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第三日,关于死亡、衰老、疾病的家庭隔空对话
采访:黎佳 导演:孔维能
编辑:李菁菁
《长生》是今年FIRST主竞赛入围纪录片之一,导演孔维能的新片带来的是生命历程和父子对话的两种体验。诗意化的表达淡化了患病的愁苦,隔空对话的形式成为了典型“中国式父子”沟通的媒介。维能在30岁的阶段,对过往、对生活、对命运的追问,是迫切且反叛的。确诊后,他删除了电脑里一切和孤独有关的艺术作品,然后开始搜索灵魂和肉体的问题。他怕死,但小时候从悬崖摔下去,却没有哭喊只期盼有一个结果。他患的病需要化疗,父母的反应是避免提起,因为这意味着可能不存在,父母还能过着正常的生活。这是一部尽情表达自我的纪录片,也许读者可以从畅聊式的访谈中感受到孔维能对生命历程的细腻思考。
长生 The Moments
导演: 孔维能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23-07-25(FIRST青年电影展)
片长: 86分钟
影片简介:
我们总将疾病视为死亡的邀请函。影片将镜头对准自身与父亲的隔空对谈。诗意的日常延伸出更多关于生命、死亡、命运、梦想以及现实的探问。
凹凸镜DOC:在爱情、事业都很顺利的时候,检查出来有疾病,再到现在病情控制住的阶段,你的感受在不同的阶段应该会有变化,愿意分享一下从拿到病理单到片子制作完成后,一些关键性的想法或者心态转变的时刻吗?
孔维能:拿到病理单的时候,我感觉瞬间天塌下来了,觉得怎么死亡来得这么快,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打得我措手不及,但是再想想就是麻木,特别的麻木。看到病理单之后也不敢相信,是不是医生给误诊了?或者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醒来之后就好了?这是第一个阶段。
后来在医院往返了很多次之后,就慢慢开始接受自己生病这件事了,但是还是接受不了这种心理的恐惧。所以就会删除一些和孤独有关的图片、文章等等,然后搜索一些那种来慰藉自己的心灵,来化解恐惧感的玄学。后来慢慢觉得其实人都有那么一天,以前是不接受死亡这件事儿,现在也还是害怕。但是怕的点不一样了,现在怕的点是因为有牵挂的人。因为在治疗过程当中其实就也还好,没有那么痛苦,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可以忍受,心理上的痛苦主要是身边的人陪着自己,ta们其实也承受了不少,一起扛过来之后,也觉得好像做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很了不起的事情。
然后配合医生慢慢治疗,跟医生聊天,也发现好像这个病是治愈率非常高的,所以就看到了希望,那心情也慢慢就乐观起来了。扛到治疗结束时,化疗了很多次,觉得一个重担放下了,很大的坎就过去了。然后当时正好完事之后是4月份,那时候桃花什么的也在开,觉得春天特别好,就觉得这个世界特别美好。有时候听到一些身边的朋友在抱怨客户,抱怨父母什么的,我就会觉得他们其实比我更幸福,然后也觉得好像这样的抱怨,其实对于我们来讲是没有用的,而且我很羡慕他们还有资格抱怨这些事情,而不是说在想自己能不能活着这件事情。
那时候可能如果要干活什么的,其实还是没什么劲,就每天看看书,写写诗,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恢复。也会想一想自己的童年,经历过的事,接触过的人,把他们写在自己的诗里,然后这样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然后就到现在了。
凹凸镜DOC:可能人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烦心的事情,但涉及到生命健康的阶段,可能愁忧烦心的事情就不是我们现在处于健康阶段,会忧心的那些微小但数量多的、人际上的琐事。
孔维能:对,大家在为琐事烦恼,然后为生活在奔波、在抱怨的时候,我其实在为生存、生命这件事担忧。有人不是说过,世间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有时候会觉得大家都很矫情,你明明该活得无忧无虑的,为什么会为那么一件琐事你就抑郁了,你就焦虑了。但是反过来想,我之前有一天去买书,然后听到一个卖书的女孩说,谁说精神苦难不是一种苦难呢?我就也理解了,我觉得好像除了生死,精神上的健康也非常重要。
凹凸镜DOC:你的片子介绍里有标注彩色和黑白画面,我在片头也看到,当你们去医院拿病理结果,从下楼梯开始就用的黑白色彩来呈现画面,其实我以观众视角来看,还预感这应该是一个不太好的结果。后来,片子到一半的时候变回了彩色,所以画面颜色的设计和变化是怎么考虑的呢?
