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VC的跨代与跨界

近年来，CVC崛起，成为了私募股权行业的重要发展力量，这对于我国加快科技建设步伐、推动产业优化升级将起到重要的建设作用。在当前环境下，产业投资应该如何发展，又面临着哪些机遇与挑战。

2023年5月12日，由FOFWEEKLY主办的「2023中国产业资本峰会」在无锡君来洲际酒店圆满举办，《中国CVC影响力报告——产业资本大分流》报告、“2023产业投资100强”榜单正式发布。

主题圆桌《产业投资新时代》，由首钢基金母基金管理合伙人侯琳担任主持，国泰君安创新投资董事长江伟，TCL创投管理合伙人马华，长虹创投总经理孟家富，用友产业投资创始合伙人、CEO王峰，云从科技战略投资负责人陈琳，新微资本创始合伙人秦曦，共同探讨产业投资时代，CVC在优势赛道布局的策略变化与机会。

嘉宾们认为：CVC是一个市场发展和竞争的必然产物。当前，产业基金拥有深厚的产业背景，可以聚集更多资源，从技术、市场、资源聚焦层面帮助企业成长。

CVC应发挥产业优势，在专注于自身产业的同时，谨慎跨界、合理跨界。无论是VC/PE，还是CVC，未来趋势都将是专业化分工，应该把握好下一代技术、产业的增长方向。同时，专注国家产业体系、产业战略发展方向，推动中国私募股权行业朝着更加健康的态势发展。

以下为《产业投资新时代》圆桌实录，由FOFWEEKLY精编整理，有删减：  

侯林：我是首钢基金母基金负责人侯琳，请各位先简单作一下自我介绍。

江伟：我来自国泰君安创新投资，国泰君安是投行背景的投资机构，我们现在的管理规模将近七百亿，其中大约50%是母基金，作为LP来投资，另外大约50%是自己作为GP来投资。

在母基金领域，我们有非常鲜明的市场化特色，在整个投资策略上，主要专注于投资CVC，具有非常明显的产业思维和科技特色。目前我们投资的子基金已经超过50家，通过子基金穿透的项目超过600家。我们见证了中国产业资本和社会化资本相结合的时代，是推动中国科技创新、服务实体经济进程中非常重要的实践者。同时我们在直投项目领域，也围绕着大的科技赛道做布局，主要聚焦于新兴科技、高端制造、医药健康和绿色发展。

马华：大家好，我来自TCL创投。TCL创投是TCL集团旗下的股权投资平台，我们的基金都是社会化募集的。2009年，TCL创投成立，算是国内比较早进入产业投资领域的。从严格意义上说，我们是一个具有产业投资背景的市场化投资机构，十几年来，主要聚焦在半导体、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显示等硬科技领域。目前为止，管理规模有一百多个亿，投资了130多个项目，已经有四十多个项目退出，另外还有十个已上市未出售股权的项目。历史上，我们跟各地政府引导基金，上市公司，社会资本成立了十几支股权投资基金，我们投资了宁德时代、商汤、寒武纪、中芯集成、敦泰科技、帝科、捷佳伟创等明星项目，也给LP带来了良好的回报。

孟家富：我是来自长虹创投的孟家富，长虹创投是长虹集团的子公司，从2015年起，长虹开始做CVC，那时候主要是做LP。2020年左右开始转型，更为侧重创新支持等战略目标。2022年长虹集团成立了15亿的产业母基金，主要在长虹产业链方向进行出资，同时也会选择与外部机构合作设立新产业方向的子基金，长虹母基金出资50%左右。

王峰：我来自用友产业投资，用友产业投资是用友集团控股、核心团队参股的市场化专业投资机构。我们投资方向很聚焦，主要在企业服务或者产业互联网这个赛道。同时，我们的投资策略也比较明确，主要包括早期投资孵化（投早投小）和偏后期的并购整合，相对来讲是投两头。目前我们共有五支基金，规模大概15亿左右。在无锡这边，我们在江阴有一个6个亿的基金，是跟政府合作，后面也会加快与其他出资方合作设立基金的步伐。

