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九岁了，开始质问我凭啥管他……

今天是艾文九周岁生日，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十岁生日。一大早，我妈送来一只厚厚的红包，被艾文婉拒。

据我妈说，艾文表示，送他一块钱意思意思就好了。

我妈说，那怎么可以，这好歹是十岁生日，一辈子就这一次呀！

在江南乡下，十岁是个大生日，松江人喜欢说，做十岁，意思十岁生日可是要好好做一做的。

亲戚小孩里有十岁生日的，会办一次跟周岁宴差不多隆重的喜酒。找个酒店，请十几二十桌客人，再隆重点，还要请司仪，小丑，魔术师，准备好回礼。

想到这么麻烦，提前半年我已经心烦上了，对大人来说，这事很不简单。

朋友说，这还不简单，按照你儿子的调性，包个农场给小朋友钓龙虾就好啦。

艾文的要求是，他希望每个客人送他的礼物，都是活的。

活的蚂蚁也好，活的小草也好，只要是活的就行。

儿子九周岁了，变成了一个性格和喜好都非常鲜明，大人绝不能左右的小孩。

一年前他写作文，说自己以后想变成一个花爷爷，住在温室里。当时看了忍俊不禁，原来这就是孩子的愿望，他希望从八岁到八十岁，都跟无数的植物住在一起。

昨晚因为几盆漏水的盆栽，小陈在家里跳上跳下，让他赶紧把盆栽移出房间。儿子的房间，经常到处都是泥和土。

自从我看了《所罗门王的指环》后，已经心平气和接受了这种麻烦。只要养世间的任何东西，都会带来一定数量的麻烦。

养小孩，应该算是破坏力最强的一种吧。

艾文满脸不情愿捧着两盆盆栽下楼，我看着他脚步慌乱走下楼梯，大概他当时还在想，有什么办法挽回一下？

不知怎么搞的，他脚下一个不稳，两盆盆栽飞了出去，他也随之扑倒在地板上。

我抱着妹妹，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切，摔倒的儿子，一地的土，陶瓷碎片。那些多肉植物飞得到处都是。儿子又哭了，九岁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了出来。

他心疼这些植物，小陈从楼上下来，又暴怒起来，让他赶紧收拾干净。

后来看到地上斑驳的血迹，才知道艾文手被割伤了。小孩越养越野，身上经常有许多莫名的伤口，下雨天骑着滑板车出去摔了一跤，骑自行车出去又摔一跤，裤子经常破两个洞，这都不算什么。

最心疼的是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有时他怕被大人骂，进来偷摸溜进房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学会默默藏起伤口。

想到他像妹妹这么大的时候，两岁左右，去哪都要抱住我的大腿，说着妈妈抱妈妈抱。

现在，他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大哥了。

妹妹小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等到妹妹会叫哥哥，他逐渐有了做兄长的感觉。

有时带着妹妹玩，有时给妹妹读绘本，有时像大人一样，跟妹妹说：你不可以这样。

在艾文小时候，我经常想，这辈子有一个小孩，就够够的了。

他当了七年独生子女，忽然发现他爸妈改了主意，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对大哥这个事情，甘之如饴。终于手下有了个小喽啰，一直跟着他，把他当成偶像一般。

哥哥去哪，妹妹也要去哪。哥哥吃饭，妹妹在旁边盯着，哥哥吃完了，妹妹赶紧冲上去，吃两口剩饭都美滋滋的。

更多时候，他越来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七岁的时候一样，每次从小区里抓回什么东西，艾文第一反应都是，我要给它安一个小家。

这段时间，他不断地从外面弄进来跳蛛，甲虫，水蝎子。

有一次半夜，我在客厅里，忽然看到地砖上爬过一只寸把长的虫子，吓得跳到椅子上，再一看，原来是儿子养的水蝎子跳出来了。

这种惊吓，时不时要来个几次，时至今日，已经习惯了。

当然，他毕竟是个小孩。

小孩子很神奇的，我小时候经常在石子堆里挑那些白的青的石头，觉得那肯定是沧海遗珠，值钱的宝石，值得一辈子珍藏。

艾文一模一样，好几次从小区闲逛回来，都说他发现了一棵珍惜植物，稀世珍宝，非常罕见。

在我看来，全是形状差不多的杂草。但他就是一遍遍相信，一定遇到宝贝了。

六一我们一起去植物园，他在草地上侦查半天，挥挥手叫我赶紧过去。

随后指着一株植物说，这可是非常珍贵的金毛狗蕨，你看它的根部长着金色的毛，所以叫金毛狗蕨，非常珍贵！绝对不能挖。

我寻思这么珍贵，怎么可能种在路边呢？但艾文一脸郑重其事，让我只好乖乖闭嘴。

后来知道了，这不是金毛狗蕨，而是珠牙狗脊。

仔细想想，这是我在植物园里第一次学习植物，以前只是单纯地去看看花看看草，欣赏下风景。可对艾文来说，去植物园完全是一场探险之旅。

他找到了随时随地可以沉迷的兴趣，随之而来的，是经常脏得要命的手指甲，像农民伯伯一样满是泥垢的脚，夏天满脸的蚊子包，还有闻一闻满是汗臭味的脑袋。

有时我也会小小地期望一下，如果我的儿子很爱干净，那该多好啊。

可是艾文就是艾文，他才不会因为爸妈的喜好随便改变他自己。

我偶尔想起当妈的责任，在小陈不在的下午，转到他面前试图教育教育：好啦，你别玩啦，三十分钟内做一张数学卷子给我。

艾文脑袋一别，语气嚣张质问我：你凭啥管我？

我气坏了，好啊，那你以后别叫我妈。

好，那我以后叫你鬼。

两句话后，我慌不择路逃跑了，心想这次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过了两小时，儿子兴奋地跑来：妈妈，妈妈，妈妈，快点过来。

他新买了两盆多肉植物，要给我看看。

从养儿子这件事上，我发现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假如你对你的孩子抱着无限的希望，他一定会处处让你失望。

你希望他会拉一手完美的小提琴，希望他彬彬有礼，希望他整洁干净，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我只知道自己就算拿着鞭子都做不到。

但如果你对小孩只抱着有限的希望，希望他快乐，健康，那倒是很容易实现。

艾文新写了一篇作文，他从来没听过我关于作文该怎么写的教导，写出来的作文，让我忍不住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哇，这个小孩还蛮有意思的。

祝你一直都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孩，直到变成一个有意思的大人。

作者｜毛利，作家，《Vista看天下》长期撰稿人，著有《结婚练习生》《全职爸爸》《我是如何认识你爸爸的》等作品，写出多篇10w+，感谢全网百万读者信任，欢迎加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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