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话题又热起来了。
无论是什么作品,只要是出现了女性角色,就会引来一番审视,她们的地位,她们的价值观,她们有没有girls help girls。
但,真正去描写女性的作品,却鲜少有人提及。
比如前段时间闫妮的那部《外婆的新世界》。
拍得怎么样另说,单说剧里的几个女性:有来到城市为姐妹复仇的打工妹,有遭遇车祸美丽不再的中年女性,有遭遇家暴孤独一生的老年女性……分明是一出女性群像戏。
讲述的是女性互助这一话题。
可是呢?
即便有着许多明星加盟,也没溅起什么水花。
为什么?
可能有时候,口号,远比真正的人,更吸引人,更让人情绪激昂。
今天Sir要说的也是一部女性题材的电影。
用豆瓣网友的话说: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性平权,是真正意义上的girls help girls。
它“火”到连续几周霸榜豆瓣口碑榜第一名。
但也“冷”到至今“看过”的人数只有一千多。
一部“娓娓道来”的纪录片——
无名姐妹
纪录片回溯了50年前,在那个堕胎非法时期里,有一群女性法外之徒,为了夺回女性身体自主权,而创立地下堕胎组织,几年时间帮助11000人“脱困”的故事。
这是一场女性权利的“争夺战”。
在当下看这样一个纪录片,显然会有更多的意义。
它不但提醒着我们。
任何权利,都不是喊喊口号而已,它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也同时告诉我们。
历史,时不时,也会那么不争气地,重演一回。
01
看见历史,看见她们
就在去年5月,权威学术杂志《柳叶刀》发表社论:
“限制堕胎不会阻止堕胎,只会使堕胎更危险。”
有多危险?
我们在电影里已经“见识”过许多。
《从不,很少,有时,总是》里的奥秋。
她想自己解决“麻烦”。
于是狂吞漱口水,大量服用维生素C,甚至直接捶打肚子。
当医生将产钳伸入安妮的身体时,那声惨叫,让人恐惧。
相比于剧情片里虚构的视觉震撼,纪录片里“平平淡淡”的叙述则更让人体会到现实的可怕。
《无名姐妹》的开头就是一段地下“医院”堕胎的讲述——荒郊外,在一家简陋汽车旅馆的某个房门内,黑帮牵头的高价地下堕胎手术在进行。做完手术,女人躺在那,努力让自己喘上气,下体还血流不止,但黑帮团伙已然消失了。她只说:“我别无选择。我只想堕胎,不在乎过程了,当时我就是那么绝望。”1960年代的美国,堕胎在大多数地区仍旧被视为违法。
堕胎可构成重罪,最高能被起诉二级谋杀。就连谈论堕胎手术,都有可能被认为是“这项重罪的共谋犯”。执行堕胎手术的医生,同样也面临被逮捕,罚款甚至坐牢的危险。当奥秋去到医院,稍稍流露出堕胎的念头时,工作人员马上就化身卫道士,搬出一部有年份的纪录片,训诫她的行为是犯罪。根据普林斯顿大学的研究,那个年代里约三分之一的育龄女性至少有过一次非意愿怀孕。相对“幸运”的女性,或有家庭医生的帮助,或有钱支付差旅费去其他堕胎合法的地区或国家。还有女性选择服用化学药物,诸如漂白剂、高锰酸钾等等。《无名姐妹》里医生回忆起,一个年轻女孩服用了石炭酸后严重烧伤被送进医院抢救。甚至,还很可能面临无法声张正义,只能自己咬牙吞下的性胁迫。行内不乏此类臭名昭著的医生,他们甚至会在手术前告诉那些女性:像前面所说,遇到对你不闻不问的医生,可能算你“运气好”了。当时每年有35万女性在堕胎过程中出现并发症,其中5000人死亡。在很多地方,堕胎诊所被迫关闭,而“脓毒性流产病房”(septic-abortions ward)则陆续出现,专门救治那些因不安全堕胎而危及生命的女性。堕胎违法的历史背后,是一部隐秘的,万千女性的身体血泪史。
眼看身边的亲朋好友,甚至自己的身体遭受到如此恐怖的暴行,一些勇敢的女性决定违法犯罪。一个名为“简”(Jane)的提供堕胎服务的地下组织就此诞生了。“简”的初衷,也许只是帮助女性低价或免费“堕胎”。从建立一套暗语系统,到派发传单记录信息,到完成咨询分配医师,直至进入手术室(通常是某个简姐妹的家),全部参与者均为女性。
那些正处于绝望的女人们几乎无条件地信任她们,给出自己的姓名,电话,甚至住址。
通常来咨询堕胎的女性都急于解释她们的处境,为什么她得堕胎:“我17岁,我想上大学而且我还拿到奖学金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但简们试图让她们明白:你不需要解释这么多,你有权做自己的选择。堕胎,不仅仅意味着,某种医疗服务能否被合法提供和使用。它关乎平等,关乎女性是否被当作一个完整的人,拥有为自己的身体做决定的权力。没错,通过为女性提供堕胎服务,简姐妹其实在构建一个女性能够拥有个人主权的新世界。女人是否能决定堕胎,意味着她们是否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很多选择堕胎的女性已经为人母,出于贫困她们没有能力再抚养多一个。无论出于何种缘由,简姐妹帮助她们获得了本该有的决定未来的权力。这也是许多年后,我们再看到这个故事依然会感慨的原因。
无论是官方的、精英的,还是地下社会的、男性社会的。
她们完全靠着自己,靠着底层的韧性争取来这样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这不仅在那个时代,即便在当下来说,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由于能在正规的医院接受流产,美国女性的堕胎死亡率从0.018%下降到0.001%,专为脓毒性流产而设的病房也因需求减少而陆续关闭。2002年《政治经济学杂志(JPE)》研究表明,避孕药物的合法化和罗案让女性有更多机会接受更好的教育或进入职场。它激怒了曾经沉默的保守势力,他们的声量日益壮大,持续对此进行反攻倒算。女性的堕胎权愈演愈烈的“党争化”,成为各方政治角力的筹码。里根在1967年签署全美最早的堕胎非罪化法案之一,却在80年代竞选总统时,为拉拢保守福音派的选票,转头成为反堕胎的“亲生命派”。早年支持过堕胎权的老布什,后来也改口反堕胎。同样的,还有川普。古特马赫研究所发表报告指出,美国各州立法机构在2021年至少通过了90条限制堕胎的法律。2021年,美国多个红州颁布“心跳法案”,禁止女性在怀孕六周后堕胎。不久后该法案在德州生效,对堕胎的限令进一步加码——去年6月24日,在保守势力推动下,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最终推翻了“罗诉韦德案”。Sir想起纪录片的结尾,当罗德案宣判结果出来后,一位“简”的成员,低头看着手里那一沓沉甸甸的卡片,有些哽咽地说:甚至在芝加哥,还有女性因为这部纪录片的影响开始致力于重建协助堕胎的社交网——△ 图源:The Forw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