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中国画师失业”太假，但中国游戏圈的“AI焦虑症”真输出到国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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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Pixabay

五个月前，ChatGPT的横空出世让许多人纷纷体验到了与AI对话的乐趣。各大巨头相继跟进，更是让AI这个并不陌生但离日常生活较远的新事物，成功从科技界破圈，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不少人甚至惊呼我们迎来了人工智能元年。

然而，随着AI展现的能力越来越“吓人”——无论是写论文、代码，还是绘画、解题，都能用远超人类的速度完成。一夜之间，围观者们已经不再惊叹于AI回答靠不靠谱了，而是都在忙着担忧自己的饭碗。尤其在国内游戏圈，原画师已然成了AI焦虑的“重灾区”。

比如心动创始人黄一孟在今年四月初透露，有游戏团队受AI影响砍掉原画外包团队，一名外包公司技术总监也表示团队38名原画师被裁了20人。尽管画师们已经集体抵制过不少次，但类似裁员消息依旧层出不穷，还一度冲上了热搜。

中国画师这种AI焦虑症最近也悄悄传到了国外。4月12日，有外媒发表文章称，“中国游戏行业正面临AI危机，70%中国画师要失业”。虽然大家都知道AI的冲击让国内画师并不好过，但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在GameLook看来，未免有些过于离谱。

那么，外媒的报道真实性如何？难道国内游戏画师真如报道所说，已经陷入了集体失业的窘境之中？

    出口转内销的“AI恐惧症”

GameLook查证后发现，这篇骇人的文章最初发表在名为Artisana的网站上，作者名为Michael Zhang。文章在开篇就直接点明了主旨，称“在过去一年，中国插画师的工作岗位减少了70%。这种现象最初是由经济放缓和监管压力所引发，随着AI工具的激增而加速”。

实际上，这句话并非是文章作者原创，而是来自于另一家外国媒体“Rest of World”的一篇采访报道。

在这篇报道中，Rest of World记者采访了一名来自杭州的游戏猎头Leo Li，后者表示国内插画师的工作招聘岗位数量去年下降了约 70%，这不仅是因为监管压力和经济放缓，还鉴于AI能力不断增强，“企业可能认为不需要那么多员工”。

或许是为了博人眼球，以达到提高点击量或刺激国外游戏从业者的目的，另外一家英文博客网站Artisana在对Rest of World的报道进行“二次创作”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把“70%岗位下降”的说法，放大成“70%画师失业”，并且还将采访对象的猎头身份隐去，让人下意识认为，用AI代替人工是中国游戏圈普遍做法，很显然属于迎合市场情绪的又一次焦虑炒作。

此外，GameLook还发现Rest of World报道中所写道的部分中国画师的经历，也大多引用自中国中文媒体早先的报道。比如文中提到的自由插画师Amber Yu，其吐槽客户现在只支付平常工资的十分之一，要求她改进AI 生成作品而不是原创作品一事，此前就被国内媒体报道过。

由于身处善于拥抱变化的游戏圈，且还是在中国这个变化莫测的试验场，国内媒体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AI在游戏圈所引发的焦虑，并做了大量的报道。客观来说，AI的出现的确加剧了2D美术的“就业困难”，但远没有70%画师失业这么夸张。

况且，“失业潮”的出现并不能单单归因于AI，要知道近年来版号数量的下调，以及市场经济环境的下行，也让游戏企业的经营风险、运营成本短期承压。综合因素下，一些企业做出裁员动作情有可原；同样地，也免不了会被媒体放大解读，使市场舆论风向朝着焦虑转化。

甚至久而久之，游戏圈对AI的敏感，已经到了只要游戏或厂商与AI稍微沾上边儿，就会“色变”的程度，《永劫无间》上个月推出的AI共创活动就是“前车之鉴”。

原本该活动旨在邀请玩家利用AI工具，创作自己喜欢的皮肤。但之后，活动却被部分玩家和媒体解读成“网易或许想借AI裁掉部分美术人员”，以至于网易不得不亲自下场辟谣，并重申官方对画师创作价值的肯定。

越发敏感的舆论环境，再加上网上时不时传出一些“因AI裁员”的消息，给人造成了一种越来越多厂商大幅裁员的情况。而媒体大面积报道更是加重了这一现象扩散，以至于焦虑感直接溢出国境，让远在大洋彼岸的欧美游戏圈同行都感到阵阵寒意，否则怎么会写出像“70%中国画师失业”这样耸人听闻的文章。但真实情况是，行业头部公司尚未采取缩编的方式进行大规模的人员调整，甚至一些头部二次元公司对AI画图还持警戒态度，不过外包公司先遭冲击也是事实。

有趣的是，外媒这篇文章在发布后其实获得了不少国内同行和官媒转译。也就是说，这篇受中国AI焦虑影响而诞生、旨在对海外市场输出焦虑的文章，此时却反过来对中国游戏圈反向“施压”，有种出口转内销的荒诞感。

就像一名网友所说，如果国内媒体能狠下心来，将文章包装一下再次输出海外，甚至可以“这样来回发十几次新闻”。

    焦虑、迷茫与狂欢

回到这篇文章本身，尽管其内容的确引用了不少国内媒体的旧报道，但“70%失业”这个数字还是引起了海外网友不小的关注。在reddit论坛上，有人专门针对这篇文章开了两个帖子，参与人数颇多。

