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安没有炒房客
转载自 | 盐财经
作者| 何国胜
销售员直接站在沙盘边喊，这个房子多少钱，那个多少钱。李望基在现场看着，有的买房人在车辆后备箱里装满了现金，“很夸张”。
时隔6年，李望基对当时涌入雄安新区的炒房团依然印象深刻。
六年前的今天，也就是2017年4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通知，决定设立国家级新区河北雄安新区。
那天晚上，李望基在北京一家理发店理发时，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老家容城县，划在了新区范围之内。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下意识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
次日，他从北京回了容城县老家。下了高速，他看到外地车特别多，“哪的都有，北京、浙江、青海......”但很多就停在高速出口。
李望基猜到这些人也是闻雄安新区成立之声而来。但彼时，雄安新区只是政府文件上的一个称呼，没有实指，来的人也不知道到底哪里算是雄安新区，“他们估计也不知道上哪去，有点懵。”
回家后，朋友告诉李望基，4月1日当晚就有不少人涌入容城，县城平常100多元的小旅馆，涨到了300多元。
第二天，李望基发现县城各大楼盘售楼处人员爆满，都在排队。“我们这那会儿小区也不多，新楼盘也就4个左右。”李望基说，当时俨然是一波抢购。
那两天，人越聚越多。“家庭民宿涨到了2000多元一晚，有的人拖着跨车来的，直接在路边睡。”李望基告诉盐财经记者，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个月以后，容城原本几千元的房价涨到3万多元，“就那么大点地，全国各地人都来了，甚至我们家不常联系的远方亲戚都打电话过来问。”
事实上，房子根本无法交易。在设立新区的消息公布后，随着炒房团涌入，当地政府紧急开会，冻结了当地的房产交易，新房和二手房均不得买卖。
再到2018年4月，获批复的《河北雄安新区规划纲要》指出，雄安新区要改革创新住房制度。坚持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定位，建立多主体供给、多渠道保障、租购并举的住房制度。
一年后，《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河北雄安新区全面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的指导意见》再次强调，严禁大规模开发商业房地产，严控周边房价，严加防范炒地炒房投机行为。
在成立6周年之际，雄安新区第一批商品房才真正出现在市场上。2023年2月中旬，雄安新区华望城开售，拉开了新区商品房的序幕。
来雄安新区5年的林肇，成为第一批买到新区商品房的人。
在雄安安家
5年“雄漂”结束了。
2023年2月26日，林肇参加了华望城的摇号选房，选到了看中的房子。之后，他在社交媒体上“宣布”，来雄安5年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但这个家，不是人在雄安就能拥有。
作为新区的第一个商品楼盘（售价在每平米11000元-14000元之间），华望城对购房者有较严格的要求。为了匹配新区的定位——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华望城的住房主要面向从北京疏解过来的单位、企业以及服务新区企业的人员。
具体有三类：首批从北京疏解到雄安新区的央企总部、高校和医院等机构人员；疏解到雄安的央企二级子公司员工；其他疏解企业以及服务雄安新区企业的人员。
在满足上述三类人员条件外，在新区购房还需满足以下5项条件中任意一项：北京户口、雄安新区积分落户、雄安人才卡、单位开具的人才证明、新区五年社保。
除了满足这些限制条件的人外，其余的社会人员均无购房资格，甚至是当地人也如此。就算在购房后，个人产权房5年内不得交易，共有产权房5年后转为个人产权房，此后再限售5年。
林肇属于第三类人员。选房时，他们排在一二类人员之后。当时，他还担心自己看中的房子被挑走，轮到他选房时，那套房子还在，就“直接入手了”。
5年前，他刚毕业，走出校园的双脚紧接着就踏进了雄安新区。他说，“当时有种祖国在召唤的感觉，想做雄安的挖井人和种树人。”
他当时看到雄安有招考，就报了名。家里人也不反对，觉得男孩该出去闯闯。之后的招考顺利，他如愿进入新区。
他还记得来雄安第一天，从白洋淀车站出来，看到的路还很破，到处都是三轮车在拉客。这和他先前想的全不一样。但他明确自己是抱着建设雄安的目的来的。那个时候，他经常出去溜达，看看一些细微的变化，给自己信心。
2020年之后，他觉得雄安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众多建设者开始涌入，一个城市渐渐有了轮廓和血肉。当时车站前的三轮车不见了踪迹，道路平展宽阔，“公共交通非常便利了，基础设施好了，就连高铁站前也建设了公园”，林肇说。
2022年，林肇住进了容东安置区。房子是租的，租金不贵，一月1000元。房子大小70平，精装修，他拎包入住。
现在，新区给新进的年轻人每月1000元补贴，刚好覆盖房租。
小区基本都是学区房，“而且几分钟就能进公园，这在其他地方都是顶级小区了。”林肇说，“日常需求都能在楼下解决，有点不足就是大型综合体有点慢，年轻人越来越多了，这种需求很大。”
