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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年前我从韩国被领养到美国,30年后我又领养了两个韩国孩子

66年前我从韩国被领养到美国,30年后我又领养了两个韩国孩子

纪录片

人物关系

Laurier,1955年生人,1957年从韩国被领养到美国,生母韩国人,生父美国人.

John – Laurie的丈夫,1957年生人,美国人。

Eric大儿子(亲生),其妻也是从韩国被领养到美国的,两人现育有3子。

Rachel– 女儿 ,1988年半岁左右从韩国被领养到美国。

Nathan–儿子,1996年不到半岁时从韩国被领养到美国。


Laurie的自述

我是1957年2月从韩国来到美国的,在奥黑尔机场落地。那时候很多韩国人和混血韩国人因为战争而被领养,我们是第一批在美国被国际领养的韩国人。

领养当时是一个非常新的事物,艾森豪威尔总统取消了韩国人的入境配额,所以我们中的一些人可以来美国。

我1957年2月来的时候,先飞到俄亥俄机场,然后到奥黑尔机场,我的领养母亲在机场接我。她当时怀着我妹妹,有3、4个月了吧,妹妹是在当年七月出生的。换成今天,如果领养机构足够规范的,他们知道你怀孕,就会停止领养过程,因为这样对被领养的孩子不好。

我来的时候,特别怕人。身上还长绦虫和虱子。我妈妈说他们不知道我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婴儿床,我猜想我可能已经习惯了在地板上睡,然后沾上了那些东西。

我的领养父母当时住在芝加哥,他们在芝加哥有一套公寓。每当飞机从头顶飞过时,她都找不到我。我在韩国的时候学会了炸弹或飞机一响就躲起来,所以他们经常要到桌子或其他隐藏物的底下找我。我一直都容易受惊。

Laurie的朋友根据Laurie到美国第一天的照片做的一张临摹,Laurie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我到美国的时候,大概就3岁左右,我父亲在密歇根州的大急流城做住院实习医生。他毕业于芝加哥大学医学院。他和我母亲是在惠顿学院相遇的。

我还有一个大妹妹,全家只有我是黑头发。我幼儿园毕业的时候,拍了一张全家福。那张照片里,我还有点亚洲人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很可爱,但我妈妈总是一直说我又丑又蠢。

我们在芝加哥住了几个月,然后我们搬到了密歇根州的大急流城,我的小妹妹在那里出生。我们在大急流城住了两年半。

我爸爸后来参军了,成为一名部队医生。然后,我们全家都搬到马里兰州住了两年,我在那里上了小学一年级。

然后我们搬回了大急流城,我在大急流城读了小学二年级和三年级。

Lurie一家在埃塞俄比亚时的照片

再然后我们搬到了埃塞俄比亚,我在埃塞俄比亚读了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七年级和八年级。之后我们再次回到大急流城,待了一年,我在大急流城上的九年级。

紧接着我们搬到了西弗吉尼亚州,我在那里读了十年级和十一年级上半学期。然后我们搬到了明尼苏达州,我在那读完了下半学期,毕业后,我去了圣路易斯的贝瑟尔大学,在圣保罗学院待了四年。然后我又去肯塔基州上了两年学,攻读社会工作硕士学位。

毕业后我回到了明尼苏达州,在教会的一个单身团契遇到了我的丈夫,我们结婚了。婚后我们来到了密西根的米德兰。我从1983年就一直住在这里,整整40年了,我都不敢相信我在这里呆了那么久。

我小时候经常搬家。我丈夫则是从小在明尼苏达州德卢斯长大。

我的很多亲戚都住在西弗吉尼亚州。我爷爷是瑞典人,他18岁时移民到美国,93岁去世。我外公外婆人都很好,我小时候跟他们很亲近。

我父亲现在还活着,今年92岁了,跟我最小的妹妹住在一起。我跟小妹相差6岁,但是我跟她很亲近,现在也很亲。我妹妹是一个非常好的萨克斯管演奏者,她在瑞士的国际比赛中获得第三名。她丈夫在空军首席乐队。他们俩是在芝加哥的西北大学相识的。

