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鱼”少年的世界，矛盾又明媚

日本新片《杂鱼们胸怀大志！》很容易让人想起特吕弗的《四百击》。

两者都有关少年们的苦闷心事，也都以儿童视角勾勒全貌。所不同的是，《四百击》聚焦的是安托万这一个少年，而《杂鱼们胸怀大志！》展现的是一群少年的青春侧影。

更大的不同还在于叙事底色。《四百击》是晦暗的小诗，它通过安托万在短短几天内各种苦涩的遭遇，将独属于成长的困惑和忧郁，定格在那张经典面孔上。

不过，《杂鱼们胸怀大志！》的情绪落点要明媚得多。尽管它所展现的少年困境，丝毫不比安托万轻松，甚至某些少年的原生家庭要更为畸形和不幸，但影片让这一切痛楚变得可以接受，令所有糟糕的处境和失控的瞬间，在少年们至纯的友情下，汇成暖意。

导演足立绅此前最知名的作品，乃是为武正晴操刀编剧的《百元之恋》，这部作品使其一战成名。编而优则导后，不管是处女作《14之夜》，还是随后的《喜剧 爱妻物语》，都奠定了足立绅话痨、鬼马、剑走偏锋的电影风格。

因此，《杂鱼们胸怀大志！》在开篇不久，便让为首的四个少年，做出了一系列出格荒诞的事。

他们到寺庙里，把人们在佛像上祈愿的硬币抠下来；在小卖铺偷东西，并差点导致店家的猫咪被车压死；光天化日之下，把学校珍贵的大蝾螈摔在地上。

伴随着轻盈欢快的配乐，瞬、隆造、蜥蜴和正太郎这四个少年玩伴，混不吝地穿梭在小镇各处。导演足立绅用手持摄影和长镜头手法，让我们进入了那“没心没肺，四处玩闹”的躁动世界。

他们只是毫无同理心的熊孩子吗？影片接下来的两个场景，改变了我们对他们的偏见。

四位少年沿着铁轨走到一处隧道，在写有“此隧道通往地狱”的标识牌前停下脚步，他们只是内心发虚地仰视祈愿，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随后，他们坐在围墙上聊起即将开启的六年级生活，话语间充满了无奈和苦闷。

相似的角色设定和情节构造，在1986年的《伴我同行》里出现过。该片的主线故事便是四个男孩瞒着各自父母，徒步旅行，打算前往一处铁轨旁找寻传说中的尸体，他们想要目睹死亡为何物。

《杂鱼们胸怀大志！》没有亦步亦趋，让瞬等一群人来一场“公路冒险”，而是通过他们在新学期的各种遭遇，讲述这群“坏孩子”背后的隐痛。

瞬的母亲曾患有乳腺癌，其不稳定的情绪和缺失的安全感，让瞬对生活充满了困惑和不安；隆造的父母离婚许久，父亲黑道的背景和杀人犯的经历，让隆造内心极度自卑；瘦弱矮小的蜥蜴，因母亲怪诞的宗教信仰屡遭鄙夷；沉溺电子游戏的正太郎，没有父亲，生活在无人看管的家庭。

正如片名所言，这是一帮“杂鱼”而已。

片中最具讽刺意味的情节，是转学而来的小林，一开始就标榜自己抽烟打架，每换一所新学校，就立即找到此处最能打的学生，交手过招，成为山头老大。

可实际上，装腔作势的小林只不过是在寻找“大树”，用玩具枪讨好那些老大们，自己甘为小弟。

唯一坦率面对内心，展示自己敏感和脆弱的只有西野。顶着个波波头，面目清秀，皮肤苍白，西野单从外貌上便给人一种阴柔弱小的印象。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班级里的“恶霸”屡屡威胁勒索，甚至当瞬和蜥蜴目睹此事后，西野还特地交代，不要和隆造他们提及。

这一过分谨慎和保守的请求，源于西野对瞬等一帮人友谊的珍惜，当然也是其善良所致，他不愿这帮朋友因他趟浑水。

西野所展现的真诚和温暖，是其他所有角色性格转变的关键。他让瞬在陌生的补习班里逐渐适应，也向他袒露出敏感细腻的内心情绪，这些都让瞬开始反思，自己身上的矫饰伪装、故作冷漠到底是何原因。

足立绅在剧作处理上的高明在于，他没有让瞬情感泛滥，立即变为好好学生，而是陷入到对西野友情的“背叛”中，陷入到对母亲癌症复发后，直接吼出“不管怎样妈妈都会死，那就死掉吧”的绝情之语。

这种出人意料的反叛、冷漠、孤绝，恰恰折射出少年们在叛逆期的言不由衷，无所适从。当他们习惯了用麻木来应付温情后，即便内心触动，懂得了真诚的可贵，还是会用更决绝的态度来抵触。他们不知道自己还有救赎的可能，于是用毁灭来抵抗耻辱和自卑感。

真正让瞬走出过往，重新拾起信心的，仍然是直面恐惧。于是乎，开头那处“地狱隧道”成为整部电影情感升华的关键，瞬希望用穿越隧道的勇气激励自己，更祝福即将离别的挚友隆造。

这一点，和《伴我同行》惊人相似。不管是神秘的尸体，还是传说的“地狱隧道”，本质上都是少年内心最无法逾越的恐惧。他们想极力逃离这一切，但又被这一切深深吸引。

《杂鱼们胸怀大志！》用看似不经意的情节编排，让七位少年被遮蔽的情感逐渐浮现，这里面有原生家庭的羁绊，也有同学之间的嫌隙，但更多的是荒诞逗趣的少年日常。

尽管，这些日常桥段稍显冗长，甚至在某些部分不合时宜，但或许正是这份不完美，构成了足立绅的电影里最标志性的“矛盾魅力”。

一方面他让角色漫不经心，甚或行为出格地做些蠢事，另一方面，他又总能把角色心中最真实的一面挖掘出来。譬如在《喜剧 爱妻物语》的最后，丈夫打算洗心革面，努力挣钱，面对妻子性感的肥臀时，迎来的却是一声响屁。

《杂鱼们胸怀大志！》依然拥有足够的荒诞感，但和《四百击》相比，它更倾向于会有一个好结果。正如片尾定格处，足立绅留给我们的，是男主角瞬的一张笑脸。

作者 | 花无宴

编辑 | 楼   主

校对 | 胡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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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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