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不劳而获”?
生活在成都
成都的活力是肉眼可见的。成都人对政治不感兴趣,也不像深圳那样忙于搞钱,而是更关心生活。有位在成都已生活多年的外地女生说,她觉得川博里笑容可掬的东汉说唱俑很能代表她心目中的成都人——他们真的很会找乐子,不管赚多少钱,但生活一定要享受。
这种市民心态,使得成都的商业一直相当繁荣,虽然居民收入未必多高,但社会生活却很有活力。据说成都的LV销量是全球城市第一,二手豪车数量也是数一数二的,哪怕不一定占有,但开着体验一下也很重要。按顶级奢侈品、一二线重奢的门店计,现在成都的奢侈品门店总数之多,在全国仅次于上海和北京。
前一阵意外爆红的成都远洋太古里,自2015年开业以来,对这座城市的商业形态带来深远的冲击。在此之前,1990年代的成都人逛的都是红瓦寺、文化路,磨子桥的“科技一条街”其实只是电子产品批发零售一条街,没什么技术含量,连春熙路步行街都是2002年才开街的。到如今,文化路封了,红瓦寺也落寞了,投资100亿元的太古里取代它们成为潮流新地标,像是对成都这座新一线城市的一次加冕。
不像有些城市新城老城割裂严重,繁华是从市中心向外递减的,成都的现代化更为均质。老城区的老房子,单价每平米才1万,虽然没有电梯,但交通、生活都很便利。成都的学区也没那么僵化,这可能得归结于特殊的“后发优势”:由于公共服务的配套没有特别偏重,所以学区没有多大价值,除了像泡桐树小学等个别例外,极少因学区单一因素而大涨。这两年天府新区是崛起了,但这并未导致市中心的边缘化,倒是让人们重新发现了老城,像玉林社区的改造就是一个经典个案。
成都出了名的文化包容,也成就了这种活力:说唱、街舞在这里都很主流了,酒吧数量之多,位居全国各大城市前列。在成都,对奇装异服的包容度很高,打扮新潮的成都孃孃不时可见。别说是衣着打扮了,连性取向也出了名的宽容:成都在民间号称“gay都”,以至于有个梗说“成都唯一直的就是天府大道”,还有人戏言它是“唯一一个男同胞不要独自走夜路的城市”。本地人向我证实,“中学班上平均2人以上的gay”,而且与别处不同的是,他们可以很奔放地公开化自己的性取向,“你认识了一个基佬朋友,你就认识了一群。”
可以肯定,这种相对宽松自由的气氛为城市带来了活力:如果人人都能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那不仅是带动相关消费,更重要的是带来一种心理上不受压抑的舒展感。诸多亚文化群体的存在,也不止是容忍多元存在而已,因为在几乎任何一个现代都市,这些亚文化群体都是创意产业的主力,他们的创造力,只有在一个包容的环境底下才能得到充分发挥。
如果你喜欢吃吃喝喝,那成都堪称天堂城市。我这次在成都入住的酒店,给旅客的说明单上,推荐了景点、交通路线,但在关于美食这方面,就只一句话:“成都遍地都是美食。”这里是川菜的大本营,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亚洲评定的第一个“美食之都”,麻婆豆腐、宫保鸡丁都发源于此。海底捞火锅虽然是从简阳(现在也已划归成都)起家,但在成都才实现了飞跃,这不是偶然的。
老成都常调侃说,成都有“三多”:闲人多、茶馆多、厕所多。茶馆并不只是一个喝茶的地方,而是一个多功能的公共空间:这里费用低廉,对所有人开放,有些外企来这里后也发现,在成都,在茶馆闲聊、打麻将的过程中可以办成很多事,实现“Hi生意的软着陆”。2000年,成都全城有3000家茶馆,但这些年随着城市扩张蜕变和年轻人的涌入,成都据说已有多达8000家咖啡馆。有成都朋友告诉我:“咖啡馆就是现代茶馆,升级的2.0版,但功能上是一致的。”
有位老家贵州的年轻朋友说,他在经历了难熬的西安封城之后,2022年秋来到成都,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那种松弛有度的感受完全不同”。但也有人说,其实所谓“悠闲”就是“成都人懒”,“你在玉林路的街边,看到三轮车的车夫盖着草帽,问他要不要走,他说我要午休。他不想挣多少钱,你挣多少我也不眼红,随便你怎样都不在意,这就是成都式的悠闲和包容,所以也谈不上嫉妒和排外。”
