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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松茸汤

一碗松茸汤

生活
昨天做了一份松茸鸡汤。松茸是香格里拉的松茸,鸡汤是外卖点的汽锅鸡汤。北京在下雨,窗外雨雾弥漫,喝汤的时候觉得有点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云南长达半年的雨季。
外地人对云南人有很多误解,比如说以为云南人从来都喝普洱茶。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我小时候只有云南大叶种绿茶,和单熏、双熏茉莉花茶,街市上并没有普洱茶的存在。喝普洱茶的习惯是很后来才学会的,而且是外地人教的我。他说,你作为云南人应该喝你们云南的普洱茶。当时我们在丽江机场候机楼等航班,他在那里开了一家茶室,每次他都请我们喝茶。
松茸也是一样。比普洱好一些,小时候经常听说,但没有机会品尝。那时候香格里拉还叫中甸,无论什么东西从那条破路运到滇中,大概都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一直到2000年我去香格里拉,才第一次品尝到松茸。各种做法都有,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松茸鸡汤。再过去十多年,我终于接受了所有的做法,也终于能欣赏所有的做法。目前我最喜欢的做法是黄油煎松茸,未来我怀疑会是炭烧松茸,因为想要那点清甜的汁水。当然,鸡汤松茸永远是最安全的做法,任谁都喜欢。
所以,昨天当我端起那碗松茸鸡汤时,我端起了一满碗复杂。松茸是我洗的,严格意义上来讲不是洗,而是擦和刮,擦去泥土,刮掉泥脚。所谓洗只是冲洗,而且要立即晾干。松茸是我撕的,因为要煮汤的缘故,需要把菌柄撕成条和丝,以此增大表面积,在吃的时候好多挂上一点汤汁。在喝到这碗汤之前,有一系列“正确”的做法,我想不起来它们都是什么时候我从哪里学来,但是它们就是在,而且不断提醒我必须要那么去做。
在香格里拉的时候,一位来自云南芒市的同事经常约大家去奔子栏吃土鸡松茸。很多次我都拒绝了他,因为嫌麻烦。开着那辆破烂北京吉普,奔行几十公里去吃一顿饭,我认为那就是麻烦。但是他还是会继续约,他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活力的一个。喝酒、打猎、爬山,带着一身泥巴和酒气回来,然后又开着破车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每次喝松茸鸡汤的时候总会回想起他,试图比较一下奔子栏的松茸鸡汤和眼前这一碗有什么不同。结论是缺一个云南南部的人,来自热地方的人,一个性格如火的人,剩下的都差不太多。
他们说你喝茶的时候就喝茶,你吃饭的时候就吃饭,你睡觉的时候就睡觉。我根本做不到,尤其是在北京。在北京,吃饭和饭菜基本上没有多少关系。就像我哪怕是喝一碗松茸鸡汤,心里翻腾不休的都是过去的往事和经验,还要回忆和对比,汤碗里映照着前尘往事,以及那在人海再也看不见的熟悉面庞。单一的,纯粹的,直觉感受的食物本味,我很少能够捕获得到。总要找寻点什么,回忆点什么,分不清我是从过去带着一身雨雾降临此刻,还是我从此刻带着一身油烟味在试图返回过去。雨季和雨季叠合在一起,历史和现实叠合在一起,随着一碗热汤的氤氲蒸汽打着滚翻着跟头上升,穿越天花板消失不见。无边的雨在窗外不停地落下,就像正同时落在所有时空里的山川大地。
每当这种时刻到来,我总是会有一种幻想:就在下一刻,房门“嘭”地一声猛然拉开,门外探进来一颗滴着雨水的脑袋,侧着脸扬起眉毛问:奔子栏,去不去?土鸡炖松茸,去不去?要走就现在。然后我就放下手里的汤碗,问都不问,套上鞋就跟着他一溜烟跑出去。


题图:《胡夫金字塔日落》

题图创作者:和菜头的小肉手

算法提供:Disco Diffusion V5.4+底图

prompts: A landcape painting of The Great Pyramid of Giza at sunset by Gregory Crewdson, trending on artstaion.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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