记得有一年我跟妹妹去夏威夷,在海边,走过来两个日本男人,他们以为我是夏威夷人,所以非要和我合影。我告诉他们,我不是夏威夷人,我不想拍照。我告诉他们,我妹妹是一个金发白人,推荐他们去跟我妹妹合影。但是他们说,不,不,就是要跟你合影。他们坚持认为我是夏威夷人。

Laurie被领养时的新闻报道

我当年到美国来的时候,新闻都报道了,我还留着当年的报纸。我的领养文件、信件,在韩国的出生证明,小护照,还有机票,一直保留了很多年,前几年这边发洪水,都没了。

Nathan从韩国领养的,他是在1996年5月15号到的美国,他的领养编号是,K95-1477,意思是他是1995年出生的。他到美国之前,住在韩国的寄养家庭里。我猜测是在首尔。

Nathan的领养编号

Nathan的领养也是通过浩德领养机构办理的。我保留了Nathan小时候的照片,我想等他结婚的时候,在他婚礼上展示给大家看。

Nathan来的时候,是我跟John一起去机场接的。John的妈妈为Nathan手工缝了一条小毯子,她也给Rachel缝过一条毯子。我们去接Rachel的时候也是带上奶奶缝的小毯子。

我跟John在到达大厅等,我们不能进到飞机里。浩德的社工会进到飞机的机舱,找到Nathan,带着他一起过海关。

Rachel是1988年3月出生的,那年韩国正举办奥运会。领养让韩国政府感到非常尴尬,这些被收养到国外的婴儿让他们感到尴尬,因此,他们正在考虑将其关闭。Rachel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过来的。

感谢上帝,最后她还是来了。那架飞往底特律的航班上有16个孩子,14个是婴儿,还有2个是6岁的男孩。

我们跟着伯大尼基督教服侍团一起,他们非常严格,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三个人,最多四个人可以进到机舱,这样也很好,因为目睹机舱里的情景里是一个痛苦的时刻。

接到孩子后接下来的 24/48 小时内,必须要去看医生。见到Rachel前,我们只看过给她的照片,照片上Rachel特别特别瘦,特别小。但当我在机场见到她时,她都有三个下巴了,抱她起来的时候,头发都竖起来了。我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你可能要少喂她一点,因为她太胖了。

Nathan来的时候,是1996 年,整个韩国领养都慢下来了。所以那次飞机上只有两个,Nathan是其中的一个。大多数人不想收养男孩,他们想收养女孩。

Eric是85年出生的,领养Rachel的时候,他还太小,我们也没法跟他讲什么。但是,领养Nathan的时候,我们跟他聊过,Eric愿意有一个弟弟,因为他跟妹妹老吵架,他想要一个弟弟。

Nathan和Rachel都是健康的孩子。当我决定领养的时候,他们问我,你们愿意领养有残疾的孩子吗……我说,不,我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仅此而已。

我了解我自己,我只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他们不是一个项目,我不是要来帮助他们,我是要提供一个永远的家。我要一个孩子,我爱他,他也爱我,我愿意给他一个家。我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

所以社工说,好吧,你很诚实。我说是的,因为我不想把领养当成一个项目,我不愿意那样,他们会是我的孩子。

说到孩子的事,我从来没想自己生孩子的,一开始就想领养。我有一个朋友,是一个韩裔社工,她跟我说,Laurie,我要跟你谈谈,谈谈孩子的事情。他知道我遇见了John。

她说,你打算要孩子吗? 我说,不,我不想要自己生孩子,我要领养。

“我只是想,这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她说,“我觉得你需要有一个跟你有自然联结的孩子。”我知道她在说什么,我告诉她说,我会考虑的。她说,你至少要有一个你自己生的。后来,我就生了Eric。

我成长的过程中,我妈妈对我不好,她对我有一些虐待行为,我一直想知道她为什么要领养我又对我不好?为什么是她?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别人?

