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拉纳克：苏格兰工业乌托邦的试验田
距苏格兰首府爱丁堡西南56公里处有一个名叫拉纳克的小镇，克莱德河从小镇南缘缓缓流过，流向下游的格拉斯哥，最终汇入浩瀚的大西洋。1786年，一个叫大卫·戴尔的苏格兰商人在这里建立了一家名叫新拉纳克的纺织厂。13年后，他把这个纺织厂交到了自己的女婿——威尔士人罗伯特·欧文手中。
在这对翁婿执掌工厂的38年间，新拉纳克成为他们改善劳工关系、提升劳工素质的试验田。2001年12月，新拉纳克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在沉寂多年后，这座深居在克莱德河谷的工厂再一次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为什么新拉纳克会出现在苏格兰乡村小镇？这个小镇有着怎样的特性，使其成为空想社会主义乌托邦的试验田呢？
说起来，18世纪末期的苏格兰并非经济发达、文化昌明的地区，相比南方近邻英格兰，苏格兰的经济发展水平滞后，尤其是在贫瘠的苏格兰高地，人们过着相对封闭且自给自足的生活，这种自给自足表现在商业社会发展不充分，分工受到限制，一个人往往要身兼数个角色，从事多种生产和经营。亚当·斯密写道：“散落在荒凉的苏格兰高地一带的人迹稀少的小乡村的农夫，不论是谁，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家属兼充屠夫、烙面师乃至酿酒人。在那种地方，要在20英里内找到两个铁匠、木匠或泥水匠，也不容易。离这班工匠至少八九英里之遥的零星散居人家，只好亲自动手做许多小事情。” 普兰特在《苏格兰的国内生活》中将苏格兰高地妇女的生活形容为“既忙碌又孤独”，他写道：“在高地和一些偏远的乡镇，人们必须自给自足，最近的商店也可能在50英里以上，且少有来访者。一个家庭主妇必须自己从羊身上获得羊毛并且纺成毛衣；她必须自己种植亚麻然后制成桌布。”由于劳动分工极不发达，以交换为基础的商品契约经济也未形成，甚至作为交换中介的货币也不普及。亚当·斯密在“论货币的起源及其效用”一章中提到：“据我所闻，直至今日，苏格兰还有个乡村，用铁钉作媒介， 购买麦酒和面包。”
与贫瘠、蛮荒的高地相比，苏格兰低地的资本主义萌芽已经生根开花，其中杰出的最丰硕的果实就是纺织业。纺织业在苏格兰拥有悠久的传统，早期苏格兰的纺织业集中在亚麻纺织业。170年，随着苏格兰与英格兰的合并，苏格兰得以参与到英格兰开创的跨大西洋贸易体系中，苏格兰所生产的纺织品不仅需要满足本土的需要，还要输往北美殖民地，换回烟草、蔗糖、朗姆等殖民地商品。
除了市场之外，纺织业的发展还离不开两个重要因素：驱动力和劳动力。在驱动力方面，从18世纪中期以后，纺织业逐步从手工业过渡到机器生产的时代。1733年，一个名叫约翰·怀亚特的英格兰木匠和法国逃亡者的儿子刘易斯·保尔一起研制出世界上第一台纺纱机，并于1738年6月24日获得专利。这台机器的工作原理是为了纺羊毛或棉花而制造，羊毛或棉花在装入机器之前，都将按照下列方法进行整备：每个梳理机的内盛物在经过自转以后，就被一端接一端地安放着，形成了一种绳子或粗线，这条绳子的另一端便被放入两个滚筒或轧辊之间，轧辊通过旋转的动作并按照这种动作的速度带走要纺的棉或毛，最终把棉或者毛拉长成为所希望那样细的线。1765年，哈格里夫斯发明了多轴纺纱机，并很快在英格兰北部流传开来，这就是著名的“珍妮机”。