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熊叔要给大家讲一个关于隐忍的故事,为达目的不惜十年如一日地角色扮演。
乌克兰战争爆发后,位于荷兰海牙的国际法院组织了特别调查组,关注发生在战地各种战争罪行,同时还包括2008年发生的俄罗斯入侵格鲁吉亚战争中,针对平民的暴行进行调查。
维克多·穆勒·费雷拉(Victor Muller Ferreira)一位来自巴西的男子,曾向国际法院投递了自己的简历,申请成为实习生。
这位来自巴西的32岁年轻人,从打小被歧视,被遗弃,到成为都柏林三一学院和美国霍普金斯大学毕业的国际关系学霸,贫苦逆袭的人生经历,励志且令人感动。
这样卖惨的人生打动了国际法院的HR,也给费雷拉一个机会,费雷拉坐上了巴西飞往阿姆斯特丹的航班。
但负责法院安全的荷兰通用情报和安全局(AIVD)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位于海牙的国际刑事法院,最近很忙,对于这家针对国家与国家之间争端,以及国家层面犯罪的法院而言,调查发生在乌克兰和2008年格鲁吉亚的战争犯罪,成为了近期重要工作。
开展如此大案的调查,国际法院自然非常需要人手,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申请实习生的简历。
国际法院提供大约 200 个无薪实习机会,让候选人有机会“接触法院的日常工作环境,并在工作专业人员的监督下将他们的知识和经验付诸实践”。
这对于那些毕业后希望进军国际大机构或者政府机构的年轻人来说,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在众多简历中,有一位来自巴西的维克多·穆勒·费雷拉格外引人注目。费雷拉本科在爱尔兰都柏林三一学院(世界排名前100的名校)毕业,硕士就读于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是妥妥的学霸。
而最让人瞩目的是费雷拉跌宕起伏,悲惨的人生。他给国际法院的HR写了一份长达四页的自荐信。
在信中,他讲了自己对鱼的仇恨,对老师的迷恋,还包括巴西利亚一家餐厅的完整地址,其中有“镇上最好的棕色炖菜”和恍惚音乐(Trance)俱乐部。
细节是魔鬼啊,事无巨细的描述,让他的人设逐渐丰满起来。
然后,他又解释了自己复杂的血统迷惑,他被巴西本地人戏称为“外国佬”,因为他“看起来像德国人”。
接下来是这篇自荐信的重点,费雷拉向人们描述了一个渣男父亲与悲剧母亲的故事,“我的父亲给人的印象是一个非常友好和开放的人,但令我惊讶的是,我发现母亲和阿姨的死以及我一生中不得不遭受的所有困难和羞辱,都要归咎于他。”
费雷拉的父亲是巴西移民,他的爷爷也是移民,因此父系这一支满世界漂泊,很难找到有关的亲戚;他母亲是一名音乐教师,对渣男父亲一见钟情,为了跟他结婚,母亲不顾家族的反对,离家出走,因此母系这一边也很难找到相关的亲戚。
他说自己生于1989年,出生后,渣男父亲抛弃了母亲消失无踪,可怜的母亲为了抚养他,只能在酒吧餐厅当驻场歌手。艰辛的生活累垮了母亲,她不幸因为肺炎去世。
成为孤儿的他被好心的小姨收养,在爱尔兰小姨靠着做针线活抚养他,两人相依为命只能租阁楼居住。
费雷拉回忆起小姨,充满了温暖的爱意,小姨身材不高,有着慈祥的眼睛和柔软的手,她教他说葡萄牙语和一些西班牙语单词。
小姨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大,但她却不幸地在2004年心脏病住院,从此他被迫辍学谋生,在街上发传单,在商店偷袜子,在汽修厂打工。
后来小姨不幸离世,这个家庭仿佛受到诅咒一般,妈妈、小姨这些爱他的人都先后离去。
巴西里约海湾的President costa e silva bridge大桥,据费雷拉说,他小时候最喜欢看着大桥上的车辆往来。大家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2010年,费雷拉终于与那个渣男父亲相认,由此他回到了巴西,重新获得了巴西公民身份,他开始重新学习葡萄牙语,这也解释了他的葡语为什么有些蹩脚。
过不了几年,他那渣男父亲也撒手人寰,费雷拉参加完他的葬礼,从此举目无亲。费雷拉化悲愤为力量,全身心投入到学业之中。经过刻苦攻读,他相继从都柏林三一学院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毕业,成就了一个穷苦孩子的逆袭。
虽然自荐信有几处拼写错误,但这个问题也不大,毕竟四页纸洋洋洒洒数千字。
随着简历,一位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教授为他写了推荐信,信中教授夸奖了他在学业和学校期间的优异表现。
这位教授后来回忆道:“他有一些我无法表达的口音。但那不是俄语。”2018年费雷拉(右一)获得了都柏林三一学院学士学位。
费雷拉身边的朋友也知道他正在申请实习生,他说:“巴西在国际刑事法院的代表人数不足,所以这可能是我的机会!”