陈琳：我是来自云从科技的陈琳，云从科技是一家致力于人工智能人机交互操作系统的企业。相对于其他AI企业来讲，云从科技起步产业投资较晚，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的CVC，实际上是自己在做一些产业投资布局，也希望后面和各位机构有相应的合作机会。

秦曦：新微是致力于新一代信息技术赛道投资的企业，成立于2011年，是由中科院上海微系统与信息技术研究所、上海科技创业投资集团、以及管理团队联合发起设立的股权投资管理平台。微系统所是中科院一百多个所中最早成立基金的一个研究所，也是中国集成电路的发源地。1965年，我们所做出了中国第一块集成电路，80年代，和上海一起合作成立了工程微电子中心，我们本身的发展历史就是中国集成电路发展历史的一个缩影。2010年，我们肩负国家使命，推动所里成果转化，投了一批企业，包括无锡的新节能，我们也是最早的投资人之一。这几年，特别是科创板设立之后，全社会的资本来支持科技创新和集成电路，我们因此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和回报。今年，我们的投资组合里有中国最大的硅片公司、最大的特种企业公司等等，都是这几年陆陆续续发展起来的。很大程度上，我们投资轮比较偏早期，更注重国家战略、科技创新和自身长远发展的有机结合。

侯琳：最后回到我这边，介绍一下首钢基金，首钢基金承担着首钢集团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金融职能，是由北京市政府和首钢集团于2011年共同发起设立的，创业12年至今，管理规模突破一千亿人民币。我们的特色就是把股权投资、母基金、产业投资和并购结合，兼具国资、市场化两大特征，综合发挥作用。

CVC崛起

侯琳：近年来，中国乃至全球CVC迅速发展，其投资份额已经超过了行业的60%，超过了传统的财务型为主的PE/VC机构，成为私募股权行业一股新的重要力量。想请问在座的各位嘉宾怎么看待产业CVC的崛起？它对我们行业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和变化？

江伟：从世界的格局来看，CVC确确实实是全球范围内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从中国私募股权行业发展历史来看，今天CVC的崛起，我觉得是一种历史必然。中国的私募股权行业发展，每一步迭代和发展，都与整个资本市场的历史大背景、机遇发展紧密相关，无论最早的股权改革以及最新的科创板注册制，每一步都推动了私募股权行业的大发展。到今天，CVC已经占到私募股权行业60%的份额，这对中国私募股权行业发展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因为CVC自身独特的优势和特点，以及产业背景和产业资源，能够推动整个私募股权行业向着专业化和产业专注的方向更好地发展。CVC崛起以后，作为LP来看，我们组合收益的回报得到了进一步提升，而且这种提升是可持续的。CVC也让整个中国的IVC感受到更大的压力和推动力，使大家更专注于国家需要的产业体系、产业战略发展，为整个私募股权行业构建了更好的资产端，从而让LP去投资。这既是我们历史发展的必然，也能使中国私募股权行业朝着更加健康的态势发展。

马华：我也认为CVC是一个市场发展和竞争的必然产物。2009年TCL成立时，市场主流基金多围绕消费、互联网投资，那个时候CVC在市场上地位还相对薄弱。

近两年，随着科技兴起，主要的社会基金都流入到科技领域。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具备产业经验巨头的产业基金更具优势，CVC越来越占据到市场的主流地位。从行业角度来看，提高了我们对整个市场和行业投资的专业度。同时在IVC、CVC的互动中，大家相互交流产业，会更好地提升整个产业投资的市场环境。以我们自己为例，TCL形成了三个产业群，即传统的消费电子产业群、以华兴为核心的泛半导体产业群和以光伏硅片以及电子极硅片形成的产业群。我们投了大量上下游企业，做了很好的赋能和协同互动，帮助企业更好地成长。

所以我认为在CVC兴起的过程中，不仅投资变得更专业，可以给企业更多的理解、认同，甚至是业务的赋能，可以和其他机构一起支持科技产业成长。

孟家富：结合长虹创投发展历程来讲一下我对CVC的理解。2015年，长虹开展CVC，虽然财务收益不错，但支持集团创新业务发展的战略目标有待加强。2020年左右，长虹集团做了两个调整，第一是在项目立项环节，长虹集团具有一票否决权，从市场前景和技术实力方向，给予专业的判断。第二是将风控环节交给外部合作的基金公司。我认为，CVC和IVC各有优势、互相补充。长虹的思路就是跟外面的IVC合作，取长补短。

