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摇滚天后奥康娜，夜空中那颗传奇的星

2023-07-28 15:07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2023年7月26日，56岁的爱尔兰歌手希妮德·奥康娜（Sinead O’connor）被发现死于她位于伦敦南部赫恩山的公寓，她的家人在同一天发布了一份声明，但并未透露奥康娜的死因。次日，伦敦警察厅的报告称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这是一个群星先后陨落的年代，在这个伤感的7月，托尼·班奈特（Tony Bennett）、李玟、简·柏金（Jane birkin）、兰迪·迈斯纳（Randy Meisner）等音乐人相继去世，在过去的30年里，虽然争议始终伴随着奥康娜的音乐生涯，但在上世纪的90年代中，她始终是那段岁月最独特的一颗星。

文｜黑麦

奥康娜的童年过得并不完美。她曾在《爱尔兰时报》的文章中表示自己儿时的家庭非常混乱，她曾受到过父母的虐待，家庭成员之间也无法沟通，每个人都处在痛苦之中。15岁时，她开始逃学与偷窃，随及被送进由慈善机构运营的管教中心。

在那里，她似乎得到了一点慰藉，她开始规律的生活，并且对写作和音乐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但这里终归是管教营，时常有青少年因为行为上的不检点被送进来，这让奥康娜变得敏感易怒，或对强制性的规则产生了厌倦。奥康娜在很多年后坦言，自己从未像当年那样充满恐惧与痛苦。

18个月后，当奥康娜走出管教营时，她也走进了自己的音乐世界。80年代中期，她通过都柏林的音乐与政治月刊Hot Press结识了音乐人科姆·法雷利（Colm Farrelly），他们共同招募了乐队成员并且组建了一支名为Ton Ton Macoute的乐队。随即，奥康娜也开始辍学，她开始把音乐舞台视作自己的未来。

奥康娜的嗓音非常独特，她的歌唱方式时而低吟，时而高亢，低声时如同念白，掺杂着一丝类似沙哑的嘶吼；当音乐进入高亢的副歌时，那些粗糙的音色顿时消失，变得空灵且充满弹性，每个音符似乎都附着了适度的回响，在高于视线的空中反复撞击，回荡。这种演唱方式影响着随后的许多音乐人，从80年代末期的小红莓（The Cranberries），再到今天的挪威女歌手欧若拉（Aurora Aksnes）。这种声音在世纪之交的90年代末期也成为一种经典，它充满对立，象征着某种争议，它充满修饰，却代表着真实；或许这才能表达出对未来的怀疑与遐想，这声音似乎也影响着王菲、杨乃文、陈洁仪等歌手。

没有头发，也没有穿鞋，奥康娜像一位唱灵歌的天使，从舞台上走过，Prince的这首歌被她唱出了不同的情绪，转过身时才发现，她的衣服背后印着圣象。

大概是因为创作歌手的经历和奥康娜独特的嗓音，Ensign唱片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随后，在与U2乐队的吉他手the Edge的合作中，更多的人开始听到了她的歌声。但也正在这段时间，奥康娜变得口无遮拦，她发表了对爱尔兰共和军的评论，这让她备受指责，尽管如此，当年的媒体与乐迷还是对这个刚出道的少女表现出了适度的忍耐。

紧接着，专辑《狮子与眼镜蛇》（The Lion and the Cobra）问世了，这张专辑的名称取自《诗篇》，“你将踩在狮子和眼镜蛇上”，在歌曲《不会老》（Never Get Old）中，歌手恩雅用爱尔兰语朗诵着诗篇的开场。这张专辑让奥康娜一炮而红。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了这个看起来有点叛逆，但歌声动人的光头女孩。

专辑的封面出自摄影师Kate Garner，在镜头中，奥康娜展露出自己的矛盾与挣扎，尽管该专辑在北美地区更换了唱片封面，让人们仍旧可以从那个更柔的姿态中看到她的敏感与不安。大概是因为童年的经历，或是因为对漂亮、性感的标签感到不适，奥康娜并不想配合唱片公司的宣传策略，用一种在当时看起来有点离经叛道的形象，向世界表达着她的对抗。

美国音乐周刊Pitchfork的编辑卡梅伦·库克 (Cameron Cook) 对这张专辑如此评论道，性、宗教与社会压迫，为她奠定了自我意识，也为她奠定了音乐生涯的独特与独立性。

