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村上作品里的酒，和那些深夜喝酒的人

夏日炎炎，大家有没有光临“来杯100%村上”快闪店，在微醺的晚风里来一杯村上特调呢？

在快闪店开幕活动酒会上，上海译文出版社邀请村上资深书友 @甜甜圈，畅饮村上主题特调的同时，谈谈“村上作品中的酒”。

今天，译文君与大家分享这个有趣的话题。

村上小说里的威士忌

文/甜甜圈

“这就仿佛在冬天的木屋里，在壁炉旁读一封老友的来信。”

喜欢作家村上春树的读者大概都了解，村上春树很喜欢喝威士忌，尤其是夜深人静听音乐的时候。啤酒太淡，葡萄酒太高雅，马天尼太装，白兰地太克制，威士忌正正好好。

偶尔，他也熬夜，听着爵士乐的黑胶，用对半加水的方式喝着威士忌最合心意，也就是威士忌和水1：1比例调制。这种喝法，他说是在苏格兰的艾雷岛（Island of Islay）旅行的时候，当地人这么教他的，当然这么调和苏格兰威士忌的时候，最好还是用当地的水，用日本的矿泉水便觉差点意思。

说起苏格兰威士忌和艾雷岛的旅行，不得不提一本他重要的游记《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书中记载了他远赴威士忌之乡，苏格兰和爱尔兰走访喝酒的一些小故事，加之太太拍的照片，读起来十分放松。倒并没有谈到很多玄乎的威士忌酿造和品鉴知识，但确实道出不少有趣的想法。比如一位酒厂员工对他说的：多数人以为年头越多越好喝，但并非那样。既有岁月使之得到的，又有岁月使之失却的。蒸发有其增加的东西，也有减少的东西。终究不过是个性差异而已。

《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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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村上春树 著
林少华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那为何要用苏格兰当地的水兑酒更好呢？村上在这本书里倒是解释了一番：“不过从经验来说，我觉得酒这东西——无论什么酒——还是在产地喝最够味儿，距产地越近越好。葡萄酒自不用说，日本酒也是如此，甚至啤酒也不例外。而距产地越远，酒赖以成立的什么就好像一点点变得淡薄了，如人们常说的‘好酒不远行’。”

当然，村上这里所谓的好酒，其实是当地的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有浓郁的泥煤味。在书中，村上有次在酒吧连续喝了7种当地不同酒厂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其中阿贝的个性十足风味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不过他对这款很具野性的酒，虽然有夸赞，但他以两位钢琴家弹奏的不同感觉的《哥德堡变奏曲》作比，也谈到每天喝这个也受不了，也许更日常的口粮酒在生活中出现的频率更高，看到这里我就想说其实他的小说也是如此。

在村上的小说里，威士忌粗略地可分为三类，除了《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中重点谈到的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还有普通苏格兰威士忌（调和的口粮酒）和美国产的波本威士忌。

因为威士忌的酿造需要很好的水源，对水的软硬度很有讲究，所以美国的威士忌之乡，是肯塔基州，其中一个郡特别突出，就是波本（Bourbon）郡。波本郡是以光荣的法兰西波本王朝命名的，为了感谢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在这块土地上同英国人作战的法国人。所以早期的翻译中，波本威士忌也可能被翻译成为波旁威士忌。

美国的波本威士忌是以玉米为主要原料酿造的，比起单一麦芽威士忌——只用发芽大麦为原料制造，只在苏格兰的橡木桶里呆三年，酿造过程复杂，风味多变，需要调酒师最终调配才能保证风格的特殊工艺来说，以玉米为主要原料的美国波本就比较稳定，所以批量生成较为容易，价格也比较便宜。

当我们读完《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这本书，再去看他的虚构类作品，也就是所有村上的小说物语，我们可能以为小说中的主人公隔三岔五就要喝的威士忌是游记里谈到的“不远行的好酒”，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完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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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风吟》——

我和鼠在杰的酒吧里，喝的最多的就是占边威士忌，也就是金宾（Jim Beam）威士忌，是一种现在日料店里销量很大的威士忌，居酒屋里贩售的highball，有许多就是（Jim Beam）为基底的嗨棒。在这本书里，有一位特殊的缺小拇指的四指女孩的出现，也是因为女孩在酒吧喝威士忌宿醉，开始了一段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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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羊冒险记》——

