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卧铺火车票
21点20分,当我踩着时间点登上火车后,随着一阵振动,车开了。
伴随着火车启动时的摇摆,我摸索着找到铺位,笨拙地把行李箱塞到床下。在身旁五位”舍友”的瞩目下,快速缩进下铺的空位中。
这是一辆从北京到上海的火车,全程12.5个小时。它的卧铺车厢既是我返回上海的交通工具,也是我今夜休息的栖身之所。这次来北京参加小数点老友记活动,结束时已赶不上最后一班高铁。第二天在上海还有工作,晚上还要准备材料,衡量再三,我还是选择了这个过夜卧铺,既能工作,又能休息,还不耽误赶路。
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小伙伴坐过这种过夜的卧铺,至少在我参加工作后,出差不是飞机就是高铁,已有十几年没坐过了。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卧铺是”奢侈品”。
我是一名小镇做题家,在千里之外的上海求学。每年寒暑往返学校和故乡,动辄就是30多小时的行程。相较于在拥挤车厢里坐到屁股发麻,如果能买到一张卧铺,一路躺平到目的地,无疑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与现在手机APP购票不同,那时买票只有三种途径:一种是靠关系,拿着车站领导批的”条子”,能够有保障的买到你想买的任何一张票;一种是找黄牛,加上让人肉疼的”手续费”,也大概率能买到所要的车票;最后一种没钱、没关系的就靠排队,在返程高峰期里,要想排到一张卧铺票,往往需要在放票的前一天晚上就去排队。
每年到了初五,父亲就开始张罗为我买票的事情了。我常常对他说,自己已经长大,也能去排队,没必要父亲去吃苦受累。可他却十分执拗,坚持一定要亲自去通宵熬夜,怎么说都不听,说多了还会发脾气,困惑的我去询问母亲。
父亲排队去的第二天上午,我总会早早起来,坐在饭桌前等他一起吃早饭。大约9点左右,父亲总能回来,而买票的结果从他进门的状态就能猜到。
如果买到了卧铺,父亲进门的时候会喜笑颜开,像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换好鞋,父亲会快步走到饭桌前,先从怀里掏出得来不易的车票,交代我一定要放好,别弄丢了。接着边大口吃着饭,边絮叨着买票时有人插队,或者说售票员如何不搭理人这样的琐事,舒展的眉宇间,丝毫看不到通宵熬夜后的疲惫。
如果没有买到卧铺,进门的父亲悄无声息,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他会慢慢移步到饭桌前,疲惫的神色中夹杂着愧疚,一言不吭的小口喝着粥。此时我和母亲总会安慰他,毕竟卧铺票就那么几张,哪有那么容易买得到?只是不管我们怎么安慰,父亲总是一言不发,只在喝完粥后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我去睡一会,今天再去排一晚,看看能不能买到后面的票”。
于是初五后的几天里,父亲都在不断为买卧铺票而努力着,一次又一次的熬着夜。如果在最后时间前还排不到卧铺,他就会咬咬牙花数倍的价格买下一张卧铺,只是为了我去学校的路上更舒服一些。
父母离开,火车开动。我脸贴在车窗前和他们告别。直到父母挥舞的双手渐渐远去,我的视线也渐渐变的模糊……
现如今,父母已经步入古稀之年,早到了含饴弄孙,享受清福的年纪了。可每当我要去外地出差,他们依然会像当年我离家游学一样,操心我带的衣物够不够,操心我在外面饮食起居是否习惯,操心我在外是否安全,唯一和过去不同的地方,也许就是他们不用再为我买车票而担忧了……
作为一个不惑之年,已为人父的中年人,在外,我是一名扛得住事的员工,是可以追随的领导;在家,我是担起家庭重担的父亲和丈夫;可在父母眼中,我永远是那个襁褓之中长不大的婴孩,永远需要他们的照顾。
我知道,父母是我一辈子可以依靠,可以信任,可以寻求寄托的港湾,是我坚强外表下,可以托付柔软内心的人。同时,当年那个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也会用尽一生一世,去照顾两位为了他无私付出一生的父母。
人生一世,何为幸福?有父母在身边,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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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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