成都有句老话:“当了三年讨口子(乞丐),官都不想当了。”那是一种自得其乐的小市民精神,“我能过五块钱的生活,那么五块钱以上和五块钱以下的生活都是差的!”如果觉得上班累,那只要你愿意,还可以投入“另一个成都”——这里有的是丰富的公共文化生活。在这里,生活压力没那么大,也没有人管你非得要干嘛,那你的选择自然也就更多。
由于内心自足、不假外求,他们看上去就显得自由自在,甚至没心没肺,不像“新成都人”必须不断努力才能达到或保住自己的生活。有位老家内江的朋友说起这种家庭内部的分裂:“我老公就是成都人,整天无忧无虑,但我就是摆脱不了的焦虑,在这都二十年了,仍然不觉得自己是成都人,我不知道‘成都人’意味着什么。”
五代成都人栾启迪说,在这些生活节奏的感知上面,他感觉本地人和外来者生活在两个世界。他前些年曾先后和两个省内的外地女生相亲,“就发现在很多事情的考虑上很不一样,总觉得她们内心有深深的焦虑感,以及对本地人的不信任感。本来,谈恋爱追求相互理解,但她们就保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你作为本地人是不会理解的。其中一位老家西充的女孩,父母在外打工,自己确实很努力,名校硕士学历,但内心总觉得漂泊、孤独,没有安全感,对家庭也没有联结感,而我是非常强的;在她看来,本地人太清闲了,完全不求上进。”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悠闲这一点,是成都人相处最舒服的一点,但在外来者身上很少能看到。”
在当下这个时代,这种看似悠闲的“慢生活”和“松弛感”,不仅是稀缺品,有时甚至堪称奢侈品,这本身就构成一种吸引力,为城市生活带来了全新的活力,也让年轻人看到了更多可能——“原来还能这样生活!”现在的问题是:对于城市发展来说,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悠闲”到底是好是坏?
“悠闲”可能是成都最常被提及、但也遭受误解最多的标签之一。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成都的生活压力不大,然而,有人觉得这是高品质生活的重要维度,乃至是老成都的精神图腾,有些人却认定这只是懒散、不专业的表现。
成都式的“悠闲”,并不只是本地人的生活优渥,倒不如说是深厚的文化传统所塑造的城市精神。和沿海城市相比,地处内陆的成都所遭受的现代化冲击要迟缓得多了。晚至1912年,成都到上海来回一趟要三个月之久,取决于水流速度;1930年代,从上海到成都的旅程费时甚至超过上海到伦敦的时间,受洋货的冲击自然也小。这就难怪1899年到访的伊莎贝拉·伯德说,当时在成都“几乎看不到欧洲的影响”,民国初期客居成都的刘师培也断言,四川风气之开较南方可能要晚十来年——这里是不同于东南沿海开放城市的“另一个中国”(another China)。
在这种情况下,成都就像大熊猫一样,即便不那么凶猛,也可以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小生态里生存下来。1912年入蜀的中野孤山发现,当地市场“给人闲荡散漫之感”,“那些人完全没有竞争意识”。1920年代来到成都的舒新城也说,“此地人民生活的特别休闲”,在一个一切都受世界潮流支配的时代里,成都却好像世外桃源。民国时期的成都主要是一个消费城市,没多少现代工厂,“整个给人一种闲适慵懒的感觉”,到了午后,整个城市都恍然似睡非睡。作家阿来前些年也说,好多成都脍炙人口的诗文都是杜甫等外来者写下的,“成都太休闲,不要说修都江堰这等大事,连写诗这样不太劳力费神的事,都要外地人代劳了”。
