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向LP致歉：亏钱了

老虎顶不住了。

The Information报道称，老虎环球基金（Tiger Global Management）最近告知LP——截至去年底，旗下127亿美元的风投基金录得20%亏损。更惨淡的是，老虎盘子里的非上市项目整体估值蒸发了23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超1500亿元），酿造了其风投史上最大窟窿。

至此，一向彪悍的老虎罕见暂缓步伐，今年几乎不见出手，甚至放低姿态向LP道歉：“低估了通胀上升的影响，高估了疫情对其投资组合所带来业务增长的可持续性。”即便如此，老虎环球基金今年新基金筹集屡屡碰壁，低迷的退出环境套住了大量资本，LP选择捂紧口袋。

昔日猛虎跌入寒冬，令人唏嘘。这只不过是美国风投江湖低迷环境下的一缕缩影——今年，美国科技投资和风险融资规模大幅下降，为13个季度以来的最低季度水平。这一幕，无疑给国内VC同行敲响了警钟。

一向高歌猛进的老虎栽了跟头。

先从这支录得亏损的百亿基金说起。2021年，老虎环球基金经历了风驰电掣般的一年，出手速度和总量明显超过了所有同行。趁着科技股一片热潮之际，老虎这年10月顺势启动了新基金的募集工作，主要用于投资早期且快速增长的科技公司，其中一半以上将投注在A轮、B轮时期。

次年3月，这项募资计划取得了里程碑进展，当时的一份监管文件显示——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老虎为其最新的增长投资基金Tiger Global Private Investment Partners XV筹集了超过110亿美元的资金。

此外，老虎员工们也出资了超15亿美元，最终收盘规模达到了127亿美元，是其之前增长基金规模的两倍。

如今来看，这支基金几乎成为老虎在一级募资市场的绝唱。

一边埋头募资，另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开出支票。记录显示，在很短的时间内，这支百亿基金已经投出了110亿美元，四分之一的投资投向了企业软件、金融科技以及加密货币领域。 

但伴随全球科技股震荡，老虎环球基金一以贯之的“募与投飞轮效应”开始偏航。根据The Information看到的文件显示，截至2022年底，这支127亿美元的基金已经亏损20%。

亏损来源于其投资组合中项目估值的骤然下跌——数据显示，老虎环球盘子中有近七成被投企业出现估值下降，如对加密货币交易所FTX 3800万美元投资，以及以及 OpeaSea、Bored Ape Yacht Club（无聊猿）等一系列加密和Web3公司。此外，因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支付巨头Stripe和生鲜电商Instacart等新经济公司的估值大幅减值，当初激进押注的老虎也因此亏损加剧。

至此，老虎跌入了近几年来的“最差”时期。就在一个月前，老虎还将旗下所有风险投资基金对非上市企业的投资价值减记了约33%，导致其创业公司投资组合的价值减少了23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超1500亿元），堪称惊悚。

要知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老虎环球基金在全球风投圈都是碾压般的存在，它凭借不计较估值的疯狂打法几乎包揽了所有叫得上名字的独角兽。尤其是在中国，老虎环球基金强势拿下了字节跳动、神策数据、货拉拉、震坤行、满帮集团、京东物流、京东健康、叮咚买菜、美团点评以及来自中国的超级独角兽SHEIN等一系列明星公司，让很多同行望尘莫及。

而伴随亏损加剧，往常雷厉风行的老虎猛踩刹车。根据 Crunchbase的数据，老虎环球基金在过去一年中大幅削减了投资——在2022上半年完成了 158笔交易，而今年到目前为止只完成了20多笔，几乎停滞。

自家VC基金酿下了窟窿，老虎罕见向LP表达歉意：“我们的基金在2022年非常令人失望，鉴于宏观经济情况，市场表现不佳，但我们不相信借口，所以也不会找任何借口。”

即便反思深刻，但老虎环球基金的LP们依旧揪心不已。估值暴跌和整个VC行业的紧缩使得老虎基金难以为其新基金筹集到更多资金，甚至那些一开始表示有兴趣的LP也选择搁置出资计划。今年早些时候，老虎环球基金无奈将其PIP 16基金的募资目标从60亿美元下调至50亿美元。

或是修补窟窿弥补LP，或是对风险投资事业失去信心，老虎开始行动——撤回向其他风投基金的投资承诺。The Information报道称，老虎环球基金正在与银行合作，清算其在其他风险投资基金中的股份。如斯境况，无疑是一记深刻教训。

眺望而去，寒冷的飓风正在席卷整个美国VC圈。

2022年风投圈的惨淡仍历历在目——Pitchbook数据报告显示，2022年全年交易数量为1.6万笔，比2021年的1.9万笔下降了14%，投资资金总量2383亿美元，比上年同期的3447亿美元下降了30%。