她到底为什么要领养我呢?我想我妈是想帮忙。她想帮忙是因为朝鲜战争,他们被像我这样的人的照片轰炸了。像我这样的孩子,一半是韩国人,一半是白人,我们没有地方可去。我们被认为很糟糕,因为我们毁了韩国血统……他们被这些信息轰炸了,我妈一直想帮助别人。

所以我认为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领养了一个女孩。他们一直认为他们会生男孩,因为他们家族里有很多男孩,但是,他们最终有了四个女孩,准确讲,三个女孩,加上被领养的我。

我妈跟我道歉时,我上大四。我的教授为我的研究生申请写了一封推荐信,我当时正在做所有的文案准备工作,我妈妈发现文件在他们的卧室里,他们有一间很大的卧室。她过来找我, 她说,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我当天就有点懵了,天哪……我知道她读过了,因为教授提到了Laurie的领养,提到Laurie的妈妈一直在为领养她而苦苦挣扎。

我妈妈是基督徒,但她…… 当时她说我们需要谈谈,卧室的房间特别大,从我现在厨房的尽头到饭厅那堵墙,很大。我坐在这个角落,我妈妈坐在对着的那个角落,她说,我只想为我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 

她说,你就是与众不同,你和我其他的女儿不一样。你身上有些地方确实与众不同,我无法解释那是什么。不管它是什么,都是好的。

但她接着说,我原本在你一年级的时候要杀了你的,她说,我一直很挣扎,为抑郁症挣扎,我为不同的事情挣扎。她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让你来垫背。

但是……上帝帮助了我,祂帮助了我……我生活过得还不错,很多方面。但是童年的这些事情,这些遭受的虐待一直持续不断。

她好奇为什么每次她一出现我就会退缩。她说,你干嘛总这样往回退缩?我说,那是因为你老打我啊。她说,哦!她总让我找东西,找不到就打我。她总是叫我帮她。 我总是那个帮助她的人,我总是那个打扫房子的人,我要照顾其他三个孩子,干所有的家务活。

但是,如果我做不到,或者她觉得我做得不够,她就会打我,她总是对我大喊大叫,说我又丑又蠢。她说韩国人丑。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我知道我跟其他人不一样,因为我看起来确实跟周围的人不一样。她从来没打过她自己亲生的女儿,她爱她自己的亲生孩子。

我上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她跟我说,你又丑又蠢,她就打我,不停打我……而我只是看着她,就说我恨你,我恨你。我跑上楼,我还记得只是哭啊哭啊哭。我问,上帝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打我的大多数时候,爸爸不在场,他在工作,他是一名外科大夫。

有一次,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在我们去埃塞俄比亚之前,她一甩手砸我的脸,一下子打到我的下巴,流血不止,需要到医院缝针。她叫我爸爸回家,因为我脸上一直在流血。她告诉我,你如果不哭,你回到家后就能得到冰淇淋。

我爸爸回家了,他带我去了医院。我只记得我躺在那里,他们把床单盖在我身上。还有我爸,一直握着我的手。他的一位同事给我做的手术,他们放了一个钢架之类的东西在那,我试着不哭。他们说,你尽量不哭。他们把它缝合起来,然后我就回家了。我妈妈问,她哭了吗? 我爸爸说,不,她是个好女孩。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我直接在医院醒来。我醒过来,都不记得怎么去了那里或做了什么。我只记得被打得很重。 她狠狠地打我,我摔倒了,撞到了头,得了脑震荡,然后我就在医院醒来,也是我爸爸把我带到医院的,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第三次,她用熨斗烫我,就在肚子上,她生我的气,因为我把我的衬衫放在熨衣板上,然后她过来,说,你不能用这个,然后拿起熨斗,放在我肚子上烫我。所以我被烧伤了,我爸爸回来了,他在家治疗我。我的想法是,前两次你可以解释,她摔了,或她撞到什么东西了,但你怎么解释熨斗的烫伤?你不能。所以他在家里给我治疗。