就像硬币总是有两面，不同的人对待AI的态度也并非完全一致，有人视其为洪水猛兽，就有人将其奉为圭臬。但好在无论是正反两方如何辩论，两者至少保持了一个共识，那就是AI的确是社会未来发展不可避免的趋势。

网友“skyeandJett”并不是一名游戏画师，而是从事其它与游戏相关的工作。尽管不是身处抵抗AI入侵的“前线岗位”，但他坚信随着AI技术的发展，所有与游戏相关的岗位都会被波及，画师“只不过是第一批伤亡者，未来十年我们都将处于失业的边缘”。

在认清了AI入侵的既定命运后，有些人并不想坐以待毙，或去做徒劳的抵抗，而是开始“自救”，方法也很简单——是时候“学习编码”了。

对此，“_stevencasteel_”预测未来所有的画师可能都要精通AI技术，甚至需要会在Unity或Unreal引擎中制作自己的游戏，他直言千万“不要等待耶稣或特朗普来拯救你，而是将自己提升到新的水平”。

当然，对于那些有着艺术精神追求的人来说，失业问题或许只是无数令人担忧的问题中最无足轻重的一环。在他们看来，AI帮助下的创作，很可能会让创作者陷入迷茫。

在另一个帖子里，有画师透露自己首次尝试AI绘画时，发现只需要动动鼠标就能产出7000多张作品，的确很让人上瘾。但在体验了一段时间后，自己的心情如同坐了一趟过山车，从最初的新奇、惊讶，变为不在乎，“如果你愿意，把它打印出来当厕纸也行”。

他坦言态度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是因为他发现在利用AI创作的过程中“没有感受创造的快乐”，也没有给自己那种“我做出了一些东西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非孤例，另一名画师也提到，自己“不觉得那些作品是我创造的，我更像是发现者，而非创造者。”

本质上来说，AI作为一项技术本身无罪，其结果导向完全取决于掌控者怎么使用。对于那些热衷于前沿技术的人而言，AI的加入很可能意味着一场关于游戏行业的伟大革新。

有人断言，既然AI能让作画、乃至其它开发环节的效率成倍增长，那就意味着游戏的开发成本将极具下降，因此游戏回本所需的收入将会更少，失败风险更低，这将极大促进工作室开发更多的游戏，从而需要招聘更多的美术人员。

在他看来，AI的加入实际上不是让画师失业，反而是增加就业。与此同时，玩家也能得到更多的游戏。而“回看历史，所有的技术进步最终只会提高质量，即使它让传统的工作方式，以及工作本身过时了”。

“不同之处在于，人们可能尚且没做好接纳这种‘不同’的准备。如果我换一种说法，比如画师使用Photoshop将想法变成艺术，那么没有人会否认画师创造了这幅作品。”有网友跟帖说到。

    缓解焦虑的方法，是全面拥抱AI

之前GameLook聊AI的时候，对国内美术这种焦虑现象展开过一番探讨，认为其根源在于中国游戏公司还有数量庞大的2D游戏产线，很多美术团队主要生产2D美术资源，而恰好目前AIGC绘画能力也主要集中在2D美术层面，使得许多画师的工作有着很强的可替代性。

虽然目前AI在3D模型生产上还很初级和原始，但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比如英伟达（NVIDIA）推出的Magic3D，就能基于文本描述自动生成3D模型。用户只需要输入一段文字，AI就能生成出一只色泽、纹理、造型俱全的3D模型。

从最初AI采用GAN对抗网络生成写实图像，到目前普遍采用扩散模型和大模型AI展现强大的2D绘画能力、甚至涉及代码编写和测试，再到如今开始初步涉足3D模型生成领域，AI进步之神速有目共睹，这也恰恰应证了其作为社会未来发展趋势的客观事实，游戏从业者无法忤逆客观规律，那只能选择尽力适应。

但AI造成的焦虑同样客观存在，不可忽视。如何缓解焦虑，无疑是目前从业者必须考虑的问题。在GameLook看来，或许可以从AI对行业的影响着手分析，找到解法。目前，AI对游戏业的影响虽然短期看较为明显，但长期来看也许未必只有一种走向。

GameLook认为，从解决更多就业的角度考虑，行业主管部门或许可以增加版号数量，以刺激更多国产游戏立项，为短期受AI冲击的画师创造更多就业机会。

而长期来看，AI提升了美术资产的生产效率后，必定导致游戏产品更加注重产品质量，这里的质量不仅包括了较为直观的内容量，还涵盖内容表达、美术细节、游戏体验等各个方面。AI的高生产效率如果得到企业更大的重视，比如用到提升游戏内容量方面，至少会平衡当下AI对2D美术人员就业的冲击。

回想起来，如今业界对AI的态度，与过去业界对动捕的态度颇为相似。15年前，育碧决定部署业内首个动态捕捉工作室时，所有的动画师都以为育碧试图裁掉他们，害怕动捕会取代动画师的岗位。

但实际上，育碧成立动捕工作室后，反而还招聘了更多的动画师，让更多游戏角色能像真人一样动起来、让单个游戏角色有了更多的动画动作进行喜剧性的剧情表演，并借此推动3A游戏的品质和游戏体验向前又迈了一大步。

既然曾经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么面对如今的AI，我们在焦虑的同时也不要忘记AI带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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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meLook每日游戏产业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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