在技术革新的刺激下，英国的纺织业完成了从小作坊生产向大工厂生产的转型。但无论是小作坊还是大工厂，纺织机的运转都离不开驱动力，这种动力必须能驱动数台、数十台乃至数百台的纺织机同时工作，在18世纪中期，蒸汽机尚不成熟，主要的动力来源仍是水力。位于苏格兰低地的拉纳克恰好蕴藏着丰沛的水力资源，克莱德河从拉纳克南边流过，上游处有几处落差颇大的瀑布，河水顺流而下，为拉纳克提供了丰沛的水能资源。直到今天，这里仍然有水力发电站运行，而在当时，这些水力资源为兴建纺织工厂奠定了良好的能源基础。
在劳动力方面，纺织业是劳动力密集行业。在18世纪的苏格兰，尽管大量劳工搭乘远洋商船前往北美淘金，但好在有数以万计的爱尔兰移民蜂拥涌入格拉斯哥等工商业城市谋生。他们涌入到市内业已衰败、早已被中产阶级抛弃的旧城区，仅仅在加罗门、高街、盐市交叉的那片狭小的区域就有两万余人。由于城市没有足够的下水道和卫生设施，移民们只能把垃圾倾倒在街道和住房后面，一位官员感慨：“那里卫生状况糟糕得一塌糊涂，人类简直无法生存。”随着移民大量涌入，城内的工作机会很快饱和。大量移民选择投身苏格兰如火如荼的纺织业。尽管纺织业规模宏大，但劳动者在其中所能分享到的资源极其有限。亚当·斯密曾回忆道：一星期能赚得20便士的女工就算是很有本事的纺工。每到月底，总有青黄不接的窘境。一些放贷者视其为牟利良机，他们给织工放贷，“允许她们赊购燕麦粉、黄油、奶酪、鱼干、煤炭、亚麻及其种子等”。
1772年，织工诗人塞缪尔·劳曾写下诗句：“每个漫长的白天和阴冷的夜晚，我在喧闹的织布机旁冥思苦想，一边织着花案，手指僵硬，腮如冻土，整个身躯不时地，阵阵寒栗和病意。”织工们还写一些诗歌，其中一首名叫“格林菲尔特的小琼”的歌曲中写道：“我是贫困的棉织工，人人皆知我。家中没吃的，身上着破烂，天天辛苦劳，难赚6 便士，脚上穿木鞋，光脚无袜穿……我们的教区牧师，谆谆教导我：只要把活儿干，定有好时光；我已好好把活儿干，气都不敢喘，心中却在想：要我死了才算完。我知道他过着好日子，我们拼命把活儿干，他却一辈子什么也不干。”
对于拉纳克而言，1786年是一个标志性的年份。这一年，一个名叫大卫·戴尔的苏格兰人来到这里。他和英国发明家、企业家理查德 · 阿克莱特合作， 在这里建立了新拉纳克棉纺工厂。
大卫·戴尔，1739年出生在苏格兰艾尔郡，父亲威廉·戴尔是一名当地的经销商。大卫小时候家境一般，虽然不至于忍饥挨饿，但他很小开始就接触农牧业，和同村的孩子们一起牧牛。过了几年，他进入格拉斯哥市郊佩斯里的纺织厂，成为一名纺织工人。显然，大卫·戴尔并不满足于终身站在织布机前，他展现出过人的商业天赋，在汉密尔顿、坎布里兰等地收购棉纱，并将其加工成棉布出售。24岁时，他已经成为格拉斯哥丝绸商店的店员，并最终在高街一带开办了自己的商店。与当时大部分人的从商道路一样，掘得第一桶金的大卫急于通过与富商巨贾联姻改变命运，1777年，38岁的大卫迎娶了24岁的安妮·卡洛琳，后者的父亲正是苏格兰皇家银行的首席执行官。凭借着这层翁婿关系，大卫·戴尔很快从实业界进军金融业，升任到苏格兰皇家银行格拉斯哥支行经理。凭借着纵跨实业和金融界的优势，大卫·戴尔的银行业务发展迅速，短短几年营收就突破100万英镑。1783年，他还创立了格拉斯哥商会并出任创始副会长，这也是现代意义上英国的首个商会。在他的“朋友圈”中，不乏约翰·格拉斯福德、托马斯·布坎南这样通过跨大西洋烟草贸易起家的“烟草大王”，但大卫·戴尔并不愿随大流投身远洋贸易，而是回归自己起家的纺织业。