这里太舒适了,以至于多年前曾有一位成都人对《四川日报》说:“待在这里,常让我担忧:这样下去,会不会使我的意志消沉?深圳则是另外一番天地,这里创业的气氛很浓,人们奋发进取,工作之余忙着充电。成都人要是能有深圳人一半的紧迫感和危机感,成都就能实现大的跨越。”
反过来说,成都人也未必想要深圳式的发展。一位在深圳读大学、工作多年的成都年轻人说:“第一次亲身见识华为的狼性文化,看到荣誉墙上贴着某人已46天没回家,我就很震惊,这还能作为荣誉?”他最终还是选择回老家来,又觉一言难尽:“深圳就是每个人都努力搞钱,成都完全不同,是‘能不内卷就不内卷,摸鱼、到点下班’,薪资相比起那边是没啥竞争力,但压力也没深圳那边大,甚至日子也能过得不错,所以整个氛围就不适合奋斗。”
这种“悠闲”,不仅仅是“懒散”或“慢吞吞”,还意味着一种有底气的自在、自如、定力、分寸感和松弛感,却也常常隐含着一种反效率、反专业化的倾向。本地人也不说啥“悠闲”,反正就是“随便舞两下”——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即兴发挥,率性而为,好比写幅字,随手写写,时灵时不灵,看得懂看不懂,随缘好了。那未必是敷衍、摆烂,但肯定不是基于紧锣密鼓的长时间准备,卷是完全谈不上的,结果如何也不保证。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不追求目的性”,因为它不是非得达成什么目标,“差不多得了”。
对成都这种城市文化深有感触的一位朋友感叹:“成都人缺乏那种改天换地的精神,在底层设置上就没有一定出人头地的思想钢印,老成都在茶馆里一泡就是一天,有什么时间效率?”既然如此,那你可想而知,其职业化程度就较低,因为这种生活态度是非功利、非专业化的,也没有那么强的抗压能力,结果,有时北京总部觉得没问题的,成都分公司却会认为意见太多。
在成都职场上,由于很多人没有经历过大公司那种标准化的流程,太多的小企业还是作坊模式,甚至连老板都算不清楚自己赚了多少钱。好多职场精英都和我吐槽一点:论工作的专业性,成都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真正差距在于,很多人都意识不到这种差距存在,因为他们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专业”。有位来成都多年的企业高管说:“我在这里明显能感受到职场文化的不一样,表面上看是‘悠闲’,往内里看是‘不正式’,就不是很职场。”
十年前,我曾到成都做一场数字营销的分享,从会后的提问、讨论来看,成都和上海在这些前沿动态上大致有3年的时间差。和本地朋友聊起,他笑:“才3年?”另一位在成都做教培的老板说,学而思2013-14年横扫南京等地教培市场,“所到之处,只剩下同行的骸骨”,2015年进军成都,还用到了“1元”的王牌,她当时就涌起强烈的危机感:“我意识到它讲奥数的深度、应用性,大概领先我们5-10年。但同事们都满不在乎,说我们一定能赢,我说你们哪来的信心我们能赢?咱不扛揍啊。这是大城市来的专业化产品,现在打过来,那是正规军在剿匪啊。”
她痛感这里的职业化程度不够:“老成都人缺乏专业精神,效率很低。一个班上20人的出勤率、回作业的回课率,有这些数字才能提升管理效率,知道怎么着手改善,但有些人就跟我说:‘我不认为这很重要。我关注好我的课堂,我对得起我的良心。’”很多文艺青年对工作本身也没太在意,更关注自己生活的闲适,“你私下一个人无妨,但要带队伍就不行”;有的人也可以把自己感兴趣的工作做得很好,“但缺点是不能理解我们是一家以盈利为目的的公司,经常做一些很蠢的事”。