显然在爱尔兰和美国的学业都是真实的,作为一个主攻地缘政治,品学兼优的年轻人,不正是国际法院所需要的吗?而且对于国际法院来说,来自巴西的懂葡萄牙语的人也正是瞌睡送枕头。
于是国际法院向他发出了OFFER,费雷拉已经非常接近实现梦想了。
一旦正式录取,他将有可能获得ID进入国际法院的数字后台获取信息,同时他也有可能接触到与俄罗斯相关的案件卷宗,甚至对此产生影响。
但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国际法院安全的荷兰情报机构在审查此人时,发现了一些问题。
费雷拉在简历里,还写上了他的社交媒体,FB和TW的账号,可以让人们更立体地了解他的人生。在FB上,费雷拉将自己的父姓抹去了,变成了维克多·穆勒(他简历中母亲的姓氏)
费雷拉的Facebook页面上的信息相当有限,但有数百名来自巴西(他的祖国)和他的两所母校都柏林三一学院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朋友。
还有费雷拉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毕业的照片,另一名刚完成SAIS项目的毕业生说,费雷拉确实是该项目的学生,他的学历是真实的。
值得注意的是,他的Facebook页面上的传记信息与他的“传奇自荐信”相匹配,其中详细描述了他的童年和来自“巴西,里约热内卢,在尼泰罗伊”。
2017 年,在都柏林三一学院开始他的最后一年本科课程时,费雷拉在网上开辟了一个专注于地缘政治的博客,名为“我们的政治”。
乍一看,博客似乎非常受欢迎,每篇文章都有数千条评论,如果这是在FB或者TW,那都是了不起的大V啊。
你看看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一个有着630万粉丝的推特大V,一条推的留言也就几百而已。
这哥们能有如此多的评论,熊叔太惊讶了,我一篇文章留言顶天了也就几十个,费雷拉同学,不得了啊!
老熊赶紧点开文章学习一下,但是,这些评论怎么看上去有点水啊,都是没有任何营养的回复。
5000多条评论就是这?!不知道老外的互联网形态是不是都这么无聊。但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这种僵尸评论,要么是彩虹屁,要么是复制粘贴,一看就是刷的嘛!而且,他在2017年10月发表完一篇文章后,隔了两年才在2019年再度发表文章。厉害的是,粉丝不但没有抛弃他,还疯狂地回复了5000多。这种双年更,一言不合就失踪,还不怕粉丝流失的大V,你只能给他封神了!
熊叔搜了一下他其他平台,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按理说一篇文章有几千人跟帖的大V,在其他平台也得是大V啊。但在他的推特账户,你只看到12个粉丝,这不科学啊!
熊叔又分析了一下,他的博客中表达的意识形态,对于一个与俄罗斯没有任何关系的巴西学生来说,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古怪——
比如他讨论在发展中国家增进民主的方法,称普京为“癌症”,他提俄罗斯干嘛?
一个每篇文章回复几千的大V,推特只有12个粉丝,连僵尸粉都不会买点吗?!GRU太马虎了吧。
当然没有,6月16日,荷兰情报局AIVD将案情公布于众。他们声称破获了来自于俄罗斯的潜伏特工的案件。
荷兰情报局说,巴西公民维克多·穆勒·费雷拉(Viktor Muller
Ferreira,生于 1989 年 4 月 4 日)是俄罗斯情报官员。
实际上他的真名是谢尔盖·弗拉基米罗维奇·切尔卡索夫(Sergey Vladimirovich Cherkasov,生于 1985 年 9 月 11 日)。
切尔卡索夫使用了一个精心构建(错漏百出)的掩护身份,通过这种身份隐瞒了他与俄罗斯的所有关系,尤其是与格鲁乌GRU(俄罗斯军事情报局)的关系。
这类官员更广为人知的是“非法”:接受过长期广泛培训的情报官员。由于他们的别名身份,非法人很难被发现。出于这个原因,他们经常未被发现,从而使他们能够进行情报活动。
GRU 的主要重点是收集军事情报,但它也收集更多政治或技术性质的情报。GRU不仅收集信息,还进行秘密影响行动。
比如这个案件,一旦进入国际法院,他就能获得许多关于俄罗斯案件调查的信息。
荷兰情报局将他确定为“对国家安全的威胁”,并通知了移民局。
“基于这些理由,这位间谍在4月被拒绝进入荷兰,并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然后立刻被遣返回巴西。”。
那到底荷兰情报局怎样怀疑上他,并且揭露真实身份的呢?荷兰情报局没有透露具体细节,但我们可以从他的简历,和社交媒体发现一系列的疑点。
比如他提到小时候很喜欢看汽车从president costa e silva
bridge(一座里约海湾上的大桥)上通过。
熊叔比较手欠去搜了一下这座大桥,当我看到这座大桥的图片时,却发现桥非常高耸,假如你站在桥下,并不能看到桥上通过的车辆。
再比如,从他的博客上每篇文章数千评论的大V,却在FB或者TW上默默无闻。话说,你随便找一个过得去的中国互联网推广公司,都能做的比这天衣无缝得多。
