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阿丽报复，对方是个买不起房的男人

豆瓣评分8.8的高分美剧《怒呛人生》（《Beef》），为“正常人们”开启了又一扇可供“发疯”的大门。

4月6日，Netflix和A24影视公司合作推出了这部黑色喜剧，由单口喜剧明星黄阿丽以及《燃烧》的男主角之一史蒂文·元担纲，上线不久就收获了全球范围内的广泛好评。

故事围绕一场路怒事件展开。史蒂文·元饰演的水电杂工Danny在倒车时，被黄阿丽饰演的Amy狂按喇叭，双方随之进入胶着的公路追逐战，并就此结下了梁子。

这两个愤怒而压抑的成年人，自此开始过上一种“不顺心就报复对方”的日子。直到最后，双方的生活都被摧毁成为一滩烂泥。

《怒呛人生》以其“发疯文学”的风格，开启了有关亚裔美国人叙事的另一种可能。

虽然这个故事仍然基于东亚族群的文化压抑，但从某种程度上讲，它最终对于白人优越主义采取的是一种不合作的态度。

正如剧中最有名的那句台词所宣示的那样，“西方的心理疗法对东方的头脑没用”，韩裔导演李成真想要翻越西方文化的规训，采用东亚族裔自己的视角来讲述他们压抑的根源。

而归根到底，这是一个有关代际创伤，有关存在与孤独的故事。在看似疯狂的行为背后，是两个心灵破碎的人试图真正被人看见并接纳的强烈渴望。

（本文含剧透）

水电杂工Danny出生在一个韩国家庭，他与父母以及弟弟Paul原本共同居住在自家经营的汽车旅馆中，但由于亲戚在旅馆中搭建非法作坊，旅馆生意被查封，他的父母不得不因此返回韩国。

在《怒呛人生》中，Danny的人生就受这唯一的线索驱动：必须给父母买下一座位于山顶的大房子，把他们重新接回美国生活。

而Amy是中越混血，她事业有成，经营着一家自己创立的绿植品牌店。她的丈夫成长于一个富有名望的日本艺术之家，如今在家全职带娃。Amy的生活被不计其数的事务环绕，在外她需要处理大量的工作，回到家她必须扮演称职的妻子和母亲。

在这则故事中，她的核心动机也只有一个：她必须促成当地一家大型商超的白人女老板完成对她绿植店的收购，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在得到一大笔钱后告别工作，回家陪孩子。

起初，Danny和Amy是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的性别、阶层、价值观念都不相同。创作者们也通过这种迥异的设定，巧妙地将故事的光谱延展到更加宽阔的领域，同时能够辐射男性与女性、中产上下两个层次的亚裔视野。

就在一场路怒事件中，原本平行的两条线开始出现交点，并由此碰撞出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后果。

事件开始于停车场。Danny想要倒车，却差点撞上驾车直行的Amy，于是Amy冲他狂按喇叭，并且向他竖起了中指。在Danny展开疯狂追车行为的过程中，他不断被Amy扔来塑料水瓶。为了看清对方的真面目，Danny不惜碾压过他人的庭院，最终以Amy试图倒车撞向他来宣告了双方的胜负。

从表面上看，双方在这场冲突中缔结的关系，是仇恨。正是仇恨驱使着他们不断地相互纠缠。

但事实上，在一个更加深刻也更加隐蔽的层面，他们其实缔结了同盟关系。

这种看似互相敌视，实际深刻联结的矛盾关系，是我们去理解这部剧集的基础。Amy和Danny所结成的孤单而愤怒的同盟，实际上是对彼此而言的救赎，若非如此，他们的现实生活早就难以为继。

对于Danny而言，囿于自身文化传统的规训，他对给父母买房并将他们接回美国这件事抱有极大的责任感，但同时，他自身的经济能力又始终无法支撑他实现目标。

这个目标，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意义来源。他告诫自己，要为遵从孝道不断努力。但事实上，这只是他人生缺乏价值感的体现。他终日徘徊在与自己关系生疏的朋友家门前，只为了问他们是否需要外包建筑工程或者维修水电，但他收获的大多是尴尬的推辞。

真正包裹他心灵的是一种旷日持久的虚无感受。

事情好像总是在不断变得更糟，他难以得到生活的正向反馈，因此才时常暴跳如雷，骂自己“总是他妈的办不成事”。

遇见Amy的那天，他正准备去把自己买的木炭烤架和一氧化碳检测器给退掉，但因为找不到发票而被售票员拒绝退货。而他购买的这些物件，原本是他打算用来自杀的。当退货被拒绝的那个时刻，他感到“就好像世界想让我消失一样”。

