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遗产这事,后妈和前妻子女有和解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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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股上市公司杉杉股份的创始人郑永刚曾说,「如果我郑永刚的生命周期结束了,但杉杉企业还在,就是成功。」这句话可以视作他一生奋斗的注脚,但他或许没有预料到,他的离去,对家族、对杉杉的打击那么大。
2月10日,郑永刚突发心脏疾病去世,享年65岁。这一天收盘时,杉杉股份总市值435.59亿元。市场是敏感的,郑永刚过世后,接班人未明,杉杉股份的股价开始震荡下跌。
3月23日,在股民们的关注下,杉杉股份召开临时股东大会,选举新一任董事长,郑永刚之子郑驹以11票同意,0票反对,0票弃权的表决结果成为杉杉股份董事长,他生于1991年,现年32岁。也是在这场股东大会上,郑永刚的遗孀周婷突然闯入,宣称自己应成为杉杉股份的实控人,并质疑此次股东大会是违规和错误的。
周婷是郑永刚的二婚妻子,1986年生,现年37岁,她与郑永刚于2017年结婚,育有3个年幼的孩子,一家人曾长居日本。
一个多月前,郑家人还沉浸在亲人亡故的悲痛中。如今,面对巨额财产,继母与前妻的子女已然开始针锋相对。内斗的戏码人们太熟悉了,被此拖垮的企业不在少数,市场给出了尤为明确的「吃瓜」态度——截至4月3日收盘,杉杉股份股价已跌至389.40亿元,较郑永刚去世当日,蒸发超过46亿元。
随着上交所发函询问,郑氏家族内部的更多往事也被挖掘出来,参照杉杉企业发展的历史来看,这又是一出家族企业内部争夺财富与权力的大戏,企业家的卓越成就与人性幽微交织在一起,共同铺就了如今的情节。
据公开资料,1989年,郑永刚被调往宁波甬港服装总厂(杉杉前身),当时这家厂子濒临破产,亏损超过1000万元。郑永刚为了救厂,决心创立中国西服第一品牌,并为这个品牌取名「杉杉」。1990年,郑永刚借款3万元在央视打广告,杉杉西服一炮而红。1996年,企业改制之后,杉杉成功上市。2000年前后,郑永刚开始投入巨额资金研发新能源新材料。2007年,iPhone引爆全球锂电池需求。如今,杉杉已经成为锂离子电池负极、正极及电解液领域全球最大的锂电材料综合供应商。
可以说,郑驹生于杉杉品牌声名大噪之时,从小就目睹父亲郑永刚在事业上的辉煌成就。郑永刚本人的商业眼光超前,性格果敢,打下了杉杉这片市值百亿的偌大版图。
然而在家庭生活上,郑家的波折早已开始。
穿透杉杉股份的控股关系可知,杉杉股份的实控企业为宁波青刚投资有限公司,这家企业股权构成简单,股东仅有郑永刚、周继青两人。据媒体报道,周继青为郑永刚前妻,即郑驹的母亲。2015年12月,宁波青刚曾有过一次股权变更,郑永刚的股权由90%变更为51%,周继青的股权由10%增至49%,二人几乎平分股权。同一时间,郑永刚、周继青二人婚姻破裂,郑驹自英国学成回国,进入杉杉集团,出任杉杉控股总裁。
2年后,也就是2017年12月,郑永刚与周婷正式结婚。彼时,周婷进入上海电视台工作已有10年,曾担任《上海早晨》《财经早班车》《财经夜行线》等节目的主持人,是少见的既拥有证券从业资格证,又拿下CFA证书的财经主持人,她与郑永刚相识于2014年。
二婚不到一年,郑永刚在公开场合表示,「我正在培养儿子(郑驹)接班,儿子从小在上海长大,现在公司任总裁,就是学习接班。我在员工大会上讲,公司肯定是要儿子接班的。我很传统,就是个农民,我的理念是:儿子生在我家,就该他继承。」
无论离婚时与前妻平分股权,还是二婚后的公开表态,郑永刚始终是一副以郑驹为接班人的姿态。然而他的猝然离世,将二婚妻子周婷和3个幼子置于尴尬之地,一出「闯入股东大会」的戏码,是表态,是争取,更是利用舆论制造压力——
在遗嘱不明、未来权益不明的情况下,这位握有证券从业资格证的遗孀显然很清楚国内股票市场的敏感性。
