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核查 | 15000名无证移民大篷车队正涌入美国，这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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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在美国的中文媒体以及社交媒体上出现了一系列类似题为《15000名非法移民将闯关美国》的报道和帖子，它们称上周一（6月6日），由多达15000名移民组成的庞大大篷车离开了墨西哥和危地马拉边境的塔帕丘拉，正在向美国边境出发。事实如此吗？

“大篷车队”到底有多少人？

6月6日，确实有一批移民离开墨西哥南部边境地区城市恰帕斯州的塔帕丘拉（Tapachula, Chiapas），向德克萨斯州南部边境出发，出发时间恰逢洛杉矶美洲峰会的开始，多家媒体对此进行了报道。

不过，对这支大篷车队规模的估计却有很大差异。据英国《卫报》报道 ，大约有11000人参加了大篷车队，并暗示他们的人数可能高达15000人。

6月6日，大约有11000人从塔帕丘拉出发。图源：路透社

大篷车队的主要组织者，墨西哥非政府组织人类尊严中心的路易斯·加西亚·维拉格朗（Luis García Villagrán）说，大篷车队就是特意为配合美洲峰会而组织的，他早前预计有15000人参加——正是这个数字出现在一些早期的媒体报道中。

路易斯·加西亚·维拉格朗（Luis García Villagrán） 图源：El Sol De Mmexico

但是，当这群移民真的开始离开塔帕丘拉，6月7日，维拉格朗对媒体说，人数实际下降到了5000至8000人之间。而路透社援引现场目击者的话称，大篷车队估计“约有6000人”，这也验证了维拉格朗所说数字的相对准确性。

同时，墨西哥政府既没有提供大篷车规模的官方估计，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公开评论。 

《卫报》称，此次大篷车为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通常，前往美国的大篷车都只是一、两千人——这个说法也是由维拉格朗提出的，他还称，大篷车队绵延超过32英里。

大篷车队的出现是因为拜登要停止“第42条”？

据福克斯新闻报道，一名来自海地的移民说：“（拜登）向海地社区承诺，他将帮助我们，他会停止‘第 42 条’，他会帮助我们获得真正的庇护。”

但是，事实上，移民数量的大量增加与是否停止“第42条”并没有直接关系。

从数据来看，“第42条”的实施，并没有真正的减少无证移民数量。相反地，近年来，非法移民的数量一直在增加。据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CBP）估算，去年在西南边境逮捕了创纪录的173万人，全美则有近200万边境移民被逮捕。另外，自川普总统在2020财年实施“第42条”以来，美国边境巡逻队逮捕的移民中，有近30%的人以前曾试图非法越境，这一累犯率远远高于2016年，即奥巴马政府的最后一年，当时的累犯率是12%。官员们表示，驱逐移民只是制造了一个旋转门，将人们送回墨西哥犯罪猖獗的边境城市，然后他们会试图再次进入美国。官员们说，他们计划处理寻求庇护者，并迅速驱逐或刑事起诉其他边境移民，他们表示，在川普关闭边境之前，这一制度曾经运作地更加良好。

另外，据众多的报道，大多数大篷车的参与者来自委内瑞拉。据驻委内瑞拉恰帕斯的资深记者伊萨因·曼杜哈诺（Isaín Mandujano）估计，大篷车队80%的参与者来自委内瑞拉，其余大部分是中美洲人、海地人、古巴人和非洲国家的公民。

移民大篷车队。图源：路透社

虽然委内瑞拉人声称受到政府的迫害，但即使是不符合庇护条件的委内瑞拉公民也很难被驱逐或清除。美国政府一直试图使用“第42条”来驱逐尽可能多的移民，而不考虑庇护需求。但是，在委内瑞拉移民中，只有1%的人会被驱逐，而其中大多数人可能有某些合法身份，使他们有可能只是被驱逐到墨西哥。也就是说，“第42条”对绝大多数委内瑞拉人来说，并不构成阻碍，也就不存在开放边境促使他们移民。

是什么促使他们移民呢？

是委内瑞拉连年的政治动荡、经济萧条、恶性通胀、饥荒、高犯罪率、极度贫困（2019年时委内瑞拉的最低工资仅有大约6欧元/月），使委内瑞拉人不得不逃离自己的家园。委内瑞拉民意调查机构Meganalisis于2018年9月发布的一项民调显示，30.5%的委内瑞拉受访者说他们经常一天只能吃一餐。28.5%的受访者说他们每星期至少一天“没有或几乎没有”吃东西。高达78.6%的人说他们难以找到足够的食物。《纽约时报》于2017年在委内瑞拉进行了调查，涵盖该国17个州的21间公立医院，医生向调查员表示其医院的急症室挤满严重营养不良的儿童，此种状况在危机开始之前极少遇到，当时，甚至已经有数百儿童因此死亡。