然后很快我们去了埃塞俄比亚,大概四年级,我们是每天去学校上学,当时我的父母正在上语言课。我们有一个保姆,我不经常见到父母,这很好。虽然我不经常见到我妈妈,但是她惩罚我的时候,依然非常严厉。

在五年级的时候,我们在家接受教育,那一年真的很糟糕。我爸爸不在家,他在宣教站,我妈妈曾经用皮带扣打我多达50次,她把我裤子扒下来,然后用皮带扣抽我。她坐在我身上抽,如果我哭了,她就打得更狠。

有一天,我爸爸出乎意料地回到家,看到这个场景,他说,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了。然后就停止了,他说了之后,她就不再那样了。

还有一次,我们围坐在桌子旁,她叫我去厨房帮她。 她让我找某个塑料袋,在橱柜的下面。 我看了看,它不在那里。我说,不在这里。

她说,再看一遍,我就再看一遍。然后她走过去,开始对我尖叫,打我,一直不停地打,就因为我找不到塑料袋。我爸爸说,Laurier,你过去,坐在那边的沙发上。我妈妈出来了,开始尖叫,高声地尖叫,我爸爸走过去,扇了她一巴掌,她就停下来了。

然后我爸爸跟我说,你上楼到你的房间去,今晚都不要再下来了。我不介意待在我的房间里,但我的姐妹们都开始哭了。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时,发现我爸爸睡在沙发上了。我知道我有麻烦了,大麻烦。我坐在沙发上,我妈妈出来了,她说,看看你对我们的婚姻做了什么。当时我读五年级,我当时就傻坐在那里。我后来去住校了,我不介意寄宿学校,我喜欢寄宿学校。

我妈妈不允许我化妆,但她允许我的姐妹们化妆,她总是说我的头发很丑。有一次,我们坐在桌旁。我们都留着长头发,她说,到你的房间去,把你脸上的头发弄掉,太丑了。

我爸爸在家,当时是晚餐时间,他说,我希望所有女孩都去。 她真的很生他的气,她说,你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去,只有Laurie!他说,不,我认为她们都需要去。

我从小就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后来我也觉得自己很丑。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恨喜欢我,想约我出去,我想,为什么会有人想约我出去? 反正他跟着我回家了。我说,不,我不跟你出去。他问,为什么不呢?我说,我不知道。他走了。

她努力在公众面前扮好人,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她也并不是全然的坏人。我只能祈祷上帝帮助我原谅她。甚至在她去世前两三天,我都很纠结,一直在祷告。她对Nathan也有点刻薄,我的意思是祖母对孙子。Nathan拒绝和她说话,她来问我,Nathan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我在埃塞俄比亚时,上寄宿学校,有各种不同国籍的学生,我记得有一个女孩走过来,跟我说,中国佬不属于这。我心想,我是传教士团的。好吧,我有点不喜欢那样。

然后我九年级回到美国时,去了大急流城的一所大高中,那个经历让我很震惊。我被称为日本佬、中国佬、印度佬。大家不了解韩国,没有韩国人。你要么是中国佬,要么是印度佬。

我记得当时我告诉我爸爸,我说,爸爸,我讨厌这样。我讨厌做亚洲人。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总是被取笑……那时我周围没有什么亚洲人。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到处都是亚洲人。

我爸爸说,“Laurie,你只有一半亚洲血统”。---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的头发很长,我会把它编成一根辫子。我爸爸有时就说,你就应该这样梳头发,非常漂亮。我说,不,我再也不会这样编辫子了,因为他们总说我是中国佬。但是我扎马尾辫,他们又叫我印度佬。

后来我去了西弗吉尼亚州的一个煤矿小镇,我不知道那里的人怎样看待我,但他们都想搞明白我是哪里人。接着我们搬到了明尼苏达州,他们认为我是印第安人,美国原住民印第安人。苏族印第安人认为我是他们的同胞。我说,不,我不是苏族印第安人。那你是什么?我不知道。

