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飞青，如灵鱼跃渊

《诗经·大雅·旱麓》有诗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这句诗的表层语义极其明晰，鸟在空中飞，鱼在水中跳。但深层语义很是丰富，自古便有无数文人大家为其做注或另解。

南怀瑾先生对其亦颇有感悟，他在《话说中庸》一书中做解：鸟在空中飞，鱼在水中跳，即是道。正如韩愈的大弟子李翱问道于药山禅师，禅师伸出手，指上、指下。李翱不解，禅师言：“云在青天，水在瓶。”

明 崔子忠 问道图扇页（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李翱当即顿悟，提笔写下《赠药山高僧惟俨二首》其一：“练得身形如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选得幽居惬野情，终年无送亦无迎。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

道究竟在哪里？抬头一望，低头一看，无论“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亦或“云在青天，水在瓶”，说的都是天地之间，万物各得其所、各如其愿，处处是道的意思。

宋 宋人松谷问道单页（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这种对自然万物各得其所的领悟，不只在诗句中有所表达，亦显现于中国陶瓷的装饰中。自然界的颜色并不都是以均匀的形式出现，古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在陶瓷釉色的表达上，斑状装饰于是有了一席空间。

最初的出现也许只是一个偶然，尤其东汉之前南方青釉中偶见的褐斑，很可能是窑工在施釉时不小心混入了碎土所致。进入晋朝以后，这种自然而生的失误或偶得，被文人和工匠共同发现并发展，进而成为一种独特的审美表达。

晋 青釉褐斑四系壶

故宫博物院藏

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晋朝青釉褐斑四系壶，器身施半截釉，釉色青黄，散布有垂淌的褐斑，斑彩醒目，形态自然丰富，装饰效果绮丽。

这一审美的出现，和道教、佛教影响下的魏晋风骨不无关系。竹林七贤的清俊通脱，桃源陶令的崇尚自然，刘勰的《文心雕龙》，谢赫的《画品》，都将“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所意寓的天地宽广、自然有道进行了充分的表达。

唐 灰蓝釉褐斑大罐

故宫博物院藏

到了元代，褐斑与龙泉青瓷的相遇，成就了我们今天追崇的褐斑釉龙泉青瓷，即飞青。

飞有意外、快速、悬浮之意，于青釉之上，便是飞青，其形如灵鱼跃渊，其意是天人合一、自然有道，也表达出人们于心中别有一番天地的生活态度。

英国大维德基金会藏有一件元代龙泉青瓷铁锈斑瓶，釉色之青翠，点彩之适度，造型之优美，堪称无与伦比。观复博物馆亦藏有一件元代龙泉飞青鬲式炉，器型小巧，可陈设，可把玩。褐斑洒脱率性，反衬出龙泉窑青釉的华美滋润，乃神来之笔。

元 龙泉青瓷铁锈斑瓶

英国大维德基金会藏

元 龙泉窑青釉褐斑鬲式三足炉

观复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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