

女患者也只有作为人最纯粹的求生意志。

整个过程专业、坦然、自由。


正如上野千鹤子所说的,“女性主义,就是追求一个能够让弱者得到尊重的社会。”

而尊重的目的,无非就是让Ta们安心自在。

在《最后的讲义》里她也曾坦言,“预防阿尔茨海默症”的论调令她反感——

既然阿尔兹海默症能预防
就能指责患者自作自受吗?
又没有人是自愿得上阿尔兹海默症的
我想要建设的
是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也可以安心生活的社会


她想追求的,正是科学正视弱者的处境,让弱者也得以坦然看待自身,以及和外界的关系。

而,对女性而言。 

特殊的生理构造,让每个女性天然地需要应对更多复杂的问题。 

但女性需要的,绝非隔靴搔痒的同情,或夹带有色眼镜的过度关注。 


仅仅是多一点理解,和一颗平常心。





尊重她,真没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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