有一次,在我父母家,教会的人过来聚会,大家都在喝饮料,我留着很长的头发并且戴着大圈形耳环,有一个人,过来问我,你是哪里人?我是这里的人。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说,不对,你是哪里人?我说,你猜。他问,你是他们家的女佣吗?我说,不,我不是他们的女佣。他说,哦,那你是意大利人?不是。那你是法国人吗?不是。南美人?也不是。这个对话简直是要他命了。

我爸听到了,走过来说,她是我的女儿。然后他就像恍然大悟了一样……

然后我爸爸说,Laurie,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告诉他。所以我跟他说,我有一半韩国血统,但我不知道另一半是什么。我是被领养的。

然后他转向我爸爸,他说,你领养她真是太好了。我爸跟他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说什么。我爸爸是一位说话非常温柔的绅士,等我爸那样一说,那个人就知道他应该闭嘴了。

我在高中的时候,有一个高中老师,我从没告诉过我父母这件事。我们当时有一个独立的研究,同一个班级的同学根据自己的进展掌握进度,我们读不同的书,但必须分享。我们有时候就会去问这个老师一些问题。

有一次,我去问他问题,他会跟我说,Laurie,看看这些照片。他给我看他妻子的照片。我也没多想。然后他检查我的试卷,弯身贴得很近。

有一次我跟另一个女同学写完作业,离开自习室,去了他的教室,他不在。我们在黑板上写字玩。他进来的时候,我的女同学还在黑板上写字,我坐在桌子上。

他走过来,说,我爱亚洲女人,而你是亚洲女人,我爱她们。我有点不知所措,他开始用手臂搂着我,抓住我……我马上大声告诉我的朋友,我们现在得走了。那会我上高三,是一个非常安静。害羞的人。

第二天,他就瞪着我。有一个学生走过来对他说,我需要这本书,然后他说,那个婊子把它放在那边了。他当着全班的面这么说,婊子指的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祷告,我说,神啊,我需要做点什么?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我的意思那真的很恶心。

我站了起来。我说,从来没有人那样说过我。我坐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之后他再也没有打扰过我。那里是一个只有3000 人的小镇,后来当我见到他时,他只是瞪着我。

两年后我告诉我爸爸,他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Laurie,这些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我说,爸爸,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告诉谁。他说,你应该告诉我,我们可以做点什么。还好现在已经过去了。

但类似事情再次发生在我工作的时候。骚扰我的是一位有权势的男人。他说,我们找个时间吃晚饭吧,我说,不,我们到此为止。他说,你不想谈谈吗?我说,不,我不想在见到你,如果需要,我会打电话的,但我不想再见到你。开车回家的时候,我只是发抖。作为一个亚裔女性,非常不容易……因为我不属于任何地方。

我生活的一部分,人们说我是亚洲人,然而,我生活的其他部分,又不是亚洲人。大家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亚洲人的东西。

当我说来自韩国时,得到的有些反应,并不是很好。就像我爸爸跟我说,告诉他们,你一半是韩国人,我说,不,爸爸,我不会,我不想再受到伤害。

但我很幸运,上帝在照顾我,祂给了我一个好家庭。

我有一个韩国名字,但我从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怎么读。直到上大学的时候,在一个场合碰到一个韩国人,对方看到我的模样,好奇走过来,问我,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这是我第一次碰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同胞,这么问我,真心地关心我,我的心一下子被撞开了。

我把我记在本子上的我的韩国名字给他看,他告诉我,这个韩国名字的意思是妈妈非常非常爱你……那一刻,我听到这个解释,突然觉得背在身上千斤重的胆子一下子放下来:我不是被抛弃的,我是被爱着的,亲生妈妈是爱我的…