孔维能: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一开始没有刻意去准备要拍这样一个片子。只是平时会有很多朋友来家里,然后出去时也有朋友陪着,他们也会随手用手机拍下来一些时刻。直到后期我决定做这个片子的时候,我才把这些素材收集过来,然后发现其实很难做成质感统一的片子。所以我就想不如用黑白,统一一下质感。二是手机拍的素材质感没那么好,所以就把多余的元素,比如边框什么的去掉,看起来会整体干净一点。当时是出于这样的一个考虑。
但做着做着发现好像这样的画幅变化,也能够代表我就是处于人生的这个阶段,因为片子画幅是窄的,然后又是黑白,觉得能够表达自己在一个黑暗的、受挤压的一个时期。
凹凸镜DOC:对,你看这其实有一点像作者的本意,和观众的感受之间的差距。我当时第一反应是你想用黑白来表达,自己在度过那段时间的一个心理感受或者是情感的基调。我觉得会不会这种形式有点过于直白了?所以我问你我才知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倒没有想那么多。
孔维能:对,一开始就是想把素材统一一下质感,其实我也特别想都是彩色,但是放上去之后发现很多场景的镜头都比较乱,颜色也乱七八糟,看着就特别廉价,所以不如做成了黑白。
凹凸镜DOC:下面一个问题是你的自述用的是方言。用方言是考虑到需要和父亲对话,所以要有语言方式上的统一性,然后才用的家乡话吗?
孔维能:其实我一开始想用普通话来着,因为这样能够代表城市。城市和农村语言不同,生活习惯不同,然后我和父亲经历的事情也不同,本来是这样的考虑。但是后来一想,毕竟是隔空对话的方式,既然是跟父亲对话,我就不能用普通话,因为他说的是方言,这样会不统一。另外,念诗的部分也是方言,而且我特别喜欢方言的电影,我觉得用方言它有不一样的感觉。每次看到一些说话很听不懂,然后很土的那种方言的时候,就觉得这片子质量好好,然后非常的有情怀。
凹凸镜DOC:我看很多拍患者的纪录片,更侧重于叙事患者对抗疾病,或者是治疗过程中的一些比较重要的节点,但你的片子其实是用一种诗意的方式,我觉得已经淡化了很多生病的忧愁色彩,然后后面又加入了你和父亲隔空对话的一条线。给我感觉更多的是一个家庭成员在生病之后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微妙变化,或者对于生病这件事情,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动是什么样的形式?当时你是怎么想说要拍成两条线?
孔维能:其实大家一想到跟疾病对抗,跟病魔对抗,很容易去想患者经历了一些什么样的痛苦,最后怎么样了。这样的形式,一是非常普通的视角,第二是我如果单纯的去讲对抗病魔这件事情,可能就没有那么特别。因为去医院之后,才发现生病真的太正常不过了,然后做这个片子其实也是在探究自己的内心,给自己的30岁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
我的内心,我在面对事情的时候,我的所思所想,我的根在哪,所以就会引入我三十而立面对这样的事情,我的想法,然后我父亲他面对这样的事情,他会是怎么样的想法。同时,因为在这两年也经历了一些变故,比如爷爷去世什么的,面对死亡这件事情,作为一个50的人和30岁的人,看法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父亲作为一直保护我,站在我身后的这样一个男人,他是怎样来看待这个世界,或者是怎么跟生活来搏斗、相处的?我有这样的疑问。
但隔空对话这样的形式其实一直都有,哪怕我不生病,我之前也在考虑做一个隔空对话的片子,因为从小到大跟父亲的相处,是中国典型的父子关系,有点尴尬。反正就是坐在一块,也不太聊天,也不会聊一些内心的想法。所以就借这个片子,一是展现我内心,二是跟父亲在影像上实现一次对话。对,然后你说淡化对抗疾病的一个过程,其实也是因为在治疗的过程中没有积累太多的素材,因为当时没有考虑说要做成一个片子,所以等到真的要做片子的时候,才发现缺素材,比如我在对抗疾病的过程、治疗的这些事情都没有拍下来,我只能去讲我的心理感受了,也有这样的一个考虑。
凹凸镜DOC:我看到后面父亲有很多对你提问的一些回答,或者说父亲的自述,包括生活状态或者是为人处事的道理。你当时是跟他电话聊这些,还是你列一些问题给他让他去录制?