就在选房那天，林肇也发现，来的很多都是年轻人，不少人还带着自己的父母。这些人想把家定在雄安。林肇也是，前不久，刚领证不久的妻子也来了雄安，家庭的轮廓已经显现。
荒地变城市
相比林肇，高志文开车走在新区的街道上时，总是能想起它们之前的样子。高志文是某央企二级子公司员工，是当时进入新区的第一批建设者。
来雄安的日子，高志文记得很清楚——2019年9月20日。在那之前，他跟妻子都在北京工作，来雄安本不在高志文的规划之中。当时领导突然问他愿不愿意去雄安，说条件可能差点，但发展前景好，还有一定的补贴。高志文没拒绝。
去的那天，领导给他发了他们项目的定位。高志文说，他跟着导航走着走着就到玉米地里了，“我就给我领导打电话，我说是不是这里啊，周围全是玉米地，领导说是，你再往前走。”
到后他发现，他们的项目部就是铲了一片玉米地建起来的。
当时还是荒凉的样子，但等到2020年初，容东的安置区一开建，县城的人就多起来了。
“当时想象不到现在的样子，那个时候，这片地上全是塔吊。”高志文指着容东一片对记者说。
2020年三四月份，疫情稍缓和后，雄安新区容东片区的建设全面铺开。高志文说，自己干了好几年工程，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放眼望去，塔吊林立，整个建设“夜以继日地进行”。
大量建设者涌入，各种口音，各地车牌。
李望基对这个场景也印象深刻。他记得容东片区开建后，从旁边的高速上望去，满眼全是塔吊。他说当时20多万名建设大军涌入后，容城县一时难以承受，水电、餐饮明显紧张了起来，进出县城时也破天荒地开始堵车。
李望基还记得，他有个东北的朋友，容东开建后，过来做小买卖。“他告诉我，2020年上半年开三轮卖盒饭，带着1000盒盒饭进建设区，没一会都让人抢光了。”
而看着新区现在的样子，高志文觉得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在里面，他感到欣慰。
之前华望城开售时，高志文也交了意向金。几年下来，他也有了在雄安定居的想法。
去年，他的妻子和女儿也从北京搬到了新区，妻子在新区找了新的工作。父母也从老家过来帮忙带孩子，一家人在新区团聚了。
高志文属于第二类有购房资格的人群，但最后他的审核没有通过。因为他的社保目前仍在北京，没有转到雄安来。而新区要求，二类人员需在新区缴纳一个月的社保才可以购房。
华望城的销售人员告诉盐财经记者，目前仍有房屋在售，后期还会推出更多批可售房源，购房条件如前所述。
该销售员说，新区社保是必需条件，二类企业最少缴纳1月。“这种要求主要就是看你是否真的在新区工作，新区住房就是房住不炒，租住一体，你职业没在这边的话，这种住房服务就不会为你提供。”
高志文从别处打听到，之后，新区其他的商品房项目如金湖未来城、中交启园也将开售，也均是面向前述几类人员。
多元住房，租售同权
尽管没买到房，高志文一家住得不赖。
他们租了两套当地安置居民空闲的房子。都是刚交不久的房，精装修，拎包住。一套3室2厅，一年8000元，他跟妻女住。
另一套稍小点，一年5000元，父母住。“两套房一年的房租比北京一套房半年的房租还便宜。”高志文说。
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不受影响。高志文告诉记者，每个小区附近都配有幼儿园，就算是租的房子，自己所在公司和单位出具证明后，孩子也可以在附近学校上学。其他的公共服务也不区别买房的还是租房的，都能享受。
林肇觉得如果自己不买房，一直租住下去也没什么问题。
新区住房工作推动“租售同权”，租房居民在基本公共服务方面与买房居民享有同等待遇。同时，新区也鼓励发展租赁住房市场主体的多元化，既有机构租赁住房和保障性租赁住房，也有安置区内的闲置住房。
此外，新区也将住房公积金作为支持租赁住房的重要举措，并将住房公积金支付房租的额度，从现行规定最高限额13500元/年基础上提高了30%，达到17550元/年。
在启动区、容东片区和雄安站枢纽片区等住房项目中，新区对租赁住房的比例做了规定：按照不低于30%比例配置“只租不售”租赁住房，确保在人口流入的重点地区始终保有一定规模的租赁住房。
目前，除了当下已建成的容东片区和正在建设的启动区中，更多的利好措施仍在规划阶段。但一个总体的愿景已然清晰——雄安新区的住房，没有投机者和炒房团的份。
李望基说，当时涌来新区炒房的人，很多人没买到房，很多人买到后又退了房。
这几年来，在华望新城之外雄安新区没有商品房，但在社交媒体上，充斥着不少出售雄安商品房的内容。李望基告诉记者，那些都是新区周边地方的房子，白沟镇的尤其多。
3月底，记者在雄安新区起步区内的容东安置区和启动区走访。一座城市已经有了模样，血肉正在填充之中。这里没有摩天大厦，楼层适中，但各有特色。马路宽阔，机动车与非机动车道分明，路两边樱花正在开放。
安置区里已满是生活的气息，家长们站在幼儿园门口等孩子放学。居民宋福居告诉记者，社区建设是按15分钟生活圈进行的，学校、日常消费、卫生中心，都在15分钟步行路程内。
宋福居新家附近的南文公园两侧，每天都热热闹闹。一边是几个东北主播在直播唱歌，一边是居民自发的民俗活动，两边都围着老人。旁边，有人摆摊卖烤肠，有人卖葱，有人理发，也有人立了一块墓地的广告招牌。
离南文公园不远处的启动区，立着不少塔吊，李望基说，那里的塔吊也多，但不如2020年大建的时候多。他指着一片片工地跟记者说，这个是中化的总部，这是华能的，那一块是三大运营商的，旁边的是中国矿业的......
据公开消息，雄安新区承接北京非首都疏解工作预计可持续到2035年前后，北京累计向雄安疏解452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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