我常常想起我的亲生母亲,想起那个韩国人告诉我的,你的亲生妈妈非常爱你。她做了所有她能够做的事情,她爱你。这对我意味着一切,也改变了一切。

我想去找我亲生母亲,但是我现在可能太老了,我不知道……我想见到她,她就是那个我常常想念的人。我已经68岁了,但我仍然想念她。这也是让我难受的地方。

她给了我生命,我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说,我的孩子和家人是她的遗产。因为她付出了一切。她给我了我生命,还有来自基因的内在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见见我的亲生父亲。不是真的要见他,我只是想了解更多。

但是我找到亲生父亲的时候,他已经过世了。

我见过他那边的亲戚,他们是非常好的一家人。我见过我的堂姐们,我的三个姐妹很兴奋。这有点诡异。我想一旦我的领养父亲去世,我可能会觉得更自由一些,但我尊重我父亲,我不想在我爸爸在世的时候去找什么。我的养父是一位非常好的父亲。

我每年会见到爸爸两三次。平常我也会和他通电话。我们今年5月份会去看父亲,我的一个妹妹和他住在一起。但是当他离开时,我想,我们所有人都会很难过,因为他是一个好爸爸,非常温柔。每个人都喜欢他。他是唯一可以忍受我母亲的人。

我有一个很好的丈夫,John。我跟你讲讲他的故事。在跟John在一起之前,我也跟其他人交往过。我问过每个交往对象,你会领养吗?他们所有人都说,不。然后我就想,好吧,

这行不通。他们说,Laurie,我想要自己的孩子。想想,这话对我有什么影响。如果你不想领养因为你想要自己的孩子,那我是怎么回事?我是被领养的,所以你是说我是别人的孩子吗? 但我总是问这个问题,这是生死之问。

后来我遇到了John,我当时想,我必须问这个问题,我记得我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然后他说,你问吧。我就问了,你愿意领养吗?他回答说,当然。我当时真是太震惊了。但我认为是上帝为他做好了预备,因为他在的青年团契的负责人领养了一个韩国男孩。 

当John和我只是朋友(没有约会)时,他说,Laurie,我得去德卢斯参加葬礼。那个韩国小男孩死了,他得了胶质母细胞瘤。他的死对父母双方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John也非常难过,但看看神为John铺就的道路。他说,是的,我会领养。

我们1988年领养了Rachel,我们以为我们领养完Rachel就打住了,Rachel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孩子,我不想再要了。但在我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外面有个小男孩。所以我告诉了John。他说,不行,我们不能再领养了。我想,好吧,好吧……

大约两年后,又有一个小男孩出现了,我又问,我们试试怎么样? 他没回应。我说,我们为什么不为此祷告两周呢? 你也祷告,我也祷告。然后我们回来了,我说,好吧,我们不会这样做。

然后好几年之后,有一天,一定是圣灵击打了我一下,说,Laurie,还有另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所以我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John。我当时 40 岁,我来来回回好几次这样了。我跟John说,John,我真的认为,我们就不能再试试另一个小男孩吗? 他说好啊,领养吧。我当时很震惊。

他说,你给琳达打电话。琳达是我们和Rachel的社工。我说,琳达,John和我想从韩国收养另一个小婴儿,是个男孩。我知道自己40岁,已经有2个孩子了……她说,Laurie,我了解你,让我们开始吧。我只是感到震惊。

但是上帝为我们开了路,从开始到完成我们只用了 11 个月,非常快。男孩一般比女孩快,但我们的速度比一般情况更快。就这样我们有了Nathan。

在机场接Nathan时候,他正在抽泣,不是大哭,就是抽泣。回来的时候,我没办法把他放在婴儿座椅上,他需要拥抱……一路上我就在想,亲爱的上帝,发生了什么事?等我们回到家,把他放在地板上,他就停了下来。

Nathan一直是个乖孩子。我不知道他是否能读完小学,因为他总磕磕碰碰的。我总是接到校长的电话。要么今天撞到了头,或是明天摔到哪什么的。

Nathan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他步行回家,直接走向房间,关上门,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有事情发生了。后来我接到一位母亲的电话,她也是我的朋友,她说,我儿子有话要跟你说。

