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艰难的选举
再过几天的5月14日,土耳其即将举行五年一度的全国大选。
按照目前的形势看,已执政大权长达二十年的现任总统埃尔多安以微弱优势领先。
根据土耳其《自由报》援引的一项民调结果显示:51.4%的选民有意支持埃尔多安,48.6%的选民则有意投给其竞争对手——2%~3%的民调差距属于误差范围内。
而在早些时候的不同来源民调中,已经出现反对派候选人领先埃尔多安的情况。
民族联盟候选人凯末尔·奎里达欧鲁与人民联盟候选人埃尔多安,前者是土耳其国内亲西方力量的代表,长期被政治强人埃尔多安压制。
土耳其的选举模式不太稳定,最近二十年里改过好几次——每换一次埃尔多安的任期便从头开始计算,与俄罗斯有点像。
土国当下的选举制度类似法国,如果候选人在第一轮投票中获得超过50%的选票即直接宣布为胜者,否则第一阶段获得票最高的两名候选人将参加第二轮选举。
这种两轮制的模式下,埃尔多安当然希望第一轮就过半,免得夜长梦多。
因为一旦进入第二轮,西方势力很有可能乘虚而入,届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实际上,埃尔多安在西方的形象已经黑化,被认为是一种选举政体下的民粹+威权主义的代表,跟普京类似。
不少西方国家担心这种模式会传染,产生越来越多像特朗普、巴西前总统博索纳罗、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等不被欧美主流舆论喜欢的政治人物。
有的西方学者甚至称“五月份的大选是土耳其民主最后的机会”。
在4月份的选举冲刺过程中,埃尔多安发表多场竞选演说,仅4月25日一天就连着出席三场公开活动或电视直播,最后竟因肠胃炎发作而中断联合采访。
他一脸倦容的向记者解释称:
“昨天和今天都很辛苦,这就是我患肠胃炎的原因。我一度在想,如果我们取消了这个节目会不会被误解,但已经答应了,所以我请求你和观众原谅。”
随后埃尔多安又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提前结束直播。
因选情胶着加上个人身体问题,当下被外界视为是埃尔多安政治生涯里最艰难的时刻。
其实他原本已经做了诸多筹划,比如有力竞争对手、伊斯坦布尔市长伊马姆奥卢因在一次演讲中称公职人员为“傻瓜”而被定罪,无缘2023年大选。
可人算不如天算。
今年2月份土耳其发生罕见的大地震,导致超过4万人死亡、150万人无家可归。
救灾不力以及强震导致的物资短缺使得土国内不满情绪日益加剧,也为埃尔多安的选情蒙上一层阴影。
土政府只能采取措施尽量限制有关地震话题的讨论,并将焦点转移到新千年以来取得的社会经济与工业军事建设成就上。
客观的讲,埃尔多安执政头十年里土耳其经济发展确实非常惊艳,当时土国吸引了创纪录的外国直接投资,人均GDP从2000多美元一路增长至9000多,教育、医疗、交通等领域改善显著。
不过最近十年间土耳其经济发展已经陷入停滞,人均GDP始终停留在8、9千美元的水平,于是埃尔多安的执政思路和宣传叙事也开始改向地缘政治(介入叙利亚内战)和民族主义(打压库尔德族)靠拢。
环顾世界,保持10年左右经济快速增长的国家有很多,但能保持20年左右的相对较少。
如果再长,就可以被称为“XX经济奇迹”了。
伊斯坦布尔CBD
2022年12月,土耳其一度向土叙边境集结大量军队
土耳其是当今世界格局中一个很重要的国家。
按照“海洋联盟”与“陆权联盟”竞争的叙事,目前亚欧大陆上共存在以下几股主要势力:
1、以中国、俄罗斯为代表的陆权中心国家;
2、倒向海洋联盟(美英加新澳)的欧洲;
3、骑墙派印度;
4、伊朗、阿拉伯联盟、土耳其等三个伊斯兰文明力量;
5、身处中俄之间的中亚五国。
由于美国采取了东西联动的打压策略,在压紧中俄关系的同时,也让中亚五国不用再考虑于中俄之间选边站的问题。
可以预期,未来几年中国与中亚五国的整合速度将大大加快(2023年5月将在西安举行中国-中亚峰会)——美国相当于把俄罗斯与中亚一起推入了中国怀抱。
欧洲与印度的话题我们在《中国崛起的地缘技术路径》和《中国的第三条破局路》里详细解释过,不再赘述。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阿拉伯、伊朗和土耳其这三个伊斯兰势力,它们历史上都是大国竞技场,目前“陆权联盟”很希望拉它们站到自己一边。
以呈现出的具体分工来看,中国主要负责拉拢阿拉伯和伊朗,俄罗斯则负责拉拢土耳其。
为了帮助埃尔多安解决国内高通胀的问题,普京不停地向其输入廉价能源,甚至连沙特王储小萨勒曼也向土耳其政府施加财政援助。
当然,普京可以说是最不希望看到埃尔多安下台的外国领导人。
土国常年保持着强大军备,拥有50万现役军人,是北约内部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常备部队。
其陆军光坦克就4000多辆,如果新总统想给美国交个“投名状”,拿出1000辆援助乌克兰,足够俄罗斯喝一壶的了。
中欧班列运行示意图,南部虚线即经中亚、里海、巴库港到土耳其境内,通过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和土国第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至欧洲,2020年12月首次开通。
文章最后,聊一聊中国与土耳其的关系。
过去十几年间,中国在地中海东部海岸的希腊、土耳其投入大量资金入股并新建港口等基础设施,将此处视为联通欧洲的“中转站”。
外界一般认为,北京把“中亚-里海-阿塞拜疆(巴库港)-土耳其”视为与俄罗斯并列的贯通欧亚大陆的A/B方案,而该方案的关键变量就是土耳其(阿塞拜疆是土耳其小弟)。
尤其在俄罗斯被西方制裁和未来不排除部分/全面禁运的情况下,土耳其的意义将更加凸显。
不仅如此,土耳其还是上海合作组织的六个“对话伙伴”之一,尽管大家普遍认为土耳其以北约成员国身份加入上合的可能性很小,但埃尔多安总统还是多次表达相关愿意,被西方舆论认为是用来平衡欧美压力的重要手段。
另外,由于土耳其与中亚五国关系密切(2010年第十届突厥国家峰会上,埃尔多安喊出“一族六国”的口号),土国实际上是西方阵营将势力深入中亚的桥头堡。
尤其在美国阿富汗撤军后,土耳其几乎成为西方与中亚沟通的唯一桥梁。
反过来说,一旦中国与中亚五国巩固为紧密关系,又会成为拉拢土耳其的重要筹码。
欧亚高铁走向示意图,截自《地缘看世界》一书。
2014年,中国企业参与承建了连接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和第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的“伊安高铁”项目。
在宏伟的畅想中,未来的亚欧大陆交通线可以有三种走向,其中最优的方案即“中线”——中亚-伊朗-土耳其。
北线的关键节点几乎全在俄罗斯境内,莫斯科拥有太大影响力,而且中国与欧洲的铁路均采用了标准轨距,俄罗斯为另一套标准,联通十分困难。
南线则地形复杂,且经过印度,实操起来可能性不大。
中线途经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伊朗和土耳其,由伊斯坦布尔进入欧洲。
在这条线路上,伊朗和土耳其一个希望在欧洲拥有更多话语权,一个希望扩大在阿拉伯世界影响力,对于铁路建设均比较积极。
实际上,中线方案第一阶段的“中吉乌铁路”已经在推进中(《历史节点处的上合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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