至于Amy，作为好不容易跻身社会上流的亚裔女性，她始终活在一种内在与外在的剧烈撕扯之中。

从表面看来，她体面和优雅极了。Jordan是将要收购Amy的绿植店的白人女老板，并带有对亚裔的刻板印象对Amy说：“我喜欢你身上禅宗的气质”。而Amy则是微笑着接纳了这种判断。

该如何表现Amy这些被外界附加上的压抑？在采访中，黄阿丽曾分享过《怒呛人生》制作团队的创意。

剧中，Amy总是穿那些看起来温暖、中性、无型的衣服，从来不会穿色彩鲜艳或者会暴露身材的服装，因为这能够最大程度从外观上去消弭她自己的身体意识，同时也能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去规避掉绝大多数外界对她的猜疑和评判。

Amy的家，是由她自己进行设计。而就像她的婆婆Fumi提出的批评那样，这座建筑布满了各种生硬的边框和线条，让人感觉不到人的存在。

无论是宽大的服装，还是生硬的建筑风格，都是一种隐喻：Amy为自己打造的牢笼，她通过这些中性的、看似温暖的、禅宗气质的装潢，来尽最大努力接近她想要被别人看到的形象——尽管她自身根本不是那样。

在所有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Amy的内心早已对这一切感到烦躁透顶。

她是如此聪明，以至于她能如此敏锐地辨认出白人女老板的傲慢和狗屁工作的毫无意义。但为了维持她已然拥有的一切，她仍然不得不像无脚鸟一样离地万里，不断地飞翔、迁徙，被日复一日繁复的工作紧紧缠绕，最终在伪装的体面与真实的烦不胜烦之间应激般地陷落。

Amy和Danny的相遇，在他们各自的生活中制造出了空前的仇恨。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来，对方的存在，其实是他们在各自压抑生活里的透气阀门、甚至是密闭得严丝合缝的阶层固化里的一道缝隙。

当Danny准备自杀却又放弃自杀之后，他开始查找Amy的住址，蓄谋报复；而Amy发现Danny上门报复后，却露出了笑容；当二人见面时被经过的人抱怨他们占了路，于是他们共同探头出车窗，像两条惹不起的疯狗那样一起对人大骂出口。

当两个陌生人相遇并产生激烈冲突，他们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展露自己性格中最卑劣和丑恶的一面，他们枉顾现代社会的规则，狂欢般地你追我赶，互相叫骂，没有底线地进行报复。

在此时此刻，所有伪装都失去意义，他们在人群中偶然地看见了彼此，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可恨的人，和自己同样孤独，同样歇斯底里。由此，他们在暴怒中寻找到了真正的同伴，在彼此卑劣地纠缠不休的过程中，存在重新富有意义。

如果将思考再往前推进一步，人们或许就会问，到底是什么造成了Danny的虚无和Amy的压抑？

路怒事件对于两人平静的生活而言，都是巨大的风暴。当首次冲突结束后，他们各自回到家中，回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边，此时，他们会怎样向这些人讲述自己经历的一切？

人在亲密关系中进行交流的方式，最能够彰显他们的人格。而Danny和Amy在进行这种交流时的表现，也的确暴露出他们各自最深层的压力来源。

Danny没有伴侣，回到家中他唯一需要面对的亲人是自己的弟弟Paul，一个没能上大学、热衷炒币、沉浸在游戏世界中的废柴男孩。

面对Paul，Danny对路怒事件的讲述是这样展开的：“今天有个该死的家伙，他冲我按喇叭，于是我就开车追他，把那个王八蛋吓得屁滚尿流。现在的世界就是这么有问题，让你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他向Paul讲述的，是与事实完全相反的故事。真实情况是，Amy最终不要命似的想要倒车撞向他，吓得他自己屁滚尿流。

在向Paul讲述完这个扭曲的故事以后，Danny紧接着接到了远在韩国的父母打来的视频电话，于是他立马将脸上的阴霾藏匿起来，转而扯出一堆笑容。

在通话中，母亲对他说，住在别人家里挺不容易的，我和你爸每天都吵架，因为我觉得你爸已经不想干活了。于是他宽慰他们，他说：“妈妈，爸爸，别担心，我的生意不错。我会给你们买下那块你们一直想要的地，我会建一座大房子。”

至此，你看见了这样一个破碎的成年男性形象，就和东亚社会中许许多多的人一样，他们不敢向哪怕最亲近的人展露自身的脆弱。即便自己在生活中感受到巨大的愤怒和恐惧，仍然要假装自己是个厉害角色。哪怕他实在疲于赚钱来为父母盖房子，他仍然要说，爸爸妈妈别担心。

这些外界附加的任务与压力，就像他身上甩不掉的枷锁，他不得不始终伪装自己坚强、狠厉、孝顺和进取，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吐露焦虑、软弱、敏感及无助。