这并不只是职场的问题,而渗透在城市生活的每个角落。去年疫情时,市长在内部会议上决定次日解封,结果很快有人拍照发到了网上;市长为之震怒,“太没纪律了,立刻给我查”,结果市长发怒的消息又当即走漏。说到此事,本地朋友摇头笑:“成都就这样,所有人都不太正规,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这种不正规、不专业的随意,坏处是势必办事效率会稍低,甚至摸鱼、甩脸色的也多一些;但好处则是规则、操作均可相当灵活、人性化。一位成都朋友回忆说,2011年他在上海租房,晚了2天,房东就按合同扣了违约金,“算是给我上了一课,换作成都,那都有商量,但也因此,就没有规则意识,谈好的场地,都能临时反悔。”可以说,成都的包容和柔性管控,部分是因为人性化(“不去做”),部分也是因为不够现代理性高效(“做不到”),却也留下了灵活余地。
以往,成都本地人很少那么拼,大多也是进传统行业,但这两年许多高新企业大举涌入之后,成都也“卷”多了,因而有个说法:“国际城南,就是加班城南。”成都式的悠闲、闲适似乎有一个辐射边界,出了主城区就渐渐消失了,新区与其说像老成都,倒不如说更像上海、深圳。听不同的人都和我说,“成都现在不算休闲城市了,连走路速度都很快了”、“南边的天府新区我都感觉不是成都了,往北进入老城区,快乐、闲散气息的浓度就都高起来”,但不论如何,似乎整个城市都被新区带动着往快节奏、高效率走。有人相信这是一件好事,甚至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但有人遗憾,那个悠闲的老成都将在这浪潮中无法幸免。
虽然“成都式悠闲”可能是一种前现代的残余,但奇妙的是,到了当下,它却又成了一种反思现代性的可贵思想资源,提供了一种“替代性现代性”(alternative modernity),让人们看到,现代生活并不必然只能是规整、绷紧的,恰好可以对抗这个时代“内卷”带来的焦虑。无论你说它是“失落的优雅”也好,“懒散不正式”也罢,正是这种特质让成都呈现出更宽松、多元的活力,并对年轻人构成了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从中源源不断生发出创造力。
创新城市的道路
在展望成都的前景时,常有人不无忧虑地提到这座城市产业基础薄弱的短板,相较而言,它的服务业却特别繁荣:第三产业增加值自2011年首次超越第二产业以来,到去年,在GDP中的占比已达到三分之二(66.4%)。如果城市的发展需要扬长避短,那么,在加强“成都制造”的同时,也许更关键的是如何顺势而为,激发“成都创造”。
在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四川为了感谢八方支援,提出“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欢迎各地人才过来,在政策优惠等各方面都给予支持,工作和生活的相对平衡,也使成都吸引了大量年轻人才,催生出很多新产业,尤其是不需要重投资的文创、动画等领域的孵化基地。这座灾后重生的千年古城,也由此焕发出新的活力。
一位老家川东北的企业家不无感慨地断言:“很多城市的人都在努力,但来成都努力的人是真的因为爱这座城市。”也就是说,“新成都人”不仅喜欢这里的城市生活,也希望它能更好;这固然也是事实,但话说回来,成都的“悠闲”,吸引到的其实恰恰是厌倦了内卷、未必想要奋斗的那些人。曾出版《成都的细节》一书的本地评论人张丰说:“现在有些人抱着发展、进步的想法来到成都,当未能实现时就难免失望,其实没有进步的念头会更好。”在他看来,上海才是中国真正的标杆城市,而“成都就是一个低配版的上海:方便的生活,自由的空气,还有真正的都市性……”
很多人之所以来到成都,都是为了逃避繁重、无聊的工作,如果不是出于兴趣,为什么要来?所以在这里,虽然“成都式悠闲”常被诟病为“不专业”,但“有趣工作的专业化”却相当高。在精酿啤酒、纪录片、动画、酒吧等潮流前沿的领域,成都的人才很多,全国咖啡比赛冠军,除了实力超群的国内咖啡重镇上海之外,就属成都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咖啡馆林立的成都,尚未涌现出一个品牌能跻身全国本土咖啡十大品牌之列,而上海却独占六席之多。