3月26日,杉杉股份相关人士表示,目前双方已建立起正常的沟通渠道,并就未来平稳解决目前争议持积极开放的态度。双方当然得积极一点,少帅急着平稳度过过渡期,拉升股价、稳定人心,遗孀忙着确定手中权益,保障自己和孩子以后的美好生活。
家族企业的事,家族内部解决。这是继母和前妻之子争产大戏留给外人所见最体面的结局。
然而,像郑家这样竭力维持表面和平的还是少数,大多数继母和子女争产案闹上台面后,收获的都是不体面,甚至是悲剧性的结局。
3月29日,女性企业家米莉恩·尤伦斯(Myriam Ullens)在家门口,被58岁的继子尼古拉斯·劳伦斯(Nicolas Ullens)枪杀。当时,尼古拉斯对着父亲盖伊·尤伦斯(Guy Ullens)和继母米莉恩开枪,盖伊幸存,米莉恩则身中4枪,不幸身亡,享年70岁。
尤伦斯夫妇是全球最知名的艺术品收藏家之一,他们对中国艺术尤为热爱,收藏了数量庞大的中国艺术品,并作为关键推手,将许多中国艺术家及其作品推广到全球。某种意义上,他们改变了中国当代艺术的进程。
尤伦斯夫妇在北京创办了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该展览馆位于北京市朝阳区798艺术区内,是第一座由国外私人基金在北京出资建造的大型公益性当代艺术机构。2017年,UCCA由一组中国投资人接管所有权和控制权,但尤伦斯夫妇一直担任UCCA基金会理事,并积极参与UCCA在海内外举办的各项活动。除此之外,尤伦斯夫妇还在尼泊尔建立了第一所提供国际文凭课程的学校,以及两个帮助弱势儿童、营养不良儿童的孤儿院,他们还设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为癌症患者提供心理支持。
米莉恩是盖伊的二婚妻子,结婚之前,她已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曾创立过两家公司。1991年,她和盖伊结婚之后,共同投身到非营利组织中。在外界看来,米莉恩和盖伊是神仙眷侣,他们热爱慈善事业,热衷艺术品收藏,在名流商界口碑不错。
但对于盖伊的孩子们来说,一切又是另一副模样。
盖伊生于世家,父亲是比利时男爵,曾任外交官,母亲出身比利时贵族家庭,是一名摄影师、作家和皇家地理学会研究员。盖伊年轻时曾创过业,后来进入家族企业担任CEO,将企业扩张到亚洲。后来,他出售了家族企业,并通过投资、并购重组等手段积累了巨额财富。尽管他从未向外界透露过具体数字,但欧洲媒体估计,他的身家至少为30亿欧元(约合人民币223.6亿元)。
盖伊于1955年与米歇尔·弗兰克斯(Micheline Franckx)结婚,共同育有4个孩子,其中包括尼古拉斯。1999年,盖伊与米歇尔离婚,另娶米莉恩。同年,盖伊主导了一笔收购案,令公司大赚38亿美元(按当年平均汇率,约为人民币314.26亿元),盖伊从中也收获颇丰。
从此,在尼古拉斯眼里,继母米莉恩开始大肆挥霍父亲盖伊的钱财,为她自己扬名。
多年来,尤伦斯夫妇奔走在世界各地,他们在中国建立公益性艺术机构,推动中国艺术出海;在尼泊尔大做公益,照顾着大约1万名儿童。他们同时也喜欢享受,四处旅行,从布鲁塞尔到北京,从巴黎到马尔代夫,尤其喜欢在名下的豪华游艇上度过冬天。
但这一切之于尼古拉斯而言,都是不可饶恕的。他希望父亲更多地将遗产留给自己和兄弟姐妹们,而不是和米莉恩一起花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地方。相对于其他3个兄弟姐妹,尼古拉斯对米莉恩更加仇恨,这或许是因为他的生活非常不如意。他曾是一名比利时国家间谍,但因为盗窃机密文件证据确凿而被指控,从此声名狼藉。
据尼古拉斯的姐姐透露,听闻米莉恩打算出售家里房产后,尼古拉斯怒火中烧,他质问继母打算拿这笔钱做什么。争吵之下,他连开5枪,其中4枪击中米莉恩的头部。次日,尼古拉斯前往警局自首,承认自己杀了继母米莉恩。
毫无疑问,尤伦斯家族是一个表面极其光鲜的权贵家庭,多年来,尤伦斯夫妇在全球艺术名流中如鱼得水,但这个家族却隐藏着腐烂化脓的暗疮。父亲盖伊的漠视,让这个重组家庭充斥着仇恨和不理解。最终,一个58岁的老年人,为了88岁老父亲的财产,杀死了比自己大12岁的继母。这就是尤伦斯家族争产案的血腥结局。
