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极限与边界之外的可能 | 五源小酒馆Vol.11

做客本期五源小酒馆的有：

唐建法（TJ） 

Tapdata创始人、资深风筝冲浪玩家、前摇滚乐队键盘手

张梁   

探险家、登顶全球14座8000米以上山峰、世界七大洲最高峰，以探险方式徒步滑雪抵达南北极

刘凯   

五源合伙人、极限运动爱好者、刚刚解锁5000米的登山新手与航海新手

关于极限

2000年到2018年间，张梁经历了36次攀登，登顶了25座雪山，经历4次重大山难，9次放弃冲顶。2018年6月，他完成了人类登山探险的终极梦想“14+7+2”，即成功登顶地球上全部14座8000米以上山峰，完成登顶全世界七大洲最高峰，以及以探险方式徒步滑雪抵达南北极点。他分享了一些关于极限的心得。

新手登山会有种强烈的恐惧

五源小酒馆：玩极限运动需要非常特殊的身体素质吗？

唐建法：其实主要是大脑，对速度、刺激不敏感。

张梁：登雪山不一定非要身体条件特别好，特别好不一定能上。

刘凯：但他们俩还是有身体素质基础的。

唐建法：最开始登山的时候有想过会到今天这样的成就吗？

张梁：一开始没有想到，都是兴趣自己玩，哪有什么远大理想。我2000年才开始登山，那会儿我36了，本命年的时候。

刘凯：本命年不是都说不要冒险，是什么契机开始登山的？

张梁：我倒没那个概念，我只相信我自己，做我想做的事情。

那时候户外在国内刚兴起，再之前想玩儿也没有。我是1986年大学毕业后到深圳，在农行工作。当时还没有户外概念，年轻人娱乐活动就是吃喝玩乐，整个深圳的酒吧都是我们喝出来的（笑）。户外就像另一个世界。

那一年青海玉珠峰发生了一次山难，也是看到那个新闻我才知道，还可以去登雪山。我一直也是性格比较反着来的，很多人听到山难都吓坏了，别去，但我反而想去体验。

张梁在登山中途

刘凯：我觉得新手登山会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我爬了几座山之后才发现登山是真的很难的。

张梁：因为都是未知。而且有些人天生就会高反，很难受。

刘凯：我是初级选手，刚刚上5000米。到雪山底下的时候就畏难了。在想雪山真的是大，人太渺小了。它不像我们登梧桐山、塘朗山这种，那个山就在你的眼前，你的周围全都是山，天上也是山。第一关就下马威了，感觉不太可能爬上去。

五源小酒馆：后面过程中靠意志力的阶段，那个状态是什么样的，每一秒都在想要放弃？

刘凯：都不会想到这个。就是觉得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网上的照片都是平面的，会有误导性，实际上向导可能就在你前面不远处，但那个位置就像在你头顶上，最绝望的就是，你觉得自己到不了他那个地方。

坡基本上是垂直的，你要四肢并用才能上去。你的体力都到极限了，风非常大，全是冰，你就拿了根杖子，穿着很厚的衣服，背着包，你觉得自己不可能到那个极限的。

梁哥登的8000米就更极限了，你基本上都缺氧了，脑子只剩下生理反应，我要怎么样活着，其他人都不重要。你拼尽全力到了那个地方已经非常厉害了，别说征服了，就说让我安全下山就可以。

唐建法：我在海里冲浪的时候，经常也会有这种感觉。浪排山倒海下来的时候，会觉得人真的太渺小了，就像小水珠一样，束手无策。

五源小酒馆：但还是会想继续去？

唐建法：对，汲取教训，尽量不要犯错误。你不能跟它抗争，你要熟悉它的自然规律，要敬畏它、绕开它，不要觉得你很厉害。

在山上是不能指望任何人的

刘凯：去登山，家里人会不会拦着你，我觉得阻力也很多。

张梁：我觉得人首先还是要为自己，自己活得精彩才能让别人感觉到优秀，不然天天躺在家里安全得很。其实经常会有中国人问这个问题，老外不会问这个，只问你怎么走的。

可能还是理念问题，我是觉得人首先得具备这个状态，如果瞻前顾后的话，那啥也别干。就像我也开玩笑说，你连生死都面对不了，还怎么去登？每次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但对我来说，每次我出发或者回来，单位从来都是说从没怀疑过梁哥不能活着回来，这是领导和我说的原话。我也没和他表过态、说过什么，但言行举止可以给人传递这些信息，这个很重要。

