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北漂来说，放在以前，这憧憬叫“努力成为新北京人”，这里永远充满机会，但同样充满了竞争，普通人想要留下并有所成就，向来都不容易。每年都有无数人来到北京，也有无数人离开，看惯了人来人往，在北京留下的妄念，便不敢轻易说出口了。你再问一个北漂，是否还想留在北京，他们的眼神里就只剩下闪躲。“如果北京不赶我，我大概率不会离开。”被都市生活打磨久了，对北京的爱意就只剩下卑微。事实是，他们看似没想明白，在北京打拼到底是为了留下还是离开，其实早就开始密谋布局PLAN B 甚至是 C。嘴上“北京赚钱北京花，赤身裸体回老家”。结果有人不仅赚着北京的工资，还在老家支起了安乐窝。“有一次打车跟滴滴老哥聊天，说起想在北京买辆代步车的这件事，老哥冷哼了一句，我在河北老家还有辆二十万的车，在北京，没必要开好车。”就算还没攒下钱搞异地置产，也有不少人早就布局好了离京心态。“我的未来肯定不在北京，早晚都得离开，老家太穷，回不去，如今在北京就是好好赚钱，争取以后在沿海城市养老。我身边有些老北漂在燕郊或者天津买房，他们只是苦于户口睡在京外，实际上生活的决策都是围绕北京展开，这跟我也完全不一样，我对未来的规划是离北京足够远。”如今，对一些北漂来说，北京是个可以赚钱的大都市，却不是给未来落脚的地方。留下来不再是他们的执念，如何在这个过程布局好北京之外的备份，才是王道。毕竟，对很多没办法留在北京的人来说，能继续北漂的很大一部分底气，是来自那个北京之外的备份。北京买房，对于更想活在当下的普人来说，用时间蹲守保值，已经不那么有吸引力了。去年还计划在北京买房的图图小两口，今年忽然变了主意。“按照我们的首付预算，只有‘住很远'和‘老破小'两个选项，同事建议购入中心老破小，保值且租售比高，去看了下环境，想到要在那样的环境里一直生活，就觉得有点难受。”最终决定回老家青岛买房，是在今年经历了几次极端沙尘天气后。3月22号，图图记得很清楚，早晨起来空气灰蒙蒙的，虽然门窗紧闭，但是桌面还是覆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有点像《星际移民》里的镜头。”看房到买房，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用刚需钱买了改善房，不管居住环境还是配套都不错，在北京看房，经济拮据愁眉苦脸，在老家看房，可选的余地很大。有种下馆子都不用看价格的感觉。”但因为买的是期房，加上装修，入住也得是两年后的事儿了，对图图两口子来说，接下来在北京的首要目标就是努力赚钱，争取提前还贷。由于最近还添置了一辆汽车，他们从酒仙桥月租1万3的房子搬到了东坝月租7千的房子，加上公积金，得尽量保证房贷、租金和车耗不超过之前的房租。图图把这次计划称为“归青布局”，房子就像是锚，离京的时间虽然不确定，但对北漂毕业有了期待。“以前是北京赚钱北京花，现在我俩心态变成了，北京攒钱老家花。”最近，图图时常把大数据切换到青岛本地生活。“在北京生活太久，对青岛都陌生了，我会搜青岛的年轻人在玩什么，还会跟当地的朋友多多联系，看到周末也有飞盘局，各种同城活动，我对青岛生活越来越期待了，甚至不会焦虑工作，总觉得北漂毕业后，在别的城市想做的事挺多。”周末，图图和老公还会开车回青岛爬山、逛公园，像当地人一样闲逛。“以前纠结周末玩什么，现在就把双城奔波当京郊游。”在北京之外有了确切的备份，图图觉得自己每天都是喜上眉梢，“我跟北京的朋友说，以后你们在青岛也有家了。”对一些北漂来说，在北京之外有了生活备份，是继续北漂的勇气。Maggie形容自己是没有退路的北漂。“乱花钱的年轻人是明白自己有退路，但是我不是，我永远会给自己留一条路，不管是刚来北京的月入三千还是赚到几万，我会保证50%的留存，每年至少留出10万存款。”Maggie的老家在沈阳，开始北漂后，她从未想过回老家，但是30岁那年，她却决定在沈阳买房。“29岁末的某个晚上，我在合租房里一宿没睡，想到未婚未育，忽然失去了安全感，不明白这些年奋斗的意义在哪。梳理之后发现，我无非是担心生病和老无所依，算了下手里积蓄和公积金，既然买不起北京房子，那就买老家的，等到在北京混不下去至少还有个归宿。”30岁那年，Maggie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一套房产和一份保险。“大病意外可领，如果没有那么60岁也可以领到一笔钱，填充了而立之年的安全感。”虽然房子每年只能住两三次，Maggie还是一点点地把它装修成了理想居所。平时妈妈住在里面，养花种菜，也给了中年父母各自活动的空间。“这个房子也解决了一部分父母对我北漂的担忧，加上买房的时候比较谨慎，这几年还升值了，月供4千，也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所以从来没有因为不去住而后悔买房。”对Maggie来说，老家的房子，就是北漂生活的备份，虽然没有回老家生活的想法，但是房子却给了她继续北漂的勇气。除此之外，她北漂的最大备份，还有一帮在北京认识的朋友。
