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公号8年,终于拿出勇气,开启这个采访人间101种职业的“大项目”。想要用最真实的人间故事,告诉孩子们也告诉我们自己,到底什么是工作,怎么才能得到好工作,怎么工作才能让我们过得更好。今天是这个系列的第16个故事,一位“特种兵”的故事。对前面的故事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点这里查看专辑。另外,千万不要错过今天的二条,这个“101个职业故事讲给孩子听”的栏目,每次推送都分两篇,头条是大家现在读的这篇故事。二条会针对这个职业背后的“教育意义”写成孩子听得懂的故事,而且配有录音,适合播放给娃听。感谢每个接受采访的真实劳动者,也感谢看文章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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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认识“特种吃货”是因为他在 B 站发的一条视频上了热门。实在太酷了:
👇🏻欢迎关注B站账号:特种吃货Seven
国防科技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侦查与特种作战指挥专业;
毕业分配到海军特种作战团蛟龙突击队;
代表海军参加过特种作战青年军官联合培训……
这履历的耀眼光芒晃得我心花怒放——这铁血男儿,这铮铮铁骨,必须采访到啊!在采访之前,我就知道,除了满足孩子们的好奇心,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能在他身上学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儿,把自己锻造成特种兵,在部队活好,这是本事;一个有“超能力”的特种战士,再变成“找个工作养活自己”的普通人,也是本事;特种吃货说,他本来想报考天体物理专业,高考第一轮交志愿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填军校。但这个来自新疆乌鲁木齐的家庭,经济条件实在太差了,军校不仅不需要一分钱学费,住宿伙食都免,甚至连回家探亲的路费都报销,一进学校就算是参军入伍计算军龄,挣钱拿薪水了……大吵了几次架之后,18岁的男孩妥协了,他当时对部队的唯一认识,来自一本叫做《我是特种兵》的小说。把招生目录里的军校名单拿出来一看,小说里写的国际关系学院,真的有,小说里的特种作战专业,真的有。好吧,既然都去当兵了,就当一个厉害的——他被录取了。
👇🏻《我是特种兵》作者刘猛与特种吃货合影
1、给你50天,变成一个兵
考入军校和入伍参军的第一步,都是新训——30-50天之后,你必须从男孩变成一个兵。
新训的主要内容是队列训练、内务学习、条例学习、政治教育;
翻译一下,就是学会怎么“行走坐卧、吃喝拉撒、绝对服从命令、一切听从指挥。”
吃:从当兵的那天起,你每天每顿都要整队吃饭,几点吃,吃什么,和谁一起吃,用什么样的姿势吃,用多快的速度吃,都定得死死的。
穿:从内衣到袜子,从军帽到军鞋,全都是制式的。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叫“风纪扣”,啥叫夏天?啥叫热?没系第一粒纽扣,立马有纠察抓你,抓住就通报处罚……
住:营房里,棉被叠得像刀切的豆腐块,洗漱用品全在一条线上,连牙刷的头朝哪边都得丝毫不差……
图片来源:CCTV军事报道
行:军队和军校里,没有三三两两散着步的年轻人,两人成行,三人成列,勾肩搭背的懒散惬意的样子是看不到的。都在电视上看见过阅兵吧,中国人民解放军队伍如同钢铁洪流,千百人如一人。图片来源网络
稍息、立正、齐步走、起立、蹲下、向右转——这种训练会一直重复,一直重复,一直重复——你当兵几年,就重复几年,成千上万次地重复,枯燥地重复,重复完了再重复,令人想吐地重复,直到把这个动作刻进自己的DNA里。除了极少数休假和执行任务,8年军旅生涯,特种吃货的日程表,就这样精确地重复着:可昨天,他还只是一个来自新疆,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的,18岁的少年。
你就愿意了?你就能习惯?你就不觉得这样太不人性化了?我问,你们一个班,一个年级那么多人呢,就能一下子就跟一群机器人一样,都哗哗哗统一了?他说:不习惯,不舒服,难受,就比如你跟女朋友吵架了,本来想哄她,对不起,集合了,那就必须集合(其实吵架的机会不多,毕竟只有周末让用几小时手机)。——军校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完全封闭的生活环境,抬头低头全是军旗、国徽、斗大的金字:中国人民解放军。你到了这个环境,进了这个集体,就只能接受,必须做到。当然会觉得不舒服,觉得苦,觉得难,但那时候毕竟只是孩子,想到外面也充满着不确定性,还有家里的压力,也就只能咬牙呆着。多年以后,不再是孩子的他,开始慢慢领悟,离开部队的森严管理,其实在外面的工作也经常有不爽的时候,迷茫的时候。无论在哪里,都有要忍耐和适应的东西,选择了一个环境,想留下,就要改变自己,环境是客观存在的。当然,越是这样,人心里压抑的表达自己的欲望,就会越强烈——特种吃货说。既然被压抑,那就要找地方释放,最正当的释放途径,就是训练场。体能训练和战术能力训练,具体都练些什么,保密,我不敢问,他也不能说。