再看看费雷拉对俄罗斯的批评,左看右看都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特别是对俄罗斯问题特殊的关注,就仿佛一个打碎了杯子,心虚的小孩,企图伪造现场欺骗父母一样。
费雷拉这些表现,无非为了获得某种心理上的暗示:你看,我敢于批评俄罗斯,怎么可能是他们的间谍?费雷拉转发了一篇Bellingcat发表的关于俄罗斯间谍的文章。
国际调查组织Bellingcat进一步起底切尔卡索夫
费雷拉在博客账户里,还分享了一篇关于GRU官员数字角色的2017年由Bellingcat发表的文章。
Bellingcat有点特别,原本是一家总部位于荷兰的调查性新闻组织,专门进行事实核查和开源情报(OSINT)调查。它由英国记者和前博客作者Eliot Higgin于2014年7月创立。
最近几年,Bellingcat与俄罗斯别上劲,他们对马航MH17、谢尔盖和尤利娅·斯克里帕尔中毒、叙利亚内战等俄罗斯参与的事件进行调查。
调查事件中有关的俄罗斯间谍的起底,是他们最乐于做的事。
在情报局案情披露同一天,Bellingcat迅速地揭了 切尔卡索夫的老底。看到他们的效率,熊叔有理由相信,Bellingcat或许也配合情报局介入了对间谍的调查。
Bellingcat披露,求职网站领英上的个人资料,提供了切尔卡索夫的掩护身份:他在都柏林三一学院攻读政治学本科(2014-18年)之前曾在巴西做过旅行社,然后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SAIS项目中获得硕士学位(2018-20)。
而在他资料里名字变成了维克多·穆勒,一个非常具有德国人特征的名字,这来源于虚构的母亲的姓氏——穆勒。
Bellingcat还调查了俄罗斯的档案,在离线数据库中发现的一些数据(例如护照号码和旅行历史)似乎已从其他俄罗斯数据库和数据服务中手动删除,这在掩护间谍时很常见。
但奈何俄罗斯方面的工作很不细致,切尔卡索夫的乘车记录暴露了他,资料显示他来自加里宁格勒,在2005年至2008年期间经常乘坐火车往返于加里宁格勒和莫斯科之间。这些火车旅行是在切尔卡索夫20岁时以他本人身份进行的,在那时他并没有被外派潜伏。
Bellingcat认为,虽然切尔卡索夫可能在20岁时就已经接受了掩护身份,但那时并没有证据显示他要与国际法庭发生联系。
切尔卡索夫在2015年夏天乘坐的三趟航班的记录,发生在都柏林三一学院第一年的暑假期间。这些旅行在莫斯科-加里宁格勒(2015年6月29日)、莫斯科-别尔哥罗德(2015年8月7日)和别尔哥罗德-莫斯科(2015年8月9 日)之间进行。
巴西联邦警察表示,他们在4月逮捕了一名未透露姓名的男子,其实就是切尔卡索夫,此前他因使用假身份证而被拒绝进入荷兰。
警方在一份声明中说:“他使用了一种复杂的伪造计划,假装了一个父母已经死去的巴西人的伪造身份,”并补充说他仍被拘留候审。
这位俄罗斯人于2010年进入巴西,并在爱尔兰和美国生活过,然后返回巴西为他搬到荷兰做准备。
熊叔把所有信息串起来之后,可以总结出这位“深海”如何部署自己的任务。
2010年,当“费雷拉”与渣男父亲相认,是他第一次穿上巴西人的外衣,然后他开始在巴西从事旅游业工作,学习葡萄牙语。
也许,俄罗斯方面在那时就发现了国际法院需要巴西人。
2014年实际上已经快30岁的他申请到了都柏林三一学院,然后又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这时的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身份,并且开始在博客、FB、TW上构筑自己的人设。
熊叔认为,这些人设事关两点,1、让人们相信他与巴西的关系,2、让人们看到他在专业方面的水平。只是过分修饰让他的人设漏洞百出。
接下来,当他在2020年毕业之后,就返回了巴西,继续做人设构筑和潜入荷兰做准备。
BBC透露,他可能最早在2020年9月,也就是毕业之后,立刻向海牙国际法院递交了实习生申请。
他用10年来准备的掩护身份,特别是那份堪比小说的自荐信,让国际法院一度被他欺骗,甚至还发出了录取通知,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The Brazilian Candidate: The Studious Cover
Identity of an Alleged Russian SpyRussian GRU spy tried to infiltrat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Russian spy tried to penetrate war crimes
court, say DutchAIVD disrupts activities of Russian
intelligence officer targeting 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END
PS:熊叔有理由相信公号最近被限流了,各位亲爱的读者们,请你们尽力转发熊叔的文章,除了你们,我还能靠谁呢?
非常重要!请各位加一下这个备用号,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