她的儿子说,夫人,我只想说,我对我们对Nathan所做的事感到非常抱歉。他们三个男孩,一起回家,两个男孩是五年级的,Nathan是三年级,他们一路上欺负Nathan,骂Nathan。

我的朋友说,我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说,我很高兴我知道了,因为Nathan他什么都不会说,这个三年级的小学生习惯自己咽下一切。我敲了Nathan的门,我说,让我们谈谈吧。他开始哭了。他说,妈妈,我不想告诉你。我说,这样的事情你需要告诉我。

这种事情也发生在Rachel身上。 Rachel四岁的时候,正在跟我有合作的幼儿园上学前班。Rachel喜欢和男孩们一起玩,当时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坐在那里谈论她有多丑,她们不知道我是Rachel的母亲。

那种时候我真的很生气。我坐下来跟她们说,她不丑,她很漂亮。我几乎想说,她比你们漂亮。但我没有说。我只是说,她很漂亮,你们不应该这样在背后说人坏话。那些孩子是从哪里学来的?

Rachel比较强硬,也是四岁左右的时候,有个大男孩冲她嚷嚷,你需要回到属于你的中国。Rachel说,我不是中国人,我是韩国人。

Rachel现在有时也还会遇到这样的歧视,她会打电话给我,一股脑倒给我。她咒骂那些歧视她的人和事件。她说,妈妈,你需要知道这些。我告诉她,Rachel,我知道,我对这些事感到非常抱歉。我确实理解,但是可能跟你的理解程度不同。

我的大儿子Eric跟他妻子一起经历了这一切,他的妻子也是从韩国领养的。他们去她长大的教堂接受婚前咨询。做婚前咨询的那个人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她是韩国人,你想过你的孩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Eric说他心里很生气,也很受伤。

我的两个孩子,有时我确实担心,尤其是Nathan。他有时会说,妈妈,你知道我的感受吗?因为我说过,Nathan,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走开,不要参与,因为我不想我儿子送死,不要参与。

Nathan九岁的时候,我姐姐参加了和平游行,她叫上了Nathan跟她一起去。游行在明尼苏达州一个小镇上。有个孩子过来问Nathan,你是什么种族?Nathan说,人类,我是人类。我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答案。

Nathan和Rachel都不会说韩语,而且他们真的不想学,他们好像就属于这里。这也是我领养两个孩子的原因之一。因为我想让他们拥有彼此,我不想让他们一个人待着。有趣的是,他们两个会聚在一起,一起去远足,一起度假。但我也告诉Nathan不要让你姐姐操控你,因为她比较有主意,我得去那,我得去这。Nathan很随意,无论她有什么想法,他就跟着。

我跟Nathan说,不要这样,如果你有你的想法,你就做你的想法,不要总让着她。现在他有女朋友了,他和他女朋友一起住在西雅图。她是爱尔兰人,但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她在十年级时认识了 Nathan。他们现在要同居了,我不是很赞成,但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不关我的事。

我的孩子都在教会长大,但现在他们不去教会了。他们都说自己相信基督。但我现在对教会也很失望,所以我也理解为什么他们对教会感到失望。Nathan说他试过很多教会,最后还是选择不去了。

Laurie在回复Nathan的短信

Nathan在中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比较难。他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充满怨恨,称她为荡妇。他认为她不应该为人母。

我对Nathan说,“她是个年轻女人,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她已经尽力了。她爱你,她生了你,她做了所有。永远不要叫她荡妇。”过了那段时间后,他再说起她,就比较好听点。

Nathan一直都想着他的亲生母亲。我记得,有一次他回到家,说:“我是私生子。” 我问他,“他们叫你私生子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Nathan回答我,“私生子是父母未婚生的。”我说,“欢迎来到这个私生子之家。你的姐姐是,你的母亲是,你也是。我们一家5口中有3个私生子,私生子是大多数,唯一的白人John才是少数民族”。


采访&整理:郑琼  排版:李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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