王峰：我从三个方面讲一下这个问题。第一，最初VC并不是一个独立的行业，而是发源于企业（产业内部）。我们现在讲企业资本或CVC比以前更加强势，也是有背后原因的，就是很多大企业（包括研发中心、研究院或实验室）自身就是技术创新的发源地，而且在全社会的技术创新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第二，既然企业本身就是创新技术的发源地，拥有非常强的研发力量，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把创新要素或成果以自身价值最大化的进行变现？他不可能一边向社会VC输出技术理念和创业资源，一边还甘心只做基金的LP，为什么不自己去做？而且，这些科技企业集团员工的收入水平也很高，不会养不活一个投资单元。当然，CVC的发展过程中肯定会存在一些内在制约因素，比如机制、组织、绩效、团队等方面，尤其是缺乏合伙人文化。但是我们要用动态的眼光去看待这个问题，现在越来越多的大企业已经能够在机制、组织、薪酬和考核等各方面逐步解决了这些根本性问题，已经具备了很强的市场竞争力。第三，CVC在实操过程中，还是要敬畏市场、遵守规律，要扎根母体、方向聚焦，有所为有所不为，因为他们最大的优势还是围绕着母公司所积累的认知、能和资源，不能盲目追逐热点。

从我们过往的企业服务赛道来看，2013年、2014年叫SaaS元年，如今10年过去了，赛道里烧了数十亿计的风险资金，但是并没有获得相应的投资回报。事实证明，以美元基金为代表的IVC并没有取得很好的投资绩效，无法证明比CVC做得更好，换言之他们过往在消费互联网领域的“补贴-垄断-收割”的模式被证伪了。所以说，有时候不是CVC太强势，而是IVC不争气。我们看到，国内一些CVC机构已经能够深耕专业领域，能够结合中国实际情况制订有效的投资策略，尤其是加强早期投资孵化和后期整合并购方面的能力，正在逐步走出一个与美元基金所不同的平行世界，最终也一定会实现值得期待的投资回报。

陈琳：CVC的崛起是一个比较明显的趋势，其实产业能够聚集更多的资源，CVC和VC还是有一定的差异。从我们自己发展的角度来讲，在做投资的时候，与VC最明显的区别在于，我们在投后管理中不是在于流程上的赋能，更多是从技术层面、市场层面、资源聚焦的层面去帮助他们成长。

很多人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市场回暖资本先知，资本是一方面，资金是一方面，产业也会先知。当前大家都在谈open AI、ChatGPT，其实GPT3出来的时候，我们团队就在做大模型，我们关注更多的是在人机交互这一块，还有很多是预训练大模型。我觉得，产业应该有它的专业性，能够更先触及到发展的趋势和方向，这也是CVC最重要的一个点，IVC有成熟的管理流程，但产业应该体现战略眼光、产业定力，这将是CVC崛起的一个重要因素。

秦曦：首先，CVC它到底是VC还是PE？虽然它叫CVC，往往是偏PE更多一点，真正投很早的，甚至颠覆性的投资对CVC来说很难。另外，一个CVC到底怎么定义？我觉得有三种情况，一种是产业主导的投资，既要赚钱，又要满足战略目标。另一种是具有产业属性的、产业背景的，像TCL，有TCL的产业背景，需要考虑如何增加赋能，但不太多会承担所谓TCL战略转型任务。第三种就是聚焦于产业，类似像我们，我不认为我们是一个CVC。

此外，如果是产业主导的CVC，必然会导致财务目标和战略目标相矛盾，对于CVC的LP来说，如果不是产业方，作为LP投CVC的目的是什么？怎么能够防止或者避免为了战略目标去牺牲财务目标。整个直投行业相对二级市场来说，还是一个年轻的行业，还在不断地迭代，对于各位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员来说，要保持客观和冷静的心态。