孔维能:这个挺好玩的,我爸平时他就会做一些顺口溜,然后我在做这个片子的时候,其实我没告诉他我要做一个片。但因为我每次回家我都会给他拍一些东西,然后给他们做一些视频,给他们涨粉什么的,他们都挺开心。所以我当时做了一些预设,就是把这几个问题抛出来,然后我心里也有一些答案。我写出来之后,我爸会根据他自己的想法,然后修改,再念出来这样的,但有一些其实也是打电话的时候,或者通视频的时候给录下来的,也没有做预先的这种设计,所以我就把这些所有的内容都揉在一块了。
凹凸镜doc:我觉得挺符合主题的。
孔维能:父亲的话你会觉得有点说教吗?
凹凸镜doc:我先入为主的是觉得你们在讨论一些共同的话题,包括他有提到教你们做人要诚实之类的,因为你用的是旁白的形式,我觉得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就是自述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没有带入作为他的小孩的视角,我就没有感觉到太多的说教。但如果是你们在面对面的那种对话,我可能会觉得有一点在教育小朋友的感觉。
孔维能:对,做人要诚实,那一段是我妹妹在打电话的时候给录下来的。因为当时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我爸从来没有跟我说做人要怎么样,没有说过这些道理。但是我妹妹给他打,他反而就会很耐心地去讲一些道理。我爸跟我讲的最多的就是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然后就没了。
凹凸镜doc:为什么?我也觉得不太理解,可能是对你太放心了。
孔维能:可能因为从小到大没有太让他们操心过,道理什么的,他觉得可能我都懂吧。然后我妹妹可能比我听话一点,没事聊的时候,也就跟她讲讲道理。而且我妹妹就是一副那种好奇心的样子,我爸可能就觉得应该给她说点。
凹凸镜doc:其实家庭成员面对同一个事情,会有不同的态度也很有意思。下一个问题是在片头的时候,你有请你的朋友来给你算命。后面也有提到你父亲好像在家乡那边是一个算命比较厉害的人,我很想再追问一下,你觉得算命这个事情对你还有对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或者对生活有什么样的意义?
孔维能:一开始的算命,其实就是我一朋友他研究这事儿,我就把生辰八字给他,然后他就会给你推理一下以后的运势。对,当时他还不知道我生病这个事儿,所以我们在一块聚的时候,就有这样一个主意,说让他算一算,然后就给拍下来了。其实我对算命的态度,受我父亲的影响比较深,从小到大感觉父亲的那套特别有用,从小感冒或者哪不舒服的,好像让我爸念几句,然后处理一下就好了。要么就是吃点草药,要么就找我爷爷拴根红线在手上,念他们说的所谓的咒语还是什么,然后就感觉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啥,反正就舒服了。
所以我小时候就信这个东西,当然也有过一段时间的对抗,比如说上初中、上高中的时候,老师教要相信科学,要反对迷信,然后回去之后看他们做这一套,就会说你们这是封建迷信,是不行的,我们要相信科学。他们就会经常说,小孩子不懂别乱说。但现在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发现这个东西它并不是说科学或者迷信的区别,我觉得它是给人一种心理寄托,我觉得心理作用肯定是有,主要是真的能给人一种寄托、一种力量。包括我前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就觉得好像魂掉了一样,因为从小就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一旦有相同的症状和反应,就会想到要不让我爸在云南帮我处理一下,比如说念几句,然后送一碗水出去,倒在哪个方位什么的,就会想到这样的事情,就是父亲对我的影响特别深。所以现在每当回去,我爸一做这样的事情,我都特别想专门给他拍一个算命的片子,因为他经常出去给别人算,也不挣什么钱,但是周边都会有人相信这个事情。比如说人生病或者是牲畜生病什么的,先是找西医打点针,如果还不好,其次就会找我爸去给收拾收拾。然后可能就会好了,虽然确实玄,但大家也都信,我就特别想跟着他拍。只是一直还没有这样的机会。
凹凸镜doc:你说你害怕变老,然后你也害怕死亡,再到后来你自己亲身经历了爷爷,还有自己亲戚的一些离世,你也表达了你对死亡、对大山的一些感悟。现在过了两年,你对于老去或者死亡的想法有变化吗?
