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冬》为何遭遇票房“寒冬”?
让人期待已久的《燃冬》上映了,海报上明示着这是一个关于两男一女的故事。
它主要讲了,作为旅行团导游的娜娜(周冬雨饰),和旅行团偶然相识的金融社畜李浩丰(刘昊然饰),以及帮家里人打点延吉餐馆的韩萧(屈楚萧饰)在一段时期三人相伴的故事。
其实我对《燃冬》 的观感很矛盾。
一方面,此片着重刻画人物的心理状态,称得上有一定的敏感度。但另一方面其中的人物的呈现效果,又很难让人真正进入情景。
简单来说,这很难评。
着急看《燃冬》的,除了有喜爱各位演员的粉丝,也有对陈哲艺抱有很大期待的影迷,在还未正式上映时,《燃冬》已释出了一部分评论。
让人不禁思考,目前口碑两极化的问题,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水土不服的《燃冬》
POST WAVE FILM
《燃冬》的地理背景在延吉,这座位于长白山北麓的城市,留下了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关键词:朝鲜族、边境、美食……
然而实际上,它更绕不开一个更鲜明的标签:旅游城市。仰赖于长白山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延吉发展出了不弱的旅游实力。
基于此,《燃冬》塑造了两个符合城市背景的人物:作为旅行团导游的娜娜,和想要避世旅行的金融男李浩丰。
但实际上,主创团队对延吉这座城市元素的运用也只停留在了这里,脱离了一些历史性、人文性或者说,更关于城市气质的东西。
尽管这样做确实十分轻盈,但很多时候,主创们对一座城市的想象和情感会在电影的气质中毕露无遗。
对于在东南亚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陈哲艺来说,延吉本质上也许就是“一片雪地”,从男女主初次单独对话,到三人户外嬉闹,再到共爬长白山,基本都在茫茫雪地。
而雪地的意象也总是双向的,除了意味着纯洁、浪漫,同样也带有一种隐隐的悲怆,和漫无边际的荒凉。
而对于这样的意象的使用,往往会突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结,而弱化他们在实际生活中的遭遇。
这就使得这部电影,本质上是抒情而脱离写实的。它更强调“状态”而非“事件”,这也导致一部分观众会表示“很难看下去”。
实际上,陈哲艺也有意如此。
比如,金融男李浩丰,从第一个镜头开始,他便仰望天花板咀嚼冰块,咀嚼冰块的信息点出现了多次,再加之他反复回绝的心理咨询室的来电。
我们大概能知道,他受着心理健康问题的困扰,或许他的人生中存在某种隐痛,但具体是哪种,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所知。
又比如作为旅行团导游的娜娜,从她出神望着花滑少女在冰面上起舞,在书店聚焦一本花滑指导书,昔日队友找上门来等信息。
我们可以知道,她曾经应该是有过这样的梦想的,但因为何种原因放弃,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我们不得而知。
对于另一个男主韩萧来说,起初他是看起来最阳光的那个,似乎把所有事情看得很开,不放在心上,而结尾时他的告别,也印证了他有着不为人知的哀伤。
也就是说,《燃冬》塑造三个主人公,重点在他们的“当下”,而不在他们的“过去”。
但矛盾在于,构成人物的重要因素,也在于他(她)过去的经验,于是,电影用一些相对隐晦的信息,塑造观众对他们的过去的想象空间。
这并不容易,因为它等于一把双刃剑,用得巧妙,会留下足够回味,而若使用不当,则会看上去“矫情”、“做作”、“故弄玄虚”。
而对于《燃冬》的负面声音,多数也源于这样的处理方式,陈哲艺对这部片子的处理,是更接近北欧气质的。
就像那些走向人物内心的欧洲电影。
也就是说,它聚焦在,雪地带来的悲凉、荒芜、神秘、隐秘等意象上,而非立足于在影片开头就强调的延吉。
为什么这样做是割裂的呢?