大篷车队中的儿童。图源：路透社

白宫称，现在已经有500万委内瑞拉人逃出了自己的祖国。

当大篷车走在恰帕斯州通往塔帕丘拉的太平洋沿岸公路上时，不少人举着委内瑞拉的国旗，唱着委内瑞拉的国歌，或者高喊着针对该国领导人尼古拉斯·马杜罗（ Nicolás Maduro）的辱骂。

今年1月21日，在美国政府的强烈建议下，墨西哥开始要求来访的委内瑞拉人要先取得签证，那时，在美墨边境的委内瑞拉公民已经增加到每月超过2万人。在这之前，墨西哥对来访的委内瑞拉公民不要求签证，所以在塔帕丘拉出现大量委内瑞拉人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直以来，大多数打算移民到美国的人都会飞到墨西哥城或坎昆，然后用护照乘坐巴士去美墨边境。

1月21日之后，抵达美国边境的委内瑞拉公民人数急剧下降——美国当局在4月份记录了4103人，但是，决心移民的委内瑞拉人找到了新的通路：陆路。在2022年的前5个月，穿过巴拿马（Panama）险恶的达连峡谷丛林（Darién Gap jungles ）的移民中，超过一半（32797人中的16720人）是委内瑞拉人。而在2021年全年，有2821名委内瑞拉人走这条路，在两年前的2020年，只有50人。

当没有签证的委内瑞拉人通过陆路抵达墨西哥南部时，他们面临着与其他无证移民相同的选择：其中大部分人的行程都终止于塔帕丘拉：被抓、被拘留或被驱逐；或者在墨西哥超负荷的移民系统中寻求庇护。在2022年的前5个月，就有大约33000人在塔帕丘拉申请墨西哥的庇护，2021年全年有89604人申请。而塔帕丘拉的人口只有大约35万人。

据埃菲社报道，据加西亚·维拉格朗估计，目前有45000名移民留在塔帕丘拉，等待他们的庇护申请得到解决。通常情况下，墨西哥要求庇护申请者留在他们第一次申请的州，尽管案件偶尔会被转移到其他州。而塔帕丘拉是墨西哥最贫穷的州——恰帕斯州的一个经济困难的城市。墨西哥移民局塔帕丘拉办事处现在已经将初次庇护申请的预约时间安排在8月，并在8月之后对案件作出决定。这就意味着，大多数移民在等待案件决定的时间内，没有可行的办法来支持自己的生活。6月初，世界劳工大会和人权观察都曾发表了详细的实地调查报告，说明被困在塔帕丘拉的移民的困境。

在某种程度上，这次的大篷车——以及之前的几次——都是上述情况的直接后果。

大篷车能否成功抵达美墨边境？

事实上，尽管数次的大篷车都在美国媒体上获得大量关注，但自2018年底以来，没有一支大篷车完整地抵达美墨边境。

墨西哥和危地马拉在大篷车形成后不久就会将其驱散，有时甚至暴力的行动来阻挡他们，禁止参与者上车，或者同意让参与者将他们的庇护申请转移到墨西哥其他州——通常是就业机会更多的、远离美国边境的州。2021年末，几百名大篷车参与者从塔帕丘拉一路走到墨西哥城，路程大约是到美国边境距离的三分之一，之后就解散了。

大篷车线路。图源：每日邮报

据美洲人权研究和倡导组织WOLA称，随着墨西哥政府进行谈判并禁止部分移民登车，这支最新的大篷车人数在迅速减少。

6月8日，大篷车参与者已经从塔帕丘拉走了大约25英里，到了恰帕斯州的维斯特拉（Huixtla）镇，在那里，墨西哥国家移民局（INM）向人们提出，为那些准备放弃申请庇护的人提供相关文件——人道主义访客卡，它允许移民在墨西哥停留一年并工作。尽管人道主义签证应提供给正在处理其案件的寻求庇护者、墨西哥境内犯罪的受害者或证人、儿童，以及出于其他人道主义或公共利益的原因的移民。