张梁在登山中途

刘凯：你最初开始登山的时候，怎么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怎么知道自己可以？

张梁：我们家老太太现在都95岁了，还能满街跑，可能是遗传基因。当然这是开玩笑。实际上过程中更多需要智慧、强大的内心等，都是常说的简单的道理，但非常重要。

五源小酒馆：怎么判断是不是应该放弃，是还能继续往前走还是应该下撤，这个边界衡量还是很微妙，所以梁哥爬了这么多山还很安全的活着。

张梁：还能吃美食、喝好酒。

刘凯：你之前有4次濒临死亡的危险，都是在登山吗？

张梁：主要是8000米。

刘凯：这个可以怎么解决？

张梁：面对吧，解决不了。咬牙扛着，活着下到大本营是第一步。可能要扛几十个小时，到了营地就安全了。登顶的时候基本卯着劲儿还能上，危险基本都是在冲顶下撤到营地的途中。

也不是能力的问题，比如天气、各种环境、队伍的状态。好比在南伽帕尔巴克，可能有几支队伍，都是各自为政的，看到其他队伍掉下去了，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说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

五源小酒馆：过程中有崩溃过吗？

张梁：在北极时候有。叫北极挑战赛，那个号称是世界上最难的比赛。当时4月份，非常寒冷。我们队伍有3个人，每天只能睡3、4个小时，要连续走15-16个小时，连续20天。当时最开始参赛的有27个人，都是世界各地的探险家，后面有11个人退出了比赛，根本完不成。

到最后都严重冻伤，之前不知道冻伤和烫伤一样，全是水泡，一摸皮都掉了。走到后面都麻木了，非常痛苦。

北极挑战赛期间的张梁与两位队友

五源小酒馆：你之前说“8000米像是一面照妖镜，暴露出人的劣根性”，这个可以怎么理解？

张梁：他不会介乎于某个具体的事情，人的品性一定是有的，是掩盖不住的，就像生理的反应。

五源小酒馆：那会不会因此对人性很失望。

张梁：不会，相反我的朋友越来越多。最起码你会有一个判断，能够跟谁玩。这种判断也不是刻意的选择，我也是在过程中感受。因为每个人都有瑕疵，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我也有非常多弱点。主要是过程中要怎么磨合，就像在南北极时也是，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必须要互相包容和忍让。

五源小酒馆：整个过程中有谁是对你帮助最大的人。

张梁：如果说帮助的话应该是老王，王石，主要是在经济方面，包括最初和农行的沟通。但到了山上是不能指望任何人的，只能靠自己。

唐建法：就像创业，投资人提供了经济帮助，过程主要靠自己。之前我们公司同事聊说，咱们的投资人能不能给我们提供很多帮助，我说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我们就得自己干。

张梁：我在登山过程中也从来没有界定说任何人是什么专门的向导，我用向导经常都是爱谁是谁。你能不依靠他，相反你要想的是万一他挂了你要怎么办。当然实际不会这么夸张，但得有这个预期。

刘凯：我们做投资越久也越发现，创业最终决定你能不能行的，跟条件无关，就是性格，就是勇气。最终跟你做啥没关系，就是心性。如果只看赚多少钱，可能就会迷失在里面了。

张梁在18年里登顶了地球上全部14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

张梁：可能有相通，也有不同的地方，我觉得过程中每个人的悟性或者是感觉不一样。有些人可能登个5000米，太难受就再也不干了，有些人可能止不住，有些人可能也硬来。

我觉得不要硬抗，要对自己负责，不能把自己和他人置于危险境地。生活那么美好，我每次下山最大的希望都是能有一顿火锅，这就够了。

摇滚乐手与创业者

人生的诸多可能

TJ的人生充满了各种可能——喜欢风筝冲浪，在大学毕业后做了五年摇滚乐手，之后在北美留学、工作十余年，同时完成了环游世界的梦想。如今创业做Tapdata，开启作为创业者的新的冒险。

我们好奇这些不同的身份与经历是如何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也听TJ分享了他的故事。

环游世界的梦想

唐建法：我也是在2000年，梁哥开始登山的时候，我是“金盆洗手”不搞摇滚了，当时也是搞摇滚已经“穷途末路”了。

五源小酒馆：是怎么去做摇滚乐手的？

唐建法：我大学毕业后就去北漂了，差不多有五年。我其实小时候就很喜欢音乐，但家在农村里面没有条件。初中时有一个同学家里比较有钱，有玩具电子琴，我看了下说这也太好玩了。后面我就帮他写作业，他让我玩这个。不过那个时候也很小儿科。

刘凯：你已经展现出了商业潜质，可以与他做交易。

唐建法：我是少年班，初中直接读大学，大学我在数学系。有次在去食堂的路上，听到音乐系教室里传出了琴声《致爱丽丝》，我觉得哇，天籁之音。其他课我就不上了，我于是找到音乐老师，教他的小孩数学，他教我钢琴。

后面我们就组了个乐队，整天猫在琴房里面排练创作。我们也搞了学校里第一场演唱会。当时在学校大礼堂，台下所有人都很激动、为你欢呼，就觉得这才是人生，毕业后就义无反顾去北漂了。

