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把一款游戏做砸的？

2022-07-08 06:07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中州一霸

我是一名游戏制作人。这么说似乎有点给自己脸上贴金，因为我并没有做出过一款比较知名的游戏。但这不妨碍我是游戏制作人的事实，就像有些人，你弄不清楚他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可还是要叫他老板。

《穿越火线》剧照

我的老板一看就是位了不起的人，因为年纪轻轻头就秃了，那一定是因为脑子过于聪明。所以老板看不起市面上所有不用动脑子的游戏：只用手指跟着提示点点点就赢了，那有什么意思？老板决定，要做一款需要动脑子玩的游戏。于是大家找参考产品，分析优缺点，优化规则……折腾了半年，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玩的东西。

老板拿着这个东西摆弄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问：怎么打不赢？我赶紧过去，看了看老板的打法，然后做些调整，打赢了。老板摇摇头，表示这不行，不能把打法限制得太死。于是我告诉他，另外还有好几种方法能赢。老板还是摇头，表示可以先让玩家输——直接赢显不出动脑子的必要性——但是再试试就能赢。

图 | pixabay.com

这听起来很有道理，做起来却难，因为老板要给玩家随意发挥的自由。这样我们就完全不知道他们输了之后会怎么发挥，也许发挥了输得更厉害呢！于是我们开始新一轮的研究和改造。

新的改造进行得很顺利，原因是老板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转头执着于其中某项挑战到底该不该一天做7次。我表示7次好，理由是经过多方面的考量和尝试；他表示5次好，理由是5这个数字看起来比7好记——或者干脆就10次。于是我换了一种讨论策略，说从7次换成5次，需要对应调整很多配套的设计，时间来不及。老板也换了一种讨论策略，说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我，到点下班》剧照

当老板是要有很多钱的，而我没有很多钱。于是讨论圆满结束，我们改成5次，其他一些原计划的开发在工期上让步。后续我们又在一些设计上产生了分歧，比如被幽灵附身的人到底算人类还是算恶魔，森林里应该只有精灵还是也可以有人类，两种妖怪谁的皮肤应该更绿一点还是要一样绿……老板总能凭借敏锐的头脑，提出来与已有设计不同的看法。于是我只好放下更紧要的事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花费精力讨论，而老板又总能让讨论圆满结束。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当老板。

就这样，又一个新的东西赶出来了。按照通常的做法，这时候要找一批玩家来测试。测试的结果并不理想，玩家表现得不太接受。老板很失望，他重新努力帮我们找问题。很快他就找到了：打得太快，玩家看不清楚。虽然我觉得作为手机游戏打得已经够慢了，但还是按他的要求，所有战斗速度降一半。这导致我觉得自己像做了一款慢吞吞的老年人游戏，下面的设计者们都对我摇头叹气，但老板对调的效果很满意。

《未生》剧照

可惜玩家还是不太接受。老板很困惑，觉得可能是面板和地图不好看。于是面板和地图开始新一轮回炉重做，然后是人物角色，再逐渐蔓延到游戏里所有能看得到的东西——至于看不到的关联和逻辑，那不重要。时间就这样一个月又一个月地过去，我看到游戏里的东西一轮轮地改着，就好像一片森林能随着季节不停变化似的。终于，冬天来了，老板遗憾地跟我们说，这个项目的预算花完了。

项目解散的时候，大家都很郁闷。他们觉得以前某个版本不错，调一调是有希望的。但我知道整件事情已经凉透了，因为老板总结出了新的经验：不要试图让玩家动脑子，只要手指跟着提示点点点，他们就能玩下去了。而且据说，他已经在搞一款点点点的游戏，好像玩家觉得还不错。

排版：耿耿 / 审核：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