CVC的跨界与跨代

侯琳：近年来，伴随着CVC的发展，CVC跨界成为了一种越来越常见的现象，希望各位嘉宾分享一下怎么看待CVC跨界问题？您认为一个优秀的CVC怎样才能成功或者说持续的成功？

江伟：这个问题其实是两个层面，一是在CVC的角度来说，制定一种跨界的战略无可厚非，没有对与错、好与坏，因为有作为产业方的发展需求。而我们是一个投行背景的LP，站在我的角度，会选择更加专注产业的CVC，它通常会更具备上下游产业优势，这也是我们投CVC的一个重要基石，所以建议CVC要立足于自己的产业，把产业上下游做好。

我们不会太关注在这个领域究竟是VC还是PE，而是最关注它在这个产业中的领导力和影响力。所以我们在做选择的时候，站在LP的角度，我一定会选择专注产业的CVC。同时因为我们是投行背景的LP，实际上和CVC天然有很多可以优势互补和协同合作的地方，所以我们在和CVC合作的过程当中，从来没有感受到竞争的压力，我们更多的感受是一种合作的快乐，因为我们在资本市场的综合服务能力对CVC来说也是很重要的赋能。所以国泰君安非常愿意和专注产业，在整个产业链上挖深、挖专业的CVC合作，大家共同把中国的现代产业体系做好。

马华：作为一个CVC来讲，这个问题我没有一个特别的定论。其实也有一些跨界走的很远的案例，比如地产商，专注投半导体，业绩也投的很好。从我们身而言，TCL一直在相关产业领域进行多元化布局，作为产业投资机构来讲，我们也可以把它理解为在相关产业进行一定程度的跨界。我们从成立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完全把自己限制在产业链的角度，我们只是作为产业的第三只眼睛。实际上，早年布局的一些项目，在后来TCL也陆续进入到这些产业中，比如光伏，我认为可以动态的去看这些事情。

对投资机构来讲最核心的不是跨界，也不在于掌握了多少产业信息知识，而是你是否拥有足够的学习能力和产业资源，以及作为产业背景投资机构，这些年来建立起的洞察能力等，能够帮助机构在相关产业里寻找和投出更好的项目，这个是我们在跨界过程中对于CVC最重要的点。

孟家富：我们的观点比较明确，就是不跨大界跨小界。不跨大界就是我们的投资方向很明确，投智能制造、或者投信创等新产业，原因在于只有这样才能对项目进行深度研判，并且投完以后做好深度赋能。长虹强调30%精力在投资前端，70%精力在后端赋能。跨小界是因为长虹创投承担了一定的战略任务，只有往前再走一步，才能更好地吸收外部创新成果，通过跨小界把这些新成果吸收进来，从而给长虹进行反向赋能。

王峰：用友长期处在信息技术领域，这个领域本身技术创新比较快，所以我们无暇去考虑跨界。当然，我们在数字化相关领域做了很多探索和努力，以后如果大家想在数字化领域跨界，可以和我们合作，我们很有可能发挥积极作用。

陈琳：对跨界这个问题我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我个人认为不要乱跨界。我们主要是围绕AI赛道进行投资，从我个人角度来讲定义成功是很难的，因为成功分短期和长期。刚才马总提到了剧变的时代，我们要把握这个趋势，在这个趋势上可以把握到起点，怎么定义终点是不好明确的。如果成功了，更重要的就是人，包括我们自己的人、懂跨界的人以及自己投的项目团队的人，都将是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秦曦：对于新微来说，我们的宗旨是专注、专注再专注，聚焦、聚焦再聚焦，把整个产业打深打透。刚才孟总讲不跨大界跨小界，对我们来说是不跨界要跨代，要知道下一代的技术、下一代的产业、下一代的细分增长在哪儿，无论是VC，还是PE，包括CVC总的趋势都是专业化分工，而且我们要做时间的朋友，赚时间的钱，而不是乱变赛道。

侯琳：时间有限，我们的嘉宾开启了很多大家可以继续思考和交流的话题。伴随着CVC的崛起，我们会思考CVC和传统的PE/VC的关系、与产业的关系，并在变化的时代中，拥抱变化、与时俱进。我们今天的论坛就先到这儿，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