乐队时期的TJ（右四）

可能从小基因里我就喜欢这种状态，喜欢新奇的体验，性格也比较叛逆，不会害怕什么事情。我小时候的偶像是我们家乡的徐霞客。

五源小酒馆：那个时候就埋了探险的种子。

唐建法：我从小就觉得人生要非常精彩，要非常尽力，过不一样的生活。

TJ已经有10年风筝冲浪经验

五源小酒馆：后面怎么从摇滚键盘手到去创业的，而且还实现了环游世界的梦想？

唐建法：混不下去了，真的要饿死了，一点都不夸张，当时没有收入，商业演出也不行。

当时有过出国的机会，2000年的时候，搞摇滚时认识的朋友，他爸在非洲开工厂做木工，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去。不过后来没去成非洲，不然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后来我去了美国读书，做程序员工作了几年，比较正常的生活。最开始在创业公司，就是在创业维艰那本书里提到的Opsware，后来公司被惠普收购了。惠普是几十年的老公司，和创业公司风格不同，个人在里面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发展，我就向老板提出了辞职。

老板当时问我为什么要走，我说心情太压抑了，西雅图365天里有233天是阴雨天，我喜欢有阳光的地方。他说你要去哪里，我说佛罗里达。

但老板说，这样，那你去吧。那时候远程工作还没有现在这么主流，我说可以这样吗，他说可以，在失去你和远程工作之间，我选择你远程工作。我发现小时候环游世界的梦想好像有可能要实现了，就真的去弗洛里达待了三个月，下一步去了法国巴黎，也是在那里遇到了我现在的老婆，再之后就开始了两年的背包生活。

TJ在南极

五源小酒馆：环游世界完了之后，开始另一个极限运动创业了。

唐建法：对，我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了，去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朋友，体验了很多文化，也做了很多事情，如果接下来我的人生还要追求什么的话，就是要把创业这个事情做下去。

以前我坐飞机的时候经常在想，飞机突然掉下来怎么办，现在我觉得好像不后悔。但和小年轻创业的心态可能不太一样，我们可能理性和感性会更平衡一些。

经历过100次想放弃的心情

也可以扛过任何事情

唐建法：虽然跟登8000米这种没法比，但我也感受过这种100次想放弃的心情。大学时候骑自行车从江苏骑到了北京。

刘凯：我也是大学时候，从合肥骑车到北京。

五源小酒馆：你们还是很有默契。

刘凯：一个暑假，我一个同学和我留校做实验，完了之后他说我们出去骑自行车，你准备点衣服。我以为就去周边骑行，没想到是去北京。那时候也没什么骑行服，都穿着学校的T恤。

唐建法：啥都没有，那时候没有现在这种公路车，都是28大杠自行车。也不像现在的骑行还会带帐篷、睡袋，当时晚上找一些废报纸，往长椅上一铺睡一觉。

刘凯：那我们路上还稍微好一点，有四五十块一晚的小旅馆。头两天还好，还能装一装互相坚持，三四天之后，我就开始骂我那个同学。我中间中暑了，中暑后拉肚子，但也还得继续骑到下一个点。

路上基本也不说话，一前一后，找地方休息时也是两个人都瘫坐在地上。中间好多次我都想坐火车回去，自行车就500块钱买的，扔了也不可惜，而且修了好多遍了，也没什么行李。

唐建法：问题是人在那种状态下还是要往前骑。我那个自行车换了三次钢珠，里面钢珠磨变形了。当时这种自行车也不是为了这样骑行设计的。

我一共就带了八十块钱，后面十来天记得很清楚，要想办法找吃的。我一般是到村里问村子里的老师在哪里，可能老师更能理解这个事情，说是体验生活。有两天是真的没吃上饭，又累又饿又难受，而且没人逼我干这个事情。

刘凯：你是对自己很狠的人。

唐建法：我本来也找了一个同学一起，但他没你那么好忽悠，没开始就撤退了。

五源小酒馆：为什么没有中途回去？

唐建法：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放弃的话，会对自己比较失望。但身体的确在告诉你你不行，后面就要靠意志力。

刘凯：我不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我以前出门都是什么都不带，说走就走，后来就意识到做计划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唐建法：后来想通了，意义还是非常大，再困难的事情也都是能克服过去的。就像现在创业遇到任何问题，至少生理上不会那么痛苦，更多是精神上的压力。

就像疫情几年，创业公司也很艰难。顺利的时候什么都好，有问题也会被掩盖过去。但大环境艰难的时候就会怀疑，我们做的决策是不是对的，方向是不是正确的，也有很多讨论和质疑。作为CEO，作为一个掌舵的人，自然要面对最多的压力。

我也会想到骑行那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想放弃的时候。可以扛过那种痛苦，也可以扛过现在任何的压力。

五源寻找、支持、激励孤独的创业者，为其提供从精神到所有经营运作的支持。我们相信，如果别人眼中疯狂的你，开始被相信，世界将会别开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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