我来到北海道，与羊男第一次见面时，一起喝了“四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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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威士忌种类被提及很多，当然主要集中在冷酷仙境的章节里。主角常常喝的是Old Crow，乌鸦波本威士忌，而主角遇到的图书馆大胃王女孩家中的则是帝王威士忌。主角遭遇敌手打劫，砸坏了家中所有的藏酒，他如数家珍地把损失向读者报备了一下：大块头首先打烂了两瓶野火鸡，接着开始摔顺风，毁掉了三瓶I·W哈珀，粉碎了两瓶杰克·丹尼，埋葬了四玫瑰，报销了翰格蓝爵，最后把半打芝华士一起送上西天。

80年代正是日本经济的黄金期，日本年轻人颇为追求西方的新潮东西。于是，美国威士忌两大巨头公司抓住机会，与日本三得利公司达成分销合作，大量波本威士忌进入日本市场。1991年，舒莱产业公司旗下的哈伯(I.W.Harper)威士忌最终成为日本最大的波本威士忌品牌，每年的销量超过50万箱。（参考文章《差点死在60、70年代的波本威士忌，竟靠日本人救活了？》）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出版时间正是1985年，写作时间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这份被打手打碎的酒单，暗藏了许多时代记忆，尤其是其中的哈伯威士忌的出现，就变得非常契合了。

《奇鸟行状录》——

这本小说有一个威士忌品牌特别出彩——Cutty Sark，中文翻译是顺风威士忌，也是电影《绿皮车》里的同款。这支威士忌可以说贯穿了《奇鸟行状录》的整个故事。梦境中与加纳克里他缠绵时出现了它。与神秘女郎——后来被男主认为是失踪妻子久美子的秘境208房间聊天时也出现了它，本田先生为了让我与间宫中尉发生联系，留下的神秘礼物——空的威士忌包装盒，威士忌牌子也是它。翻译为顺风，是因为这个名字是一个运送茶叶的著名商船的名字，瓶身logo就是一艘帆船的样子。这个牌子刚刚出现的时候，出现了一行注释：意为这个单词原为神话中的妖婆名字。搜索一些英语字典，可以发现，单词原意也有解释为淫荡的妇人。妖婆也好，不检点的妇人也好，如若真有这层意味，倒让人觉得这一支原本十分普通的清淡型苏格兰威士忌口粮酒出现在这里，是有一定作家小心思的，与书内一丝不挂的电话女郎，意识娼妇等等有趣元素相得益彰。

作品中挑选何种威士忌，配合什么样的人物，可见有刚刚提到的时代感，也有作家自己的小心思。村上大多数虚构类作品的男主或者是青豆这样的女主，都不是那么矫情，十分随意。而与主角对味的形形色色的各类角色，再如《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的《木野》里神秘男子喝的帝王牌白标，《刺杀骑士团长》里与免色先生共饮的白牌威士忌。

那么有没有不随意，对威士忌的选择十分讲究的人呢？

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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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我的车》中的高槻：男主家福与这位不怎么对味的角色在酒吧里喝酒聊天了一番后，村上借着家福的口，形容他道：他最爱的是单一麦芽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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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骑士团长》中我的朋友——老画家的儿子——社会精英式人物——与男主妻子出轨存在着重要联结的一位人物——雨田政彦赠送了一瓶“单一麦芽威士忌”给到了男主。

这两位人物与故事的核心主角都保持着微妙的立场，也各自过着与村上式的核心人物们迥然不同的生活，也许为了体现这份不同，在他们的人设里，都被加入了“单一麦芽威士忌”的元素，想来十分有趣。也许不具备任何意义，但有趣本身就十分重要。

最后，很想求证一点，《舞！舞！舞！》的五反田，与主角有好多和威士忌的镜头，甚至是在主角家里，佐着主角亲手做的料理，但是村上没有仔细描述是哪一款威士忌，有提及是苏格兰威士忌，但是是普通的还是讲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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