每年都有固定旅行计划，Maggie说，想要的生活自己赚
“我们会计划退休后在海边找个房子一起生活，彼此照应。这不是空谈，到了我这个年纪，朋友彼此都很了解了，也清楚未来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现在也有很多老年闺蜜团，未来这种抱团养老的情况肯定很多。”北京之外的置业，对一些人来说，曾经是备份，如今却成了累赘。比如80后北漂詹野。刚来北京那会，詹野就明白自己呆不长。“对于来自一个还不错的南方城市的北漂，他会无时无刻不拿着北京生活和老家做参照，不用本地人叫你走，你自己会一直想家，会思考自己到底来漂什么。”离开北京的理由很多，留下却只需要一个，那就是相对来说好就业。“在北京，努力就能赚到窝囊费，在老家，找工作意味着妥协，只有窝囊没有钱。”北漂第四年，詹野在南京购置了一套房产作为备份，并计划着离京反宁的生活。“买房意味着有点积蓄会过日子，就算买完了裤兜只剩下100块，愿意攒钱买房反映了你的某种生活意愿，要知道一旦有了房子，很多事情就不用解释了。比如说买房、结婚这是一个顺序问题，不能颠倒，没有房子谁跟你谈未来。还有，父母在老家跟人说到我时，也能以买房了，堵住很多亲戚对我多余的想象和慰问。”但是，还贷第三年，詹野就有了卖房的打算。“我对这房子没有任何感情，从来没去住过，甚至没有装修一下的打算。有人买房会想着精致布置一个家，对我来说这更像一个备用的救生圈，谁会对救生圈产生感情呢？”虽然买了房，有时候去南京办事，詹野也会在外面开宾馆住，没有想要回“家”的想法。“你知道地球上有一个地方是你能随便进的，进不进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今年，他把房子挂上了中介，即便根据行情，可能亏掉几十万，也觉得无所谓，“买的时候也不是为了投资，行情嘛就是有涨有跌”，他把这种看开视为到了年纪的释然。“30岁之前是有心气的，想要建立一套完整的‘成年人应该有的’生活物质体系。到了35岁之后，我整个那种执念就消失了。我觉得租房也可以，物质上也没什么可建立的目标，想一想很多东西都是多余的，在我看来，‘有’过则无所谓‘无’。有些东西，我不再觉得是人生的目标和目的。”收入稳定可观的情况下，北漂的备份是具体的东西，一旦稳定消失，备份就成了累赘。对36岁的詹野来说，如今的备份就是心态，“我的生活智慧就是，熊来了，你只要比旁边的人跑得快就行。”“就像特斯拉为什么不把续航做到1000公里，而是建快充站，因为只用一杯咖啡的工夫就能充上电，就没必要做续航了。对我来说也是这个感觉，既然能解决好眼下的问题，干嘛还要备份？我余下的人生真的能等来这些延迟满足吗？放弃最大化的续航兜底，我只做快充行不行？”詹野想起曾经在国贸上班的日子，中午吃饭得穿过马路，去那些覆盖黄焖鸡和各种快餐的地方。冬天的路上，会遇到很多上班族站在路边抽烟聊天。“很明显都是附近上班的，中午没有地方休息就只能在路边站着。穿过人流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里面95%的人可能最后都没法留下。”“至少在北京，所经历的环境是体面的，很多人的家乡，甚至在各方面跟北京没有可比性，完全是被碾压的，那么留在北京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况且，对很大一部分北漂来说，以目前的收入根本不足以去谈去留。“能把今年过好，明年涨点工资，旅个游，有个感情生活，已经很好了。你知道，即便是本地人，没有资产增值的话，也买不起房，更何况留在北京，房子只是一个基本条件。”北京的每一天都在上演类似的故事：有人成为新北京人，有人离开，也有人再次回笼漂。这里或许不是大部分北漂的终点，却是很多人建立和布局新生活的必经之地。想着千里之外的那个备份生活，他们可以随时整理好情绪，开始新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