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游记(1):出门这么难,到底还是出来了
一个月前刚定下五一的机票酒店,朋友就开始嘲笑我:你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挑五一这种时候出去玩,到处都人山人海,还能玩啥?朋友决定五一就在家里旅行,从客厅到卧室,同时在手机里观看景点到处人山人海的视频。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外面在下暴风雨,自己却在温暖的小屋里喝着热茶吧。
不过朋友没有孩子,她跟以前的我一样,可以挑选一年中的任意一天,跟大众打个时间差。我有孩子,最关键是我有一个学龄儿童。五一是唯一能带他出门的机会,就算人再多,也要义无反顾冲出去。
还没出门,手机发来短信,说五一回程机票已取消。
这事好像不算什么大事,因为不是去程,只要能出去,总能想办法回来。不过小陈定回程机票时,双眉紧锁,他说那天我们得从腾冲飞到福州,再从福州回上海,时间非常紧张。可那是最后一天的事,暂且不需要担心。
出发前一晚,我问小陈,第一晚的酒店定了吧?
他打开手机,翻了一圈后,绝望地抬头说:怎么我的订单没有了?我脑子里浮现了很多可能,新闻里说过好几次,民宿为了涨价取消游客订单,还有人谎称酒店在装修或者老板被抓了。总之,想让你加钱。原来三百的房间涨到一千五,一千的房间涨到五千,主打一个思想,爱住不住,总有人买单。当我思索着要不要为无良商家买单时,看到小陈如释重负说,找到了找到了,他用另一个手机定的,怪不得这个手机怎么都找不到。
此时我诅咒了半天民宿老板不仁不义……不不不,收回收回。
出发了,不知为何,每次出发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忘带了什么。以前在出小区门口时,都能想起来,啊,电脑电源线忘带啦!啊,墨镜忘带啦!诸如此类,但这回直到上飞机我才想起来我忘了什么,忘了带两本该死的绘本。
这样妹妹就不会指着那张安全指示牌,无数次地问我:妈妈这是什么?妈妈这个小朋友在干什么呀?
我发现人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心情不会很好。你告诉小孩这是应急舱门,这个小朋友他要弯腰,因为有气流颠簸,他们总会一路打破砂锅问到底,颠簸是什么?气流是什么?为什么要穿救生衣?
我试图引开她的注意,可是我手上没有花头。特么如果带两本绘本该多好,那就可以好好给她阅读图书馆的故事,花仙子的故事,洗澡的故事……都可以避开飞机安全故事。
妹妹一上飞机就哇哇大哭,本来她心情不错,但是坐在过道的大叔,他有点懒得站起来给我们让位置。妹妹不知道怎么爬进去,我只好把她举起来,试图送她到里面的位置。一激动,手举高了,小孩撞到头顶的行李舱,哇哇大哭。
都哭成这样了,大叔还是微微弯一下膝盖,仿佛在说:我觉得你可以进去。
落座后我脸色铁青,脑子里立刻开始批判大叔,看到妇女儿童都不能起身让个座吗?进而引申到中国中年男人普遍对家务事充耳不闻,国事天下事头头是道,哼,搞什么?出生率下降还不是因为你们这样的男性?!
飞机飞上高空,我把水壶拿给妹妹,想让她喝点水。她发脾气一下推走水壶,我只好把水壶放在旁边。当时我抱着妹妹,水壶在我和大叔之间的座位上。不知为何,我拨开了那个吸管,完全没想到高空气压增强,水会一下子喷出来。
而吸管正对准邻座大叔,他被呲了一头一脸。
当时内心的我已经给大叔下跪,对不起,天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嘴上胡乱道歉几句,心想被人指责是免不了了,芒刺在背焦躁不安。没想到懒得让座的大叔,也同样懒得生气,他只是拿下眼镜,用衣服擦了擦上面的水迹,甚至连表情都毫无变化。
忽然间,我又好了,又相信这个世界充满爱与和平。
但之后抱着妹妹,发现她正变得越来越烫,她像是发烧了。后座的小陈告诉我:不可能。我让他把手拿过来,他放在额头上两秒钟后,陷入沉默。随后告诉我,现在也没办法,到了再说吧。
“你不会没带退烧药吧?”
小陈说,是的,没有。
可以想象,这一路我是多么折磨,一边想着是不是下站到昆明,直接买票回上海,一边担忧别人会不会抱怨我们。经历过三年疫情,带着发烧的小孩出门,忐忑得异乎寻常。但明明她在虹桥机场还是又蹦又跳,开心得异乎寻常。
等到昆明中转,摆渡车里有一家四口,妈妈正对爸爸说,“你说我们出来一趟得带多少东西,温度计,美林,都得带,回头上雪山上要是发烧,上哪买药去……”
当时我不禁想,如果我问她要一吸管美林,她会怎么样?
算了算了,因为妹妹一到陆地上,又变得非常活泼。
她在昆明机场吃了冰棍,玩了儿童游乐场,陪着哥哥去买云南十八怪小吃。总之,她看起来跟常人无异。同时小陈告诉我,温度计显示,妹妹的确发烧了,38度,不是我想象的40度。
他说,他已经买了美林,送到腾冲的酒店。
很神奇,当小孩发烧的时候,我脑海里全部都是最糟糕的情况。小陈只会面无表情说,没事的。后来我想了想,可能最糟糕的情况,不管身处何地都会发生吧。
总之,这趟旅行折腾得够呛,妹妹好像要把我整个掏空,无时不刻地妈妈抱我要妈妈抱。我束手无策,特别是在机舱这种狭小空间里,感觉自己就在审判庭上,每一次哭闹都是一场无声的道德审判。
没想到,深夜11点半抵达腾冲,小陈接到一个让他面色凝重的电话。他说,腾冲公安找他,没说什么事,就说在出口等他。小陈想了半天说:难道是因为我买了退烧药?
我抱着熟睡的妹妹走向行李提取处,又开始设想最坏的情况……旁边一名女同胞同样抱着熟睡的女儿,正跟老公抱怨: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
我心想:姐,孩子睡着了其实算一种不坏的状况。
出口处一名胖胖的民警等着我们,问小陈,你来边境的目的是什么?
原来他福建人的身份,让民警来了个例行询问。
这一天最可气的状况是什么呢?是半夜一点,终于全家人收拾妥当,躺在民宿的床上,妹妹开始又蹦又跳,兴奋得一塌糊涂。
我无数次睡死床头惊坐起,忽然想起库切那句话:幸福的人是乏味的。
可不,放假第一晚,妹妹就让我体会到了,各种复杂多变的滋味。
从这点上来讲,出行很有必要。
不,等等,我问小陈:妹妹那个装玩具的小提包呢?
他一脸茫然:什么小包?车上挂了那么多东西,我哪知道……
哎呀,就是那个她手上一直提着的小包啊,睡着了之后我不是叫你收起来吗?没有小包她明天会发火的。
黑暗中,小陈安慰我:别想了,明天再说吧。
新的一天,会有新的麻烦,不是吗?没准她就忘了呢?
(未完待续)
作者|毛利 分享生活,解答情感、家庭困惑,和有趣的人们对话,有机会一起午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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