1786年，已经47岁的大卫在新拉纳克开办了一家纱厂，发明多锭纺纱机的英格兰人理查德·阿克莱德也成为他的合伙人。按照后来的历史学家记录，戴尔宗教信仰虔诚，做起事来一丝不苟，他想让他的工厂成为同类工厂的典范。他的雇员一天“只干”11个小时，还有2个小时用来吃晚饭，住宿免费。到了1800年，新拉纳克雇佣的工人数量比世界上任何工厂都多，其中三分之二是妇女和从当地招募来的孤儿。戴尔发给他们衣服，让他们接受教育。戴尔给他们提供的饮食营养丰富，有麦片粥、牛奶、土豆、大麦面包，还有牛肉和奶酪，一位参观者说：“如果我忍不住要去嫉妒我的哪位同行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应该像戴尔先生那样的人，因为他们为人类做了好事。”而接任他新拉纳克纺织厂的欧文曾这样评价自己的岳父合伙人，“大卫·戴尔先生具有何等真诚而广博的慈爱。他对你们大家的希望就像慈父对孩子一样。你们都知道他和他的人格，并且一定是刻骨铭心地怀念着他。当他为这个企业奠下第一块基石的时候，不可能想到自己创办了这样一种事业：非但改善他苦难深重的同胞的境遇，而且将谋取幸福的方法从这里发展到全世界各个国家中去。
在家庭生活中，大·戴尔与安妮·卡洛琳的联姻，不仅帮助其攀附上了苏格兰皇家银行的岳父，也为其带来了未来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罗伯特·欧文。
罗伯特·欧文，1771年5月14日出生在威尔士蒙哥马利郡的小镇纽顿，父亲也叫罗伯特，曾经是当地的马夫、铁匠和邮局局长，母亲是当地佃农之女。可以说，欧文自身出身寒微，在18世纪英国社会中处于中等偏下的位置。10岁时，欧文就离开了学校，辗转在英格兰斯坦福德、林肯郡的工厂里打工。18岁时，欧文搬到英格兰北部工业重镇曼彻斯特，在一家窗帘厂内工作。多年的纺织业工作使欧文积累了丰富的生产和管理经验， 他不安于一辈子在工厂打工。在曼彻斯特期间，他向哥哥威廉借了100英镑，成立了合伙纺织公司。1792年，21岁的欧文被老板彼得·迪克沃特任命为皮卡迪利工厂经理。在担任职业经理人的同时，热爱思考的欧文还参加了当地的俱乐部和社团，他曾经是曼彻斯特文学和哲学会会员，在社团中对启蒙思想进行过热烈的探讨，他还是曼彻斯特卫生委员会成员，该委员会致力于改善工人的工作和健康条件。1798年，欧文造访苏格兰，这次旅行对他的事业和爱情都具有转折意义。首先，他从苏格兰实业家大卫 · 戴尔手中购买了新拉纳克的纺织工厂，并且引入了英格兰的新型纺织机，极大地提升了生产效率。随后，他还结识了大卫 · 戴尔的女儿安妮 · 戴尔。两人很快陷入爱河，并于1799年9月30日结婚。婚后，欧文和新婚妻子把家安在了新拉纳克。这成为他改造新拉纳克的起点。
欧文对新拉纳克的改造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用他自己的话说：寻求改善贫民和劳动阶级的生活并使雇主获得利益的方法。