反观Amy，她也面临着相似的困境。

路怒事件结束，她将车驶入自家的地下车库，在车内查看手机时，海量的工作信息涌入，各式各样的麻烦事就像湿润的混凝土一样层层浇筑进她的胸腔，于是她缺氧般地喘息着念叨，“别再发了”。

这时，她的丈夫George出现了，她也像Danny面对父母时一样，让灿烂的笑容一瞬间掩盖在阴霾之上。George问她，今天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她笑着说：“没有，一切顺利。”

事实上，George并不是个坏蛋。他成长在一个条件优渥的家庭，从父母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本领是“哪怕没钱也绝不为钱而操心”。此时此刻，他也做出了一些试图为Amy排忧解难的努力，他说：“宝贝，来嘛，告诉我。”

在那个瞬间，Amy的自我防御其实已经开始松动，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自己今天遇到的糟心事告诉丈夫：

“会议结束后，我坐在停车场的车里，思考过去两年中，我开了多少会，打了多少电话，但不知为何，还是没人想要购买（绿植店），这真的让我很难受。然后我发动车子，就有一个男的……”

在她开始讲述最糟糕的事情之前，George打断了她。他要她在上头之前平复情绪，要她尝试深呼吸，然后，他说出了最致命的一句话——“你要开始专注于积极的一面，好吧？”

借助黄阿丽精湛的演绎，我们清晰地看见了Amy面部的情绪层次。她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的凝滞来告知观众，交流成功的可能性已经破灭。

在故事的推进中，我们得以更进一步了解Amy的成长环境为她带来的桎梏。

她的父亲来自中国中西部地区，不擅长沟通，他会把所有问题都堆积在心底，直到再也堆积不下的时刻一瞬间爆发出来。而她的母亲同样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因为“她认为谈论自己的感受就等同于抱怨”。因此，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哪怕在亲密关系中也要压抑自己的情感。

不压抑会怎样呢？在Amy看来，如果不压抑自己的感受，她可能会失去哪怕看似最稳固的爱。

在她的童年时期，她的父母曾在家中爆发过激烈争吵，父母抱怨养孩子太费钱，而她的父亲也对婚姻不忠。当她读中学的时候，她还见证过父亲的出轨现场。

这一切都在她的心里投射下阴翳。原来婚姻并不代表坚固的爱，而爱也并非恒久的、无条件的，爱很脆弱，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为了长期拥有被爱的资格，她必须让自己的行为不出差错，要扮演一个很乖巧懂事的小孩，不能将自己心底更大的欲望和更深的黑暗交付给哪怕最亲近的人，否则，就像黑童话里的巫婆会对不懂事的孩子施以恐吓那样——如果让他们看见了你的阴暗之处，就再也没人会爱你了。

《怒呛人生》之所以能够引发广泛的情感共振，其原因就在这里，在于创作者们处理亲密关系中交流问题的手法。他们以一种看似荒诞的方式，精准地刻画出了我们在成长过程中受到的集体创伤。

和Danny与Amy有着相似成长背景的我们，能够从他们身上找到许多根植于我们自身内心中的孤独和恐惧：没有人会无条件地爱你，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了价码，你必须符合你所爱的人们的期待，否则你将有可能失去这一切。

所以我们从小就心存恐惧。害怕自己不够优秀，害怕自己的脆弱、不安、卑劣、软弱被看见，害怕自己被社会的筛子淘汰掉，而成为人群底部的沉渣，害怕失去被爱的资格，害怕陷入彻底的隔绝。

如果哪天，梦幻般地，有人能够站在你的身边对你说上一句，“不用害怕，我将会不带预设、不加评判、毫无保留地爱你”，想必我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是会为此大哭一场的。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Danny和Amy的存在，已经太过贴近我们的内心。

我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无条件的爱。至少我们的确对此缺乏想象。

故事进行到后半段，观众逐渐见证了这桩真相。

Amy选择诚实地告诉丈夫，自己和Paul产生了肉体层面的出轨，而这一切都起源于路怒事件。她开始坦陈自己内心的压抑和阴暗，她说自己是个很坏的人。但丈夫没有选择接纳她。他难以理解她的世界，因此只能说：“我感觉自己娶了一个陌生人。”

Danny在危急时刻告诉Paul，其实他以前扔掉了Paul准备寄给几所大学的申请书，这才导致了弟弟没有书可读。Paul也没有选择接纳，他最终愤怒而绝望地独自离开枪林弹雨的危险之境，抛弃了Danny。

