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食大象，毒杀狮子，战争中的动物园经历了什么？

俄乌战争之中，有一群常常被人忽视的受害者：动物园的管理者和动物们。

动物园这样庞大精致的机构，需要巨大的资源和稳定的环境来维持其运转，当一切都失序以后，结果往往是不可预料的。

位于火线上的费尔德曼生态公园，两名喂养动物的志愿者，在轰炸中来不及返回避难所而牺牲。死伤的动物更是不计其数。

与此同时，一家野生动物收容所的主人波波娃（Natalia Popova），开卡车越过俄军的坦克和轰炸过满目疮痍的土地，将她的狮子、老虎托付给波兰的波兹南动物园。

基辅动物园过于庞大，无法疏散，动物和饲养员都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一只母狐猴抛弃了刚出生的孩子。50名工作人员自愿留在园内照料动物，他们收养了小狐猴，用乌克兰的无人机给它命名。

王朝更替，土地易主，是两脚裸猿自己的事业。动物本无意参战，然而历史上，战火曾无数次延烧到飞禽走兽，也成就了无数奇异的故事。当这些传奇，被交付给人类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之后，似乎能从中体味出一些意义。

1870年，普法战争中，普鲁士帝国围困当时有两千万居民的巴黎，企图以断粮威胁巴黎投降。巴黎阴沟里的老鼠都被抓来充饥。

那个时代留下的文献，记录了许多猎奇的“菜谱”：动物园里各种各样的动物，从蓝牛羚到鹈鹕，一一被卖掉；一只熊价格200法郎，河马开到8万法郎的天价而无人问津。牦牛排骨和斑马肉排登上了餐馆的菜单，而大象被15厘米长的爆炸性子弹（exploding bullet）击杀，鼻和掌卖出了最高的价钱。

早在法国大革命时，已经有人提议，把皇家动物园打开，把动物宰了给普通民众吃，这样才能彻底地取消皇室的特权。

但动物园的动物真的被做成菜肴时，却体现出贫富的鲜明差距。大象和河马等稀奇的动物，并没有供给贫苦民众或法军士兵，而是通过专供富裕阶层的食品商出售。富人想获得稀少的鲜肉以膏馋吻，而穷人依旧在饿死的边缘挣扎。

一百多年前，社会和个人意识，都没有发展到“保护野生动物”的程度。野生动物只是奇特的玩物，有生命的奢侈品而已。它们活着，可以作为展品满足猎奇心理，它们死了，也可以作为野味满足猎奇心理。

战争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品尝动物园里的动物，有些人可能并没有感到饥饿的恐惧，反而以此为乐呢。

一家巴黎的餐馆用600法郎的价格，出售了5磅烧成菜的大象肉，因为太有赚头了，后来它甚至“挂大象名卖马肉”。应该说是苦中作乐呢？还是沉湎于温柔乡的贵族，对于时局危急缺乏知觉呢？

1870年巴黎的菜单上出现了大象汤（Consommé d'Eléphant） 来源：网络

让我们把时间推进几十年。动物园不再是贵族收集珍禽异兽彰显身份的场所，而是民众的娱乐设施，人们与动物园里的动物逐渐熟悉的过程中生出柔情。

1939年，二战的战火蔓延至英国本土。1940年9月3日，38个燃烧弹降落在伦敦动物园，马科动物的笼舍被炸开，一匹斑马和一对野驴母子逃出。

在这种满目疮痍的环境里，动物园依旧开放，而且对军人半价，伤员免费。战火狼烟之中，动物园带来了“人们还在正常生活”的渺茫希望。

人们也在回应着这种希望。战时伦敦动物园的参观人数不可避免地急剧下降。伦敦动物园发起倡议，请民众来收养动物，为动物募集救命的资源，比如睡鼠一周需要一先令的饲料费。另一个倡议是收集橡子来喂养食草动物。单单是橡子，动物园每周就能收到一吨，可见当时他们得到了多么热情的支持。

即使保护动物园是民心所向，战争的惨酷还是无可避免地波及到无辜众生。开战之时，英国的动物园不得不杀死一些饲养成本过高，或存在逃逸伤人风险的动物。伦敦动物园杀掉了毒蛇、鳄鱼、狮、虎，还有一只未成年的非洲象，另外还倒空了水族馆的鱼缸，因为飞溅的玻璃碎片可能会伤人，只有少数淡水鱼被放生在水塘里，得以幸存。

这一决定也让负责执行的兽医，和其他热爱动物的人万分哀痛。北爱尔兰的动物园遭到闪电战袭击，被迫杀死园中的食肉动物的时候，一篇广播文章悲愤地呼吁：所有爱动物的人，都应该把纳粹德国视为仇敌。

处于二战另一方的轴心国，动物园也在战争的极端环境下遭遇危机。1943年，上野动物园接到命令，处死“危险动物”。当时的日本因为侵略战争输送了太多资源，国内粮食和人力极度匮乏，还在频繁遭受美军的空袭，动物园已难以为继。

处死的过程漫长而困难。为了防止民众恐慌，禁止用枪，大部分动物只能采取毒死或者利器的方法。棕熊吃了添加番木鳖碱的毒饵之后，抽搐了20分钟。

中毒的狮子同样表现出巨大痛苦，工作人员想帮它解脱，用矛刺它的心脏，惊慌之下却恰得其反，让它拖了一个半小时才死。北美野牛的处死用到了锤子和镐头，资料没有提到具体细节，但显然他们费了一番辛苦，才凿穿了巨兽坚硬的骨质。

而命运最凄惨，也最牵动人心的是大象。给马打针的注射器，无法刺穿它们的厚皮。不知是因为太聪明还是嗅觉灵敏，大象一直坚拒食用毒饵，忍受十几天的饥饿折磨，直到活活饿死。

说到这里，可能会有人感到熟悉。

没错，这一事件就是《哆啦A梦》里面《大象和叔叔》这篇故事的原型。

二战时期的日本，作为对牺牲的“嘉奖”，死掉的大象被宣传为日帝国主义扩张事业的“殉道者”。

然而《哆啦A梦》一针见血地指出，大象的牺牲没什么光荣可言，侵略战争的失败对于人类乃至地球上的生灵是一件好事。

对饿死的大象而言，“为日本帝国主义捐躯”自然是毫无意义的假大空话。然而动物们的悲惨遭遇，为后人评判这场战争的是非留下了证据，从人类的角度说，也许大象没有白死。

动物本无意参战，战争中的动物，反映出的是人性。而汇集了多种动物的动物园，正是一个集中折射出人性多面光辉的场所。

PS：一个预告

月野大课堂第36期，今晚八点开讲！这一期的故事，也是关于动物园的。

我们邀请到了野生动物博主远夏，他曾去往世界各地的动物园游历，与各种各样的动物相见，也看到了在动物园怎样养动物才能真正让动物过得好。作为普通观众，如果我们能了解到更多科学知识，或许就能更加理解动物园里的动物，更能甄别网络上的各色信息，也更清楚人类应该怎样对待动物。

今天是夏至，端午小长假马上来了，如果你已经计划假期去动物园逛逛，那么今天的讲座就更不可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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