一方面，欧文在新拉纳克的“社会试验”就是要改善贫民和劳动阶级的生活。他认为，这部分群体陷入贫困的原因是他们陷入了那些有害的习惯和情感，诸如愚昧无知、教育不良，因而养成了酗酒、偷盗、欺骗和不爱清洁的习惯。欧文认为，之所以他们会被称作恶人或者坏人，主要基于三种原因：“第一，生来就具有一种能力或癖性，使他们在一定的情况下比旁人更容易犯一般所谓的邪恶行为。第二，由于出身或其他情形，他们生活在特别地区；从小就受父母、游伴和其他人的影响；处于必然会逐渐地使他们养成所谓的坏习惯和邪恶感情的情形。第三， 由于以上两种原因的特殊结合而变坏了。”欧文认为，改变这些恶习和不良情感，需要借助教育的力量，通过教育改善工厂劳动者，尤其是青少年工人的整体素质。欧文眼中的教育，不仅是读书识字，而是人的全方位发展，在所有教育形式中，他尤其看重文艺。他曾说过：“为了孩子们的健康和心灵，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将学习舞蹈。男孩将受军事训练。声音悦耳的孩子将学习唱歌， 具有音乐鉴赏力的男孩则将学习演奏某种乐器。”除了白天的日常学习，晚上还开设夜校，供那些希望进一步提高阅读、写作、算术、缝纫、编织能力或学习任何其他有用技术的男女青年们使用。欧文说，为了教导他们，已经指定的适当男女老师，每天晚上将给他们上课两小时。学习的讲堂也不局限于室内课堂，欧文提出：“夏天，我们打算让教师经常领着孩子们到邻近地区和周围的乡村走走，使他们能亲身体验一下自然和人为的业绩， 获取知识。”
另一方面，欧文通过改进管理方法，提升生产效率， 从而“使雇主获取利益”。多年的纺织从业经历，使欧文积累了丰富的管理经验。与当时童工经常要被雇主打骂的情形不同，欧文并不热衷于赏罚机制，而更青睐通过激发劳动者的自尊心来提升劳动效率。例如，他设置了公告板，将工人的名字写到板上，旁边再各自挂上一块2英寸的木板，木板四面呈现黑蓝黄白四种颜色，不同颜色代表工人完成的产品数量和质量，其中黑色代表“不好”，蓝色意味着“一般”，黄色说明“好”，白色表示“非常好”。这样的牌子放在厂区的显眼位置，工人们彼此都能了解工友的工作表现，起到了相互监督的作用。正是在欧文的悉心管理下，19世纪初期的新拉纳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工人及其家庭过着“田园诗般的”生活，欧文也被誉为“现代人事管理之父”。
一边不断改变贫民和劳动阶级的生活，一边使雇主获取利益。在这种思想引领下，欧文在1810年首次提出了8小时工作制的主张。7年后，他更是将这一主张细化为“8小时工作，8小时娱乐，8小时休息”的生活方式。但这样看似完美无缺的模式， 却渐渐地发生了问题， 并最终幻灭。
欧文在新拉纳克的“社会试验”一共持续了25年。1824年，53岁的罗伯特 · 欧文卖掉了新拉纳克的产业。他远渡大西洋来到北美新大陆。在北美， 他先是在印第安纳州南部的沃巴什河畔购买了3万英亩土地，在这里他投资了4万英镑， 创建了理想中的新和谐公社。之所以放弃苏格兰选择北美，欧文后来解释道，这是因为与英国相比，美国少了一些保守，是一个“新世界”。但是，欧文在这里没有坚持几年，北美的新和谐公社也宣告失败。欧文几乎一文不名，回到英国。返回英国后， 欧文积极参与当时风起云涌的英国工人运动。1832年，他领导创办了“劳动公平交易商场”，两年后，根据他的方案成立了“全国生产部门大联盟”。恩格斯后来赞誉道：“当时英国的有利于工人的一切社会运动、一切实际成就， 都是和欧文的名字联在一起的。”
为什么欧文在英国和北美的社会试验都以失败告终？若干年来，历史学家给出了多种解释。笔者认为， 这是多方原因导致的结果。