因为延吉尽管在边境,但这座城市在大众心中留下的潜意识标签,绝对不会是“荒芜”。
但是,《燃冬》的故事具有极强的新浪潮色彩,三个人的情感纠缠,是脱离生存命题,而来到生存之上的另一个层面——情感诉求上的。
这就使得这个电影产生了观感上的断裂感。
当然,对于一个导演来说,ta是否只能刻画好和自身出生背景接近的地域,是一个很难被彻底讨论的话题。
当我们谈及陈哲艺的代表作,一定会想起《爸妈不在家》《热带雨》。
《爸妈不在家》扎根于1997年金融风暴下的新加坡,使一个小男孩和即将离开的菲佣的情感让人印象深刻;
《热带雨》讲述马来西亚移居新加坡的中文老师和自己的学生产生异样情愫的故事。
《爸妈不在家》
尽管,说一个电影必须要带有浓重的社会背景探索,这样的假设会直接消除电影存在的自由度,但是考虑故事情节和城市气质是否真正的契合,同样是十分重要的。
那么,如果我们回归到主角三人之上,观众不买账的原因是否还有迹可循?
难以界定的关系
差了点火候
《燃冬》中有一个情节是关于在书店偷书。
娜娜、李浩丰、韩萧三人来到书店,韩萧提议说,我们比赛,找到这个书店最厚的书然后最快偷出来的人算赢。
三人在书店狂奔的镜头,让人想到了《法外之徒》,两男一女在画廊狂奔;也会让人想到《祖与占》中,两男一女在天桥狂奔。
《祖与占》
可以说,这是主创团队对影史中自由浪漫的新浪潮电影的一次致敬。
《法外之徒》
此外,电影中三人带有一些情欲暗示的情节,也颇有一丝《戏梦巴黎》的感觉,只是没有那么强的隐喻。
这本无可厚非,影史中如此多两男一女的电影,这种从影片开场10分钟就被介绍清楚的三角关系,有着很多投射。
这样的关系,常常指向以异性恋为根基的欲望三角形。两个男人是欲望的主体,而这个女人是欲望的客体。
简单来说,鲁宾曾提出的这一观点,认为在这样的模型中,女人成为了两个男人之间的纽带,女人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媒介物。
其实,我认为这一论调,在《燃冬》中是有体现的。尽管李浩丰和韩萧都喜欢娜娜,他们之间存在天然的情敌关系,但来到后半段,李浩丰和韩萧之间,明显建立了一种难以被言说的隐秘情愫。
它存在于李浩丰希望韩萧留下陪自己待在房间的时刻中,存在于三人上长白山,韩萧给李浩丰的大衣里,也存在于娜娜在车上睡着时,两个男主产生了作为欲望主体的对等关系的互动中。
包括片中提到的关于长白山上熊变成女人的传说,也同样指向了一点。
所以,在影史上的诸多关于两男一女的电影,常常有着超越情欲拉扯的隐喻。
也许关于权力结构;也许关于个人立场;也许,伴随着一个人的退场,常意味着一种势力的退场。
《戏梦巴黎》
但是,《燃冬》中,尽管有所触及,但最后还是落在了“人和人的关系难以清晰界定”上。
那么,实际上,《燃冬》理应更聚焦于三人的关系互动上的,但在这一点上,影片的讲述是稍显孱弱的。
我们在《燃冬》前半段看到三人的互动,是一些平行段落的剪辑合集——
韩萧开着摩托,三人进行着“韩萧限定版”的延吉游,开心又潇洒,除了娜娜和浩丰的情欲暗中产生交织,没有更深的矛盾和拉扯。
这样的处理,也就导致韩萧在最后开着自己的摩托,以一种诀别的姿态上路的时候,对于观众来说,缺乏了那一记在心灵上的重击,只觉得稍显矫情。
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手法的“轻”与“重”是一个难点,哪个部分重一点,哪个部分轻一点,都对整个电影的推进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
而也许,对创作者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自视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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