成都的包容,尤其让那些小众、异类、边缘的存在感到舒适,而任何创新在起初都是非主流的。起源于广西的乐队“海龟先生”,在老家生存艰难,一度去了很多地方,最后主唱选择定居在成都。虽然文艺活动还有点少,但成都不同风格的独立书店确实很多(据说“每个成都的文化人好像都想要开一家自己的书店”),一位老成都说:“活动多到排不过来,但遗憾的是我邀请高中同学,他们都不感兴趣。很多外地人拓展了这个空间,他们只是把空间放在了成都。”
不管怎样,这确实激发了成都的城市活力,反过来增进了它对外来者的吸引力,有些人甚至相信,成都的文化氛围已经超越北京,这或许稍嫌夸大,但有一点是明确无误的:成都在这些潮流生活的前沿之所以能蓬勃发展,除了宽松自由的环境之外,很重要的一点是试错成本低。很多人觉得“成都没有这个文化,那我就自己做呗”,“试试吧,试试又不亏”。创新并不是靠高强度重复劳动的内卷拼出来的,常常倒是在这样的自发生长中出现的。
成都一直都是“文化创作的原乡”。巴蜀文化原本就独具一格,而成都也足够大到能支撑起一个多元的文化市场。不过,成都知名的文化人很多都是“在地方的国家精英”:王亥、周春芽、翟永明、王笛、张晋,都是在外面有了全国性乃至国际影响才得到本地认可;纯本土长出来的可能要数散打评书人李伯清,讲地道的成都话,但他的风格太本土,只能在成都发展,连重庆人都受不了他,因为他那种尖酸刻薄的自嘲,只有成都人才能欣赏。
长远来看,“成都创造”或许比“成都制造”更有希望:未来几年,如果说成都有哪个产业可能爆发,那大概率是文化创意产业,源野和Cosmo这样的新型商业形态也可能对外输出。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做大:成都的动漫、创意产业看似繁盛,但往往只是把劳动密集的板块放在这里,权力中心却在别处,像《王者荣耀》主创团队在成都,拼命到几乎崩溃,但它毕竟是腾讯的项目,最终税收还是大半归深圳。《哪吒之魔童降世》也是,真正赚到钱的是北京的光线传媒,不是成都的可可豆,用一位业内人士话说,成都这边“做完了就做完了,没什么别的,赚钱的是拿不到的。”
他也承认,成都的优点是包容、生活成本和试错成本都低,“可以肆意妄为地尝试很多事情,很多人都觉这里很适合做原创的东西”,然而经过七八年下来,他日益发现要实现真正突破谈何容易:“真正能做原创的很少,大多是从事劳动密集型的外包、加工业务,所以也有人说成都特别卷,很多人其实是口是心非的,想的是自己光芒照亮整个宇宙,但来了以后发现并没有勇气真正做自己,而降级做加工活的时候,在收入上又接受不了落差。”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想离开,但来了成都想离开不太容易。”
可想而知,“成都创造”要爆发,决非易事,那不仅要靠无数人的努力,还需要相关行业的联动,以及政府的支持,才能开辟出新的市场机会,塑造本土的品牌资产。和一般人设想的相反,创意产业并不只是“随便舞两下”,而是竞争相当残酷激烈的,往往要依靠无数人力、资金的投入,死掉一大片,活下来的极少数才能获得高收益。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存在,但我仍然相信成都未来可期,因为不论如何,它确实在有意无意中走对了方向:在后工业时代,新的经济结构必将鼓励无形的技术、创新和创造力,密集的非物质资源对于“知识经济”、“酷经济”和“创意阶层”都将是极为关键的。
成都以往的那种“悠闲”或许是依赖直觉的随意,这种自发的创造性可能效率偏低,却恰好与“注意力经济”的内在逻辑吻合,因为到了产能过剩的当下,“劳动决定产品价值”已经被“吸引力决定产品价值”所取代。当这种创造力在成都包容、自由、悠闲、松散的城市文化中被激发出来,我们将目睹这座城市焕发新的生机与活力。
撰 文:维 舟 责 编:翟梓然
设 计:郑亚胜 运 营:周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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