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读心神探》：微表情的玄学

阿之

《读心神探》首播之时，观看者多而讨论者寡，其热度远不及同期的“巾帼枭雄”系列。当时的TVB已经有每况愈下之势，而那两年出品的刑侦和悬疑剧，怎么看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谈情说案》简直就是《侦探伽里略》的翻版、《不速之约》的核心概念借鉴了《死神的精确度》，《真相》里其中一个单元，则直接照搬了《十二怒汉》。

《读心神探》海报

尽管《读心神探》的剧情和人物关系基本为原创，但其概念与当年的大热美剧《别对我撒谎》（Lie to Me）如出一辙，因此在收视表现上，最多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倒是在播出后的几年里，在各种明星感情破裂的新闻里，《读心神探》成了教科书一般的存在，当中的片段常常会被截取，成为吃瓜群众们捕风捉影的工具。

用现在的眼光看，此剧的阵容颇为强大，除了担任主角的林保怡、黄宗泽等人，当年还在剧中饰演配角的陈展鹏、胡定欣，也已经是视帝、视后级人马，而当时还在剧中作配乃至跑龙套的高海宁、袁伟豪、黎诺懿、徐荣等人，如今也已经是大台的中流砥柱。

比起《鉴证实录》《法证先锋》《刑事侦缉档案》那些拿着实打实证据和证词破案的硬核推理剧，《读心神探》的底气略显苍白——怎么在这部剧里，法医无需剖尸、警察也疏于取证，只需要在审讯室里与嫌犯面对面地聊天、分析嫌犯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嫌犯就束手就擒了？

但和这些硬核推理剧集相类似的是，《读心神探》也采取单元剧的叙事手法，并让破案的警务人员们，陆续牵涉进案情之中。警探姚学琛（林保怡 饰）年少时亲眼目睹父亲姚天保（骆应钧 饰）在一场船难中失踪，他则随母亲钟秀娴（谢雪心 饰）改嫁。虽然继父是个靠谱的好人，与母亲也恩爱有加，但因为姚学琛“拖油瓶”的身份，使得他在继父的大家族里饱受白眼，也让他自幼练就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当了警察后，姚学琛去美国进修犯罪心理学，学成归来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读心神探”。

姚学琛（林保怡 饰）

姚学琛在工作上的搭档叶展婷（田蕊妮 饰）是位单亲母亲，她的温婉和细心，与姚学琛直击要害的犀利相得益彰，因此两人也逐渐从充满默契的工作搭档发展成情侣。何礼贤（黄宗泽 饰）是姚学琛的下属，一开始觉得微表情纯属故弄玄虚而不买姚学琛的账，后来他和姚学琛同母异父的妹妹程贝儿（陈茵媺 饰）暗中相恋，而开始见风使舵地巴结姚学琛。

叶展婷（田蕊妮 饰）

还比起很多港剧喜欢在感情线上一波三折，《读心神探》的感情戏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为案情做出最大程度的让步。除了情杀案件，这部剧的故事主线很难得地没出现三角恋爱，哪怕叶展婷的前夫，也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个镜头。剧集最虐心的地方，并不在于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而在于人物各自的心病——姚学琛从未放下过他的父亲、叶展婷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婚姻、钟秀娴则无法摆脱前夫对她的控制和胁迫，还有每个案件因为一念之差把自己送上万劫不复境地的凶手。

姚学琛和叶展婷在一次查案之际，误打误撞听了术士玄灵子（汤盈盈饰）的一番点播，半信半疑之下，他们开始直面困扰自己多年的郁结。在他们自己走出困境后，他们也帮助家人一起走出困境。微表情近年来常被诟病为“伪科学”，因为它和玄学一样，看似有一套自洽的逻辑，但却没有坚实的科学体系作为论据。但在《读心神探》播出之后的几年，剧集的热度和讨论度持续上升，自然有其道理——和大部分喜欢刻意制造戏剧冲突的港剧所不同的是，《读心神探》复刻了很多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人情冷暖，所以它的质感，是真实可感的。

毕竟人类是有情感的动物，无辜者的悲伤和愤怒、罪犯的愧疚感和恐慌感，都会通过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无意识地展现出来，为警方圈定调查的方向。所以《读心神探》其实是借用心理学概念，来解读人类的情感，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因此哪怕这个概念看起来多不靠谱，观众也能从中取得共鸣。

在一些本格推理爱好者看来，《读心神探》或许“不够本格”，但在我看来，这部剧却是社会派推理在本土化语境下演绎出来的优秀典范。除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传达出来的蛛丝马迹，第二个案子的“记忆宫殿”杀人、第三个案子的“舆论杀人”在华语剧集里均属罕见，要知道“记忆宫殿”被中国观众所熟知，主要还是因为英剧《神探夏洛克》里的卷福，因此《读心神探》还比卷福先行一步，为观众普及“记忆宫殿”的概念。

对于全剧而言，高潮在于最后两个案子，即姚天保背后所牵涉的诈骗集团，以及前卧底探员赵文海（陈展鹏 饰）人格分裂发作时，犯下的黑帮连环凶杀案。前者为姚学琛的童年创伤画上句点，后者则是全体演员演技大爆发的精彩呈现，而赵文海的案子还为近年的社交媒体贡献了一个生动的表情包，就是黑帮老大太子哥（郑子诚 饰）的名言——“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著名的“表情包”

在TVB的悬疑剧梯队里，《读心神探》并不算独特，毕竟TVB也出过不少和心理议题有关的悬疑剧集，方中信主演的《仁心解码》系列就出了两部，第二部还因为其阴森可怖的氛围，成为不少人的“童年阴影”；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TVB就出品过由罗嘉良和张可颐联袂主演的《迷离档案》，披着科幻和灵异的外衣，玩弄心理悬念；后来又有陈锦鸿和滕丽名共同主演的《心理心里有个谜》，通过一名科班出身的心理医生和一个搞笑神婆的相互斗法，解开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古怪行为的谜团。相比之下，《读心神探》倒没啥博人眼球的噱头，但剧中对那些被侮辱与被所害的灵魂的关爱，如今看来倒是很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