George和Paul的不谅解，都是合情合理的，他们因为交流的隔绝而受到了情感上的严重伤害。

这是一系列饱含宿命感的悲剧。哪怕到故事结束的时候，Danny和Amy也没有机会再次得到Paul和George的拥抱。他们没有机会开口向最爱的人们诉说，说自己做出那些看似疯狂的行为其实起源于很深的孤单，说他们恐惧独行，渴望被爱。

但《怒呛人生》的温柔之处在于，它最终没有把观众们带入极致的虚无，而是在结束对常规世界的摧毁之后，为我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入口。

故事从最后两集开始步入戏剧化的高潮。

首先发生的，是常规世界的崩溃。Amy出轨的事实被揭露，她的家庭开始瓦解。Danny刚把父母接回美国，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建好的山顶的房子燃起熊熊大火。为了解救女儿，Amy把一桩荒唐的绑架案引入了白人女老板Jordan的豪宅，最终甚至导致Jordan的身体被厚重的安全门硬生生拦腰夹断。

在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接连发生后，Danny和Amy此前仰赖的一切秩序都开始溃散。生活重回正轨再无可能，因此，质变的时刻终于到来。

从绑架现场的一片混乱中脱身的Danny和Amy再次相遇，他们各自驾车，在夜晚的公路上又一次展开追逐，这是历史性的清算时刻，但未曾料到，双方的车辆最终失控并共同坠入荒无人烟的山谷。

从坠毁的车里爬出来的两人都受了伤，为了躲避Amy的纠缠，Danny还把Amy推下了斜坡导致她的脚踝扭伤。

山谷杳无人烟，没有信号，也没有食物和水，它创造出了一个天然与世隔绝的空间。在这里，只有Danny和Amy，这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地出现在同一片空间之内。摆放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很少，只有摒弃仇恨，真正进入相互依存的同盟关系，他们的生命才有可能得到拯救。

也正是在这片寂静的山谷之中，在生命凋亡的可能性无限逼近他们的时刻，他们终于在相互的交流中抵达了对自我的诚实。

Danny告诉Amy，事实上，他们相遇的那天，他想要退回木炭烤架却被拒绝了，因此正在经历一个被世界抛弃的时刻。他们谈到各自的代际创伤，一致认为上一代人身上的“毒素”会通过创伤的形式“撒”到下一代人的身上。他们也谈到互联网对80后的影响，认为这一代人都被当做小白鼠来参与了魔鬼般的社会实验。

Amy也开始袒露自身的缺陷。她说自己其实很不喜欢丈夫做的那些艺术品，有次甚至故意打烂了一个，然后推卸责任到女儿身上以躲避谴责。但她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George，因为她其实不相信他能够真正达成对她的理解，“当你感到无处为家的时候，你就会退回你自己的世界里。”

她告诉Danny，关于她所渴望的那种无条件的爱，她曾以为自己的女儿就是答案，是一种以其存在本身来补全她生命缺憾的力量，“当她还是个婴儿时，我会看着她，感觉当天无论自己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她对我的爱都绝对不会动摇。”

但后来她发现，这种假设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哪怕孩子仍然处于婴儿时期，如果大人没有给予他们想要的，他们就已经开始学会通过大哭和尖叫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当孩子开始长大，他们的爱也会附加越来越多的条件，就像父母给孩子的爱也会附加越来越多条件那样。

就像前文所述，一切属于从前的认知都破损了，对此，《怒呛人生》给出的答案是，“钥匙不在外部，而在你的内心。”

人没有办法依靠他人的存在得到拯救和补全，你也许能够幸运地找到同行者，但终究只能自食其力。

要想从深渊中脱身，Amy和Danny必须诚实地面对自己内心的阴暗。当情况允许的时候，尤其是在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亲密关系之中，他们还应当要学会向自己亲近的人诚实地自我袒露。

在故事的末尾，两人误食了毒果子，以至于出现了幻觉，毒性消退的过程中，他们不停地呕吐。

这大概是被巧妙设置的隐喻，他们的呕吐物色彩斑斓，就像彩虹糖那样四处倾泻，但Amy说“吐出来就会好一点了”，就像她和Danny在互相袒露的过程中不停将各自心灵深处的阴暗掏出来一样。呕吐和袒露，都是排出毒素的过程。

导演李成真在媒体访谈中曾反复提到一句话，“人无法通过想象光明的形象被照亮，但可以通过让阴暗现形的方式得到拯救。”这几乎是他在进行这部剧集创作时最核心的落脚点。

而Danny和Amy确实做到了。在夜晚的山谷深处，她对他说：“你想要的只是不再孤单。你不用觉得羞愧，我都看见了，你不用隐藏自己，没关系的。”

于是太阳升起，濒死的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深谷。他们一起活了下来，而这是真正的新生。他们不再像步入山谷之前那样充满愤怒与绝望，看着洛杉矶连绵的群山，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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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吴擎

排版 | 八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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