目前还不清楚墨西哥政府会向此次的大篷车参与者发放多少人道主义签证。加西亚·维拉格朗告诉埃菲社，（墨西哥）国家移民局局长弗朗西斯科·加杜尼奥（Francisco Garduño）给他打电话，“承诺协助大篷车的所有成员办理移民手续”。并称，截至6月8日，已经发放了超过2100份人道主义签证。

这一行动显然已经极大地分裂或减少了大篷车的参与人数。据美联社报道，6月9日，大约有2000名移民——主要是年轻男性——离开了大篷车队，“但大批带着孩子的家庭决定在维斯特拉等待，看看他们是否能获得某种临时出（墨西哥）境签证”。

 “第42条”并未被终止

“第42条”是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最初于2020年3月发布的一项紧急公共卫生命令的简写，该命令旨在迅速驱逐未经授权的移民，尽管川普总统淡化了当时病毒也在美国肆虐的事实。拜登总统虽然拒绝了川普的反移民议程，但他的政府也在长期维持“第42条”，以至于拜登政府驱逐的移民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了川普任期时的驱逐次数。联邦记录显示，自该命令开始事实以来，已有近200万移民根据“第42条”的规定被驱逐——其中，在川普执政期间不到50万。

CDC决定于今年4月1日解除紧急公共卫生令，因为人们怀疑“第42条”是否符合任何公共卫生目的，尤其是在共和党人居多的州，反倒是反对口罩令和疫苗使病毒更容易传播，而不是无证移民。

况且，在“第42条”的执行中，造成很多认为的人道主义灾难，比如大量的亲子分离（这里就不再展开）。而被驱逐的移民也只是会再次尝试重新进入美国。从去年10月开始的 2022 财年的前七个月，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逮捕了超过147万移民，其中约 87% 的逮捕发生在美墨边境——“第42条”并没能有效阻止移民数量的增长。

司法部律师简·林（Jean Lin） 在5月13日的听证会上说，“第42 条正在扰乱国会颁布的移民法的处理”。 她说，立法者从未打算将第42条等很少使用的紧急卫生规定转变为移民政策，并且该命令“应尽快终止”。

然而，5月20日，路易斯安那州的美国地方法院法官罗伯特·萨默海斯（Robert Summerhays ）发布了一项初步禁令，阻止了拜登政府终止“第 42 条”的命令的计划，这一立场得到了 24 个州的支持。

联邦法官阻止了拜登政府终止“第 42 条”的命令的计划。图源：华盛顿邮报

这项全国性的初步禁令是对拜登政府重新开放边境的承诺的打击，这意味着在诉讼进入法院期间，国土安全部还将继续驱逐移民。不过，这项裁决也让白宫在11月中期选举前摆脱与边境相关的政治压力，届时民主党可能会失去对众、参两院的微弱控制权。

司法部发言人安东尼·科利（Anthony Coley）表示，政府将对这一决定提出上诉，并且CDC已合法确定大流行的当前状况下，大规模驱逐是不必要的。

白宫新闻秘书卡琳·让-皮埃尔（ Karine Jean-Pierre）表示，政府“不同意法院的裁决”，但将继续执行第 42 条直到上诉。

结论：

是有大篷车超美墨边境出发，首先人数远没有达到一万五千人，移民们也并不是因为“第42条”的取消而来（“第42条”仍在继续执行）；其次，大部分移民们在途中已经被墨西哥等国政府阻止，从以往经验看，并不会造成美墨边境的额外压力。

参考资料：

https://www.nytimes.com/2022/06/09/us/politics/haiti-migrants-biden.html?

https://americanfaith.com/largest-ever-32-mile-long-caravan-of-15000-migrants-headed-to-already-overwhelmed-u-s-border-from-mexico/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nal-security/2022/05/20/title-42-asylum-border/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06/10/fact-sheet-the-los-angeles-declaration-on-migration-and-protection-u-s-government-and-foreign-partner-deliverables/

https://www.wola.org/2022/06/weekly-u-s-mexico-border-update-summit-of-the-americas-migrant-caravan-family-separations-border-patrol-lawsuits/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risis_in_Venezuela

https://www.dw.com/zh/%E5%9B%9B%E9%97%AE%E5%9B%9B%E7%AD%94%E5%A7%94%E5%86%85%E7%91%9E%E6%8B%89%E4%B9%B1%E8%B1%A1%E4%BB%8E%E4%BD%95%E8%80%8C%E6%9D%A5/a-473245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