《亢奋》是一部根据以色列电视剧改编的美剧，剧中讲述一票青少年试图通过违禁品、性与暴力来逃避现实，以对应无法确定的未来。如果你看过《亢奋》这部美剧，就会在第二季卡尔（Cal）旧地重游时听到专辑中的《战前饮酒》（Drink before the war）。在不少人看来，这是一首赠予悲剧认定者、厌世者的挽歌，即便歌词极力地去寻找那些积极的东西，但在奥康娜的唱腔中，似乎注定着某种偏离的命运。

《亢奋》剧照

《曼丁卡》（Mandinka）是专辑中的另一首热门歌曲，这首歌在英国单曲榜上曾排名第 17 位，在爱尔兰排名第 6 位。这首单曲在美国大学广播电台播播出后大受欢迎，因此，奥康娜来到了著名的大卫·莱特曼深夜秀中表演了这首歌曲，这也是她第一次在美国电视节目中亮相。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奥康娜表示，曼丁卡是一个西非民族，他们是马里帝国的后裔，从16世纪开始，许多曼丁哥人被奴役并被运往美洲，大部分非裔美国人是曼丁哥人的后裔，最著名的曼丁卡人是昆塔·金特（Kunta Kinte），亚历克斯·哈利的小说《根》讲述的就是他们的故事。

在当年的音乐评论中，奥康娜常以一种温柔的对抗歌手姿态出现，大众认为她是个音乐天才，但她丝毫不愿意与世俗的世界相处。1990年，她的音乐事业如日中天，在年初，她获得了四项格莱美大奖，但她却用拒绝领奖的方式回应了组委会的过度商业化。两年后的“周六夜现场事件”，更是让她跌落神坛。

1992年10月3日，奥康娜在《星期六夜现场》的直播节目中演唱了鲍勃.马利的《战争》，原本她应该拿出非洲饥饿儿童的照片，对着镜头呼吁和平，但是没有人想到，她会拿着一张保罗二世的照片，谴责道“这是敌人”，并且当中撕毁。她解释道，这是对性侵男童所表达的抗议，但这一镜头在清教徒国家中犹如投入了一颗炸弹。

随后奥康娜招来了各路抵制与嘘声，其中就包括此前被她认为是“美国女性偶像”的麦当娜。这个在天主教环境中长大明星也在随后来到了《周六夜现场》，并在演出后撕毁了一张性犯罪者的照片并且呼吁到，“要与真正的敌人战斗”。两周后，奥康娜来到了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的鲍勃·迪伦30 周年纪念音乐会，那一天，雷鸣般的嘘声与嘲笑声充斥着广场，奥康娜在舞台上站了一会，转身哭了起来，美国乡村音乐男歌手克里斯托佛森（Kris Kristofferson）为她打气，试图让她重返舞台，但是她终究选择转身离去，那场未开始的表演，最终被保留在了随后出版的音乐会录影中。

业界普遍认为这一事件对奥康娜的职业生涯和声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她自己也在2021年出版的回忆录中谈及此事，说道，每个人都想成为流行明星，但我是一名抗议歌手，我只是想把我的话说出来，我没有对成名的渴望。

《雾露》是爱尔兰复活节起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政治局势下产生的作品。1995年时，奥康娜的演唱充满悲情。20年后，她在UFC的拳击台上为麦格雷戈演唱这首歌时，已经是另一种意义，那一年，她矛盾重重。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之后的日子里，奥康娜仍旧在按部就班地发表着她的作品。在Faith and Courage专辑中，我们可以听到《没有男人的女人》（No Man's Woman），在专辑Sean-Nós Nua中，我们可以听到奥康娜对传统爱尔兰民谣的回归，在Peter Gabriel、Massive Attack、Moby、Bomb the Bass、U2的作品中，也常常能听到她那独特、充满孤独感的嗓音。

近些年，奥康娜改过名字，也改了宗教，唱了一些歌曲，还把收益捐给了BLM组织，2年前，她曾因身体原因宣布退休，声称No Veteran Dies Alone将会是她的最后一张专辑，就在她即将踏上巡演之路时，17岁的儿子谢恩 (Shane) 自杀的消息，让她终止了这一计划。今年2月，她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一首《天空船歌》（The Skye Boat Song），这是一首19世纪的盖尔特语歌曲，也是电视剧Outlander的主题曲，这也是奥康娜留给世界的最后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