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和脸上的“中年斑”和解了

2022-08-11 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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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浅浅

从有记忆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好看，眼睛鼻子脑门哪哪都不好看。小孩子那时候没有什么审美，都是从大人那知道的，我知道这些就是因为亲戚们会这样当面数落。众多的缺点中，我最讨厌的是自己脸上的雀斑。

《小小安妮》剧照

我偷偷用过姑姑的化妆品，那时候叫胭粉，装在圆纸盒里，一打开香得呛人。我忍受着这种呛人的粉尘，在脸上拍拍拍，试图掩盖我的雀斑。但是被人发现这种行为后，招来更大的嘲笑——长得丑也就罢了，还试图掩盖，弄巧成拙。别人美是天性，我美是东施效颦，最安全的就是默默无闻才好。稍微显眼一点的穿着打扮，我自己都接受不了，生怕别人看我不顺眼。

童年和青春期，我都是在自卑中度过，对于美的向往从来不敢正大光明。小学时候，我自己研究过祛斑产品，用牙膏白醋之类的东西搅在一起，悄悄敷在脸上。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书籍，没有偏方，就抱着万一有用的心态偷偷在家实验。

《七个雀斑》剧照

大学时候，远离老家的环境，我迎来了新生活。没人在意我的容貌，我终于客观的认识到，我是个普通相貌的女孩，这让变得有点自信，可见之前的我是多缺乏自信。我还是对脸上的雀斑耿耿于怀，如果没有这些雀斑不是更好吗？我总是不自觉的去留意别的女生的脸，好多女生脸上都有雀斑，人家似乎都没有当回事。那时候开始接触外国电影，电影里好多小孩都长着雀斑，有时候雀斑让他们更可爱了。有些外国女演员脸上雀斑也非常多，有的连脖子胸脯上都是，当时心里有个疑惑，她们为什么不祛斑呢，她们魅力十足，但是当然还是没有斑更好的啊。这就是当时我狭隘的认知。

班中有个漂亮大方的女生特别受男生欢迎，一个同学在寝室带着嫉妒气急败坏地说：“咱班男生眼睛都瞎了吗，一脸鸟baba（读三声），有啥好看的！”我对这位说话刻薄的同学很是不满，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对那位漂亮的雀斑女孩忽然多了欣赏，好像我们是同一战线的。人家就是可爱，追她的男生没准喜欢她的雀斑，把雀斑比作天上的星星呢！那时我的爱情观里，充满了浪漫主义幻想。

身边要好的朋友和一个男生日久生情恋爱了，男生当着我们的面说，等他有钱了，就花钱让女朋友把脸上雀斑都去掉。我看好朋友，她丝毫没有感觉到被冒犯，相反一脸幸福。我却接受不了，我那时的爱情观是爱一个人就该爱TA的全部。

《丹麦女孩》剧照

那时候开始流行激光祛斑了，一个女生家人“斥巨资”给女生祛斑，我们都觉得贵。而且女生看起来变化不太大，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别人就说，是因为我们看习惯了，如果一个陌生人第一次看，有雀斑和没雀斑影响会很大的。在很多人眼中，这种投资是值得的，就是你越好，就会找到越优秀的另一半。那时候，很多有“先见之明”的同学趁着毕业之前换了烤瓷牙、割了双眼皮。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我未来的男朋友嫌弃我的雀斑怎么办？那是不是真正的爱情？在获得稳定的爱情之前，内心经历过很多次的迷茫和冲突，不断怀疑自己，患得患失，有时候甚至就把自己的自卑怪罪到雀斑上，认为它们是阻碍我得到纯粹爱情的杂质。一次次作茧自缚否定自己，又一次次破茧成蝶获得成长。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我的内心。在别人看来，我一直是那个文文静静喜欢看书的女孩。现在挺奇怪，为什么那时候我不化妆呢？化妆是让自己变漂亮变自信的一种方式啊。可能那时连化妆都不能给我自信，如果要遮盖住雀斑，那是需要多厚的遮瑕霜，那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也可能是因为我就是不爱化妆，不能从化妆中获得乐趣和自信，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化妆的习惯。

不知不觉中还是遇到了爱情。就同所有爱情一样，情人眼里出西施，恋爱的人看对方好，看自己也好，那时反倒不在意雀斑了。男友脸上也有雀斑，很少的几粒，很淡，有时候会显现，有时候又不见了，当时觉得自己的男友自有神奇的一面，真是好笑的情人滤镜。

以前在乎雀斑的时候，路过美容店，门口的店员总会热情地拦住我介绍她们店里的祛斑美容产品。那时候就流行这样简单粗暴的宣传方式，我总是躲躲闪闪落荒而逃。后来经历多了，就视而不见径直走过。一次去日用品店买肥皂，化妆品柜员看着我脸推荐她们销售的祛斑产品，那个看不出年龄的售货员直白地说：“看看你脸上的斑，再不管管得长成什么样子？得越来越多啊！”我当时一下被打击到了，小时候那种自卑的感觉瞬间死灰复燃。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看了看她，她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掩盖不住急于卖货的焦虑。我说：“你说错了，雀斑是天生的，用化妆品不能祛斑，只是盖住而已。”

我的雀斑遗传自我妈，有一次不知道怎么聊到雀斑，她带着安慰的语气说她年轻时候满脸都是雀斑，后来年龄越大，雀斑反倒是少了。我也发现了这个规律，不是从我妈脸上发现的，是从老公脸上发现的。他的几粒雀斑早已经不见踪迹，不知道面部的沧桑掩盖了雀斑，还是因为荷尔蒙不再旺盛。我的雀斑，也淡化了很多，估计也是同样的原因。我妈又说，她太阳穴两边的两粒雀斑不知道为啥越来越大了。我看了看，也没往心里去。我对雀斑的关注越来越淡，生活中有太多比雀斑重要的东西了。

《雀斑男孩》剧照

最近几年，我发现我的太阳穴旁边也长了两粒雀斑，越长越大，怎么这么像我妈后长的那两颗斑。还有她以前有一段叨咕说到了秋天脚后跟就干裂，我现在也是这样。忽然间，我恍然大悟，这是老年斑吧！老年斑就老年斑吧，我倒是很快接受了，因为我一直有雀斑，而这两块斑又不是突然出现的，我之前已经接受了它，现在不差这一个名字。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可以管它叫“中年斑”，因为是我步入中年时发现的。

前一段时间，遇见一位比我大十多岁的熟人，他的眼下部位有一块块深褐色的“老年斑”，但是又不像，颜色太重了。他说他是去点了“老年油”，我茫然地点点头，对这个词没什么概念，我只知道中年油腻，也许老年更油吧。我忽然想起自己脸上近两年有两颗斑开始凸出来，位置和熟人的位置差不多。“老年油”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莫名的求知欲驱动我打开手机搜索，拼音输入，自动出现“老年疣”，我点开一个“老年疣的典型图片”，图片没有直接出来，而是写着：图片可能会引起您的不适，是否继续查看。我狠了狠心，点了查看，然后发现，里面的展示的老年疣跟我的“凸起的斑点”是一样的。这回我真的不适了。

接受与生俱来的雀斑我花了很多年时间，接受岁月强塞过来的老年疣再要一些年？想想算了，离镜子远点看看，还好吧，它们也不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如果有一天真的影响我的心情，我再去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