特种吃货说:“有啊,我B站视频里也说过一些,比如我的肩膀、腰、膝盖都受过严重的训练伤。我进军校以前,长跑成绩就不错,我在新疆上高中的时候,学校举行冬季长跑比赛,我几乎都是前三名,入校以后跑5公里,班长看我是苗子,就给我加练,当时确实不懂科学训练。用很野蛮的方式,背包带绑我腰上,两个人一边一个拽着我跑,一圈换两个人,一圈换两个人,直到12圈半跑完——那真的动作早就变形了,整个人都后仰得厉害,非常痛苦,腰肌劳损特别严重。我后来跑步的时候,脚都不能往后抬,一抬就疼得厉害,只能像原地踏步一样。”但当时最大的痛苦,不是腰疼,腿疼,身体疼,而是成绩一落千丈,是“我是不是废了”的痛苦。这个伤他一直带到毕业下部队,直到14年,在广州特种作战学院培训,有很多体育专业的教授,给了他科学训练的指导,伤才慢慢调整好,现在状态已经很好了,目标是冲击铁人三项。
图片来源:中国军网
说到部队的体能训练,一定会提到武装5公斤越野跑,全身迷彩服,里面还有体能服,战士的装备包括:头盔,战靴,95式步枪,携行具(4个弹夹,4个手榴弹)防毒面具和过滤罐、水壶、挎包(牙刷、牙膏、毛巾、水杯、止血带、笔和本)大约25斤。军官多一把手枪、一个望远镜,一个指北针,大约28斤。5公里武装越野,24岁以下,及格是25分半,良好是23分,优秀是20分半;这些是常规训练,是全军都有的训练项目,特种兵的训练项目更多、更杂,各大新闻媒体也经常报道特种部队的“魔鬼周”训练,都是专挑极限环境设置极限条件来考核。图片来源:中国军网
苦么?我问。
相比正常生活来说,其实用“苦不苦”形容不那么准确,当兵以前,就是肉体或者精神受到了压力,跑个800米,饿了一顿,或者学习生活上遇到点困难,就觉得自己很苦了。
但离人真正能承受的“极限”还很远,其实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需要去逼近自己的极限。
但一个特种兵的训练,是肉体和精神都经历千锤百炼——好像每一次、每一天,每一项训练任务,都要去突破一个人的极限,甚至有些时候,是在挑战人类这个物种的极限。
这怎么受得了呢?大家都是肉做的啊!我发自肺腑地感叹。
他说,痛苦啊,太痛苦了,心里就一万遍的想:以后再也不搞了,这次熬过去以后再也不搞了!
但是等到训练结束了,又觉得其实好像还行,下次又能了。
突破极限并不是只有痛苦啊,还有源源不断,汹涌澎拜的新鲜、刺激、血性、爽!
图片来源:中国军网建立在这些痛苦之上的,是真正的自信,是你完成了这辈子从来没有尝试过的训练和任务自信心爆炸式的野蛮生长。
我从100斤长到140斤,全身都是腱子肉,他说。
我内心长长得哦了一声——那不止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尝试过的”,那是绝绝绝绝大多数人类这辈子也不可能去尝试和完成的。
我一度也很想尝试蹦极:想象站在悬崖边上那一秒,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又或者是看着《战狼》、《红海行动》这样的电影,想象自己是匍匐在戈壁上,将恐怖份子一枪爆头的女狙击手。虽然这辈子大概没有机会体验了——但我仿佛能够想象到他所说的那种自信的光,像是遥望浩瀚宇宙中一颗炽烈璀璨又无比耀眼的星星。图片来源:中国军网
当兵就是交给国家了,衣食住行国家全包——这不是比铁饭碗还铁饭碗么?我问。
特种吃货说,要不要当兵,他先说说“劝退三条”:
1、大多数情况下,军人不是一个终身职业,基本保障有,但是挣不了大钱;志愿兵2年;军士最短5年,满12年才能安置;军官到35岁以后,陆陆续续开始离开部队,都有安置,但安置情况得看安置地条件。特种吃货是16年离开部队的,那时月薪到手8900元左右,(但部队每个地方的补助类型不同,所以收入也不好一概而论),对他来说那是净收入,吃喝拉撒都不用花钱,但是想存下来买一套北上广深的房子,也得几十年。当兵要放弃的东西太多了,不止是训练苦,生活单调而已。手机这样的日常通讯设备,使用上有很多限制,家是管不上了,恋爱呢,倒是可以谈,但谁愿意跟你谈?100%都是异地远程,就算有姑娘甘当军嫂,结婚以后,丈夫长期驻守在祖国的高山大川,海防边疆,生孩子养孩子照顾老人,都是妻子一个人的事——你再舍不得,再不忍心,也要继续坚守你的岗位。很多军人最后离开部队,不是因为不热爱,是真的随着孩子越来越大,老人越来越年迈,家里的事情越来越多,选择专业回归,多照顾一下家里。3、自我意识太强的人,真的不要去参军。