首先，欧文社会试验的失败在于其经营理念中的矛盾与错位。正如其所言，他在新拉纳克开设棉纺厂是寻求改善贫民和劳动阶级的生活并使雇主获得利益的方法， 但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根本的矛盾。在新拉纳克，欧文的主要精力用在慈善事业上，他为工人们开设了夜校、性格陶冶馆、平价商店，他将工人每天工作时间从13小时缩短到10小时，禁止不满九岁的童工劳动；提高工人工资，即便工厂暂时停止，工资也照付。但在18世纪的历史条件下，欧文的这些做法无疑是超前了，这种小企业办大社会的形式，无疑加大了企业的生产成本和支出，从而影响了其产品的市场竞争力。早期，新拉纳克还能凭借水能的动力优势、织机的技术优势以及管理上的优势取得市场上的优势，但在后期，随着环境的变化和发展，这些优势也逐渐消退，而生产成本却高居不下，使得企业的经营和发展遭遇瓶颈。
其次，纺织业的技术条件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在18世纪末，欧文决定投资新拉纳克的时代，水力仍是纺织机最主要的动力来源，但这时，一种原名叫“火力机”的机械逐步进入到人们的视野，后来它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蒸汽机”。蒸汽机给各产业带来了颠覆性的影响。具体到纺织业而言，一开始，蒸汽机只是水力机的辅助工具。1780年左右，理查德 · 阿克莱特在他曼彻斯特的工厂内开始使用纽康门的抽水机。两年后，一些英格兰的纱厂主请求瓦特给他们提供一批蒸汽机。当时瓦特对待这批订货相当冷淡。他在写给博尔顿的信中写道：“这些人写给我的信以及他们派到这里的人，使我怀疑他们的能力。如果你经过曼彻斯特回来，请你不要寻找纱厂的订货，我听说那么多的工厂设在北部水流的岸边，这项工业不久就一定会过多了。我们会有徒劳无获的风险。”但仅仅两年后，瓦特就不得不承认：“当工厂能对燃料的消费量和成本做出抵偿时，蒸汽机就一定能用于纱厂”。 到了19世纪初期，蒸汽机不仅在经济发达的英格兰大行其道，而且在苏格兰也渐趋流行。这样一来，仅凭水能为动力的新拉纳克棉纺厂在蒸汽机驱动的工厂面前变得毫无优势。
最后，正如此前历史学家多次所提到的，欧文的社会试验具有空想特点，他希望通过对人性的改造，建立一个堪称完美的乌托邦。他对人性的改造忽视了人性自身的差异性，希望通过教育改善人性，因此其教育也具有某种强制性的特点，正如其所说：“我们将强制施行严格的制度并强制注意团体内每一个成员的幸福，直到大家都养成了一类习惯，使任何形式上的限制都成为不必要的时候为止。” 此外，在对人性的改造中，他也忽视了当时苏格兰仍处在资本主义发展的初期，人性对于占有的需求仍超过对于共享的需求，要从利己到利他仍需要经济发展的支撑，而不能仅仅乞灵于制度设计和教育熏陶。
欧文离开后，新拉纳克就陷入人走政息的颓势，工人工资被削减，福利被取消，新拉纳克工人从“田园般”的生活跌入困顿。随后，这家工厂一直惨淡经营到1968年。工厂关闭时，锈迹斑斑的机器被卖给废钢厂，整个厂房和住宅差点儿被夷为平地。只是在苏格兰政府和相关保护组织的呼吁和干涉下，这里才被保留下来。21世纪初，新拉纳克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每年到此参观的游客数量超过40万。在历经风雨后，新拉纳克——这座承载着大卫 · 戴尔、罗伯特 · 欧文工业乌托邦梦想的地标最终以新貌呈现在世人面前。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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