孔维能:有很大的变化。我片子里也说了,我觉得变老其实是蛮幸福的一件事情,变老意味着什么?比如我爷爷80多岁,如果我到他那个年纪,我觉得也是蛮幸福的,人活80多年意味着一切坎坎坷坷都过来了,都挺住了。然后死亡这件事情,以前会在半夜想起有人说,人终归有一死,一想到这话就会醒来,然后睡不着,就会想为什么会有死亡,我不接受。但是经历过这样的持续思考之后,就觉得这也是世间的规律。不是说我对抗不过来我就接受了,而是觉得这种规律。不管你接不接受它都是要发生的。然后你接受的点在于从书中得到的启发,不管是人还是事物、动物,万物都是能量的聚合体,只是我们有幸把能量聚合成了人,等到能量消散的时候可能就是死亡。那天来了,就是换一种形式存在,可能是意识可能是灵魂,或者是其他的。
死亡这件事你换一种角度看,它是神秘的。死了的人,他从来不会回来跟你说死亡是一个什么样的事情,活着的人你没经历过也无法说死亡是什么。任何人都不权威,因为没有人活着还经历过,死它就是一道分界线,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陈丹青还说死亡这件事情,你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把它当真,但是你真到那一刻的时候你也当真不了了。
凹凸镜doc:你在片中不是还提到,为什么美好的东西终将逝去吗?我想就像万物都会有轮回或者循环,一波美好的东西没了,然后才会有另外一波美好的东西出来。后面我还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就是片尾你在收拾你的药盒,收拾了一些纸箱子出来,然后联系了小区里的一个大叔,当你把纸箱子给了大叔之后,我看到你脚步明显轻松了很多,而且还在跳,还在蹦达,你那个时候是突然释放了什么东西吗?
孔维能:其实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大爷在我们入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对我们特别的热情,然后我们也会定期把家里的刻意给他攒的纸盒子给他,然后他也特别开心。我觉得小事会让我获得一些比挣钱还开心的愉悦感,成就感。他过节的时候也会给我们送粽子什么的,就觉得这样的关系特别的珍贵,特别的美好。然后其次是吃了这么多的药物,看到那些瓶瓶罐罐的可以一扫而空的时候,觉得好像终于卸下担子了,以后再也跟这些药物毫无瓜葛了。把他们请出门的感觉非常好。
凹凸镜doc:还有一个关于片名的问题,因为你的片名是《长生》,跟你上一部纪录片《不老》之间也有关联。就像你对于死亡、对于老去都会有你的连续性的思考,那《长生》的英文名为什么是叫《The Monument》呢?
孔维能:关于长生这个名,一开始想了特别多的名字都不合适,可能想了10多个名字。然后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念头,就说干脆用“长生”,让我解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那一个念头。它可能代表一种欲望,我特别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恐惧死亡了,上小学的时候总怕天会塌下来,总会觉得死亡就追在后面跑,所以那时候特别希望长生不老真的可以存在。有时候会看到新闻有科学家说,再过多少年人就可以长生不老了,就特别开心。所以我觉得“长生”应该代表一种欲望、一种愿望。后来想一想,是“长生”它可能还代表一种象征,就是美好的这种象征。所以《The Monument》这个意思,就是美好的一些瞬间,经历过后就会成为永恒。
凹凸镜doc:你目前创作的两部纪录片,都聚焦于自己的家庭和生命体验。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很想开始拍摄自己的家庭或者私影像的纪录片。
孔维能:很早,我是上大学的时候就想拍,可能高中的时候也有点想法。那时候正好村子里发生变化,以前特别穷,等我上初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修路,电线什么的也变了,又挖水井什么的,当时觉得这种变化要是能够记录下来特别好。但是当时没有接触过拍摄,也找不到拍摄的媒介,然后直到上大学的时候买了手机。虽然像素特别差,但那时候就开始记录了。大概2012年、2013年,拍了很多素材但都弄丢了,然后到2014年,正好公司有设备,过年的时候就会蹭一台回去拍。
在上本科的时候,主要拍的是剧情片,因为自己特别喜欢拍商业片,看着特别爽,所以就拍了好多的短片,然后每次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来都会在学校看我片子的展映,当时就好有成就感,所以就一直拍。后来我上班开始做节目,就慢慢地让我拍纪录片,那时候其实不知道纪录片怎么拍,而且接触的都是那种突发事件,其实我蛮不喜欢的,一方面可能是抵触,就是为什么这么多事件会以这样子的形式发生?我觉得不应该。二是现实的戏剧性会让我非常讨厌。我想纪录片为什么要像做剧情片一样,它本来就不应该是以这样操控的方式去做,所以就转向注重人物的生存状况,人物的内心世界。
我当然就先从自己、从家人、从最近的人开始,做着做着感觉私影像是一个不错的阵地。一是私影像它能给我,包括我的家族带来很大的意义。第二是私影像也能够成为我表达内心的一个出口。
凹凸镜doc:其实这些年私影像越来越多,可能跟大家的个体意识觉醒或者强化有关。你的《长生》从确诊,然后治疗再到稳定期的全过程,你心中的重担通过拍摄和表达其实是一点一点卸下来的。
孔维能:对,一点一点。到中间的过程其实就已经差不多放下了。
剧照等物料均来自《长生》豆瓣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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