特种吃货说,他绝对不相信别人说“我到时候就能行了”。真心不愿意服从命令,视自由为生命的人,真的不要当兵。军队为什么要求每个动作重复到吐,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因为军人是为了战争而存在的,在战争面前,错一点点,就是生死,就是存亡。别说特种部队执行机密任务了,就是日常训练,也有跟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带新兵的时候,有一次手雷训练,出事的这位小可爱,平常就是有点小聪明,爱出风头逞能,喜欢当小头头的。他接过手榴弹,右手握着弹,左手托弹,小步平稳走投弹区域,拉开保险栓,本来一松手,手雷就会垂直落到防爆墙后方的山崖下,但这个小可爱就是松不开手,脸都吓绿的,手不停的颤抖,就是松不开。在他身后担任安全员的特种吃货拼命叫他松手,扔掉手榴弹,但这个新兵实在颤抖得厉害,眼看他手里的握片已经开始一点点移动,说明他正在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松手——特种吃货冲上去打掉了他手里的手雷,手雷从防爆墙后掉了下去,没几秒钟就爆了……有人问为什么要机械性的重复成千上万次战术动作的训练,为什么要令行禁止绝对服从命令,为什么不能凸显个人——因为战争,是人类社会最残酷的斗争。当千百万人的性命,自己的性命就架在眼前的枪尖上时,养成服从命令的意识和肌肉记忆,可以让人在懵掉的情况下,听从指挥员的命令,凭肌肉记忆做出动作,增大存活几率,只要差一点点,可能你的命就没了,战友的命就没了,这场战争就这样输掉了……👇🏻“特种吃货”军装照:关于参军途径,军校生活情况,自己或者身边人到底应不应该入伍这些话题,欢迎大家关注B站账号:特种吃货Seven
当兵那么苦,到底值得么?我问。
对我来说,值得!军旅生涯给我留下了三个财富,能让我一生受用不尽。
1、真正的自信
当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真的有些瞬间,觉得自己是英雄。
现在的我,不怕事,遇到事,首先考虑的是,怎么能把这件做成,而不是担心失败的后果,失败了又怎么样呢?又不会死~
勇敢的开始,在行动中克服困难,寻找成功的方法,是部队给我重要宝藏。
2、保持严格的自律
自律很难很难,因为自律是一种忍耐,是一件在精神和身体上都很苦的事。
很多人没有自律,是没有切身体会到自律的好,部队“逼”着我体会到了,自律虽然有苦,但它的甜更多。
3、让我想清楚了,我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除了训练,军队生活在精神上是很简单的,没有那么多诱惑,给了我大量的时间去思考,思考自己是怎么成了现在这样的人,自己在过往的人生中犯了什么错,做对了什么事,什么要坚持,什么要舍弃。
思考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成为这样的人需要什么样的精神品质身体素质,现在的自己和理想的自己,差距在哪里,如何弥补这些差距。
特种吃货说,他算是从部队“裸辞”的,如果不是遇上了裁军浪潮,他还走不了。家里经济条件实在太差了,妈妈还要照顾,谈了8年异地恋的女友最后还是分手了,继续拿这份薪水,买不起房啊。他一个人跑到武汉,直奔证券公司,他笑着说,真是抱着一颗挣钱的心。股市给了特种兵迎头痛击,刚开始薪水 3000 元,连五险一金都没有,租完房子,交完社保医疗,还剩500。“我大学是纯军事专业,说句玩笑话,我的专业就是“中国保安界最高学历”,但给老板当司机了,当保镖了,不是他要的生活。两年之后,特种吃货转行干起了保险,一直到今天,再也没有换过。他开始死磕——国内的6个保险证书用2年时间全部考完了,一共要考22门,所有考试都是一次性过的,其中最难拿的一个证书,湖北省上半年只有他一人获得。很多人夸他聪明,他说,对于成年人,考试不是比聪明,就是比你能不能忍看书的痛苦,上班已经很累了,你能不能回到家还去看书,考试之前把书看完,你基本就能考得过去。最早干视频做 up 主,也就是因为看不惯电视剧把军旅戏拍成了言情剧,拍了视频怼肖战演军人,军礼完全不标准(哈哈哈哈,对,就是怼肖战)但开始做了,又认同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于是一路死磕下来。在武汉收获了事业的特种吃货,还收获了一个可爱漂亮的媳妇儿。他说,如果孩子都了解过了,自己愿意的话,我会支持。第一,让娃吃点苦,看到世界是有苦难的,不要把顺利和鼓励当做必然的,而是做好准备,吃苦和困难是常态。第二,让孩子真正理解,人需要有为了集体而放下“自我”的时候,能够去成就别人的利益,集体的利益,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价值。最后,再再再推荐一下这位硬汉的B站账号:特种吃货Seven;看看不同的人生,有时候真的帮我们闯过自己眼前的关。
特种兵是干嘛的?军人是干嘛的?如果你家孩子特别好奇,那一定不要错过今天的二条,这些都写成了孩子能听得懂的故事,而且也录音了,可以直接放给孩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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