退出窗口在急剧收缩，过去一年，美国风险投资行业共发生1208笔退出交易，产生的总价值仅714亿美元，远低于去年同期的1925笔的7500亿美元，也是自2016年以来首次跌破1000亿美元。

而2023年，开局也并不顺利，多家银行倒闭使得恐慌情绪进一步蔓延，一度引发了人们对金融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忧虑。低迷的大环境下，风险投资也驶入冰冷时刻，第一季度的投资节奏触及三年低点——Crunchbase数据显示，2023 年第一季度产生760亿美元的VC投资，比去年同期下降了53%。

IPO层面的停滞依然在持续，退出回报可能性急剧下降，这让许多LP望而却步。即便GP在路演中表现得雄心勃勃，但LP们依然质疑VC基金在近期失败中汲取教训的能力，甚至表现出对风险投资未来的担忧。

Pitchbook数据报告显示，在第一季度，美国仅有99支风险投资基金从LP那里募到了资金，总规模为117亿美元。该报告提醒，如果这一筹资速度在今年余下时间继续下去，将意味着2023年的募资总额比2022年下降73%，甚至迎来近六、七年里的最低水平。

今年以来，一批海外VC机构掌门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今年我们将看到更多僵尸VC”的感叹。他们普遍认为，由于利率上升、经济衰退担忧和创业公司估值的急剧下降，大量僵尸基金即将涌现。

“很多风险投资机构已经无法为下一支基金募集到资金。”全球最大种子轮机构之一、也是美国超级加速器Techstars的CEO Maelle Gavet对外警告：“未来几年内，这个数字可能会达到VC机构总数的50%。”

换言之，过半的风险投资机构都将沦为僵尸基金，即很难再为老LP带去回报，也无法募集新的资金。她还提醒，对于大多数VC机构而言，2023年可能是自互联网泡沫破灭以来最为棘手的一年。

萧条的背景下，为了重新获得LP的信任，GP们使出浑身解数，有的下调募资规模，有的干脆放弃募资，还有的甚至开始降低管理费，如老虎环球基金、红杉美国等投资巨头给出了低于行业标准2%的管理费数字，以此缓解来自LP的压力。

“创投泡沫破灭才是美国真正值得讨论的问题。”

天风宏观首席研究员宋雪涛和他的团队分析认为，美国经济的问题，既不是银行缩表，也不是商业地产爆雷，而是创投泡沫破灭。“仔细看硅谷银行和商业地产的情况，就会发现他们的问题其实来源相同——硅谷银行破产和商业地产危机，其实都是创投泡沫破灭的牺牲品。”

如在硅谷银行事件中，绝大多数储户为创投机构和科技公司，而创投泡沫在快速加息中破灭，一二级市场出现倒挂，风险投资机构失血的同时从投资项目中撤资，创投企业被迫从硅谷银行提取存款用于补充经营性现金流，从而引发了一连串的挤兑。

泡沫破灭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呢？天风宏观提醒，创投泡沫不会像次贷危机一样，通过金融杠杆和影子银行，对金融系统形成毁灭性打击，但会带来硅谷和华尔街的局部财富毁灭。

这一幕已经在渐渐显现。一篇来自《观察者网》的报道显示，从今年年初起，硅谷开启了清算模式，一批创始人锒铛入狱。

最轰动的是震惊全球创投圈的“坏血”造假案，明星创始人Elizabeth Holmes最终因欺诈投资人罪名获刑11年零3个月。

而最新事件来自一位31岁女性创业者Charlie Javice，她于2017年创办了大学生理财平台Frank。事发是在今年4月，美国司法部对Charlie Javice提起刑事诉讼，指控她诈骗摩根大通1.75亿美元。

此外的案例还有：广告软件初创公司Outcome Health的联合创始人Rishi Ahah被裁定犯有欺诈客户和投资者的罪行；Ozy Media创始人Carlos Watson、软件公司Slync创始人Christopher Kirchner均于今年2月被捕，并被指控欺诈投资者。

正如报道中分析，在2022年美联储开启暴力加息前，美联储长期维持零利率长达十年，市场上钱多项目少，创业者吃里扒外的不道德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公司的泡沫估值所容忍。

数据显示，2012年至2021年间，美国科技初创企业的资金增长了八倍，达到3440亿美元，其中超过1200家被认为是纸面价值10亿美元或以上的独角兽企业。

但是，当这些没成本的钱枯竭时，大家才意识到巴菲特名言——在退潮时，我们才能找出谁在裸泳。

VC作为距离金钱最近的一份事业，最不能缺少却又是最容易缺少的便是敬畏之心，无论是创业者面对投资机构，还是投资人面对LP。

警钟依旧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