盖伊和米莉恩并无子女,米莉恩去世后,如无意外,盖伊的财富只能流向他和前妻的4名子女了。
尽管新闻总将类似的事件归结为「继母与原配子女的家产之争」,但事实上,这些事件都有一个共同的背景:夫妻携手创业成功后,二人感情破裂,各自重组家庭,进而影响到家族企业。
尤其是在中国,民营企业历史较短,「夫妻店」的情况屡见不鲜,哪怕作为妻子的一方曝光较少,但她在企业内部的影响力仍然庞大。当小家庭与大家族之间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家族企业便会随之动荡。
梳理2022年胡润百富榜可知,中国排名前200的富豪中,有29名以夫妇的身份出现,涉及畜牧、石化、投资、网络服务、医药、新能源、新材料等各行各业。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以个人身份上榜的富豪,他们的背后,同样有一个或者多个彼此重合又冲突的小家庭,以及关系错综复杂的大家族。
如今,人们逐渐开始认可职业经理人管理企业,但在全世界范围内,家族企业仍是最普遍的企业组织形态,而这其中,「夫妻店」是初创企业的普遍形式。以国内数据来看,仅2020年上半年,A股共有117家企业IPO上市,超过60家由家族成员控制,其中又有将近半数为夫妻所控制。
夫妻关系,不管是在普通家庭,还是豪门望族,都是不可或缺的利益共同体。但众所皆知,夫妻关系又是如此脆弱,外界眼中的恩爱夫妻,可能早已同床异梦,维系关系的可能是子女、是利益、是面子,一旦关系破裂,利益如何分配就成为双方争执的焦点。
此前,我们曾讨论过即将步入第五次婚姻的默多克(点此进行回顾),他利用信托基金,保障财产不因屡次离婚而摊薄。在这一安排上,默多克的第二任妻子安娜至关重要。
默多克与第一任妻子帕特里夏·布克结婚11年,育有一女,与第二任妻子安娜·托夫结婚31年,育有二子一女。默多克与安娜离婚时,财富规模已经相当庞大,按当地法律,安娜本可以诉诸公堂,分走默多克一半身家,但最终安娜只拿走12亿美元。作为交换条件,她提出要求,设立家族信托基金,监管人为默多克前两任妻子的四个子女,他们共同享有对默多克新闻集团的投票权,相当于间接掌管着这个庞大的企业。此后默多克的其他子女最多只有受益权,不能享有监管权。无论默多克再结婚多少次,后来者都无法再染指他最重要的资产。
与安娜离婚仅17天后,默多克便与邓文迪结了婚,二人年龄相差38岁。这段婚姻持续了大约14年,两人通过试管婴儿技术,育有两个女儿。尽管邓文迪曾多次争取,但始终无法获得与安娜相媲美的权益。一家媒体对此评论称,「最终,中国式的继母争夺家产的故事没能如愿。」
事实上,大可不必给「继母争家产」的故事扣上「中国式」的标签。人心易变,无论哪个国家,婚姻破裂都是常事,家庭重组后,内部争斗也就随之而来。只不过富豪家族利益更大,关注的人也就更多而已。
1988年,安娜和默多克的婚姻存续期间,曾写过一本小说(对,这位奇女子原本是一名记者和小说家,还曾被教皇约翰·保罗二世授予圣格雷戈里大帝教皇勋章,默多克第二任妻子只是她的身份之一)。这本小说名为《家族企业》,主人翁是一名报纸出版人,至死也没能选出继承人,于是他的四名子女为争家产自相残杀,他的企业也在他死后轰然倒塌。
这本小说像一个微缩景观,汇聚着安娜对过往家族企业衰败的观察,她也在其中表达了对家族企业的忧思。她认为「选接班人就像自掘坟墓」——对企业掌权者而言,是给自己提前安排好呢,还是留待后人呢?
写完这本小说,面对破裂的婚姻,安娜为默多克做出了抉择,也为她的孩子们提前奏响了胜利的乐章。
可以预见的是,家族内斗过去存在,未来也不会断绝。郑氏家族、尤伦斯家族、默多克家族之外,还将有更多的富豪家庭面临这样的困境,亲情、私欲、权力和财富交织在一起,是家族企业摘不下来的大网。
当我们回顾这些困境最初的起点,往往会发现一桩桩支离破碎的婚姻,而这本身就昭示着一场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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