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再造山西首富：吞并上代煤老板资产，搭乘“明星股”快车

▲ 鹏飞总部大楼与鹏飞国宾酒店连体矗立。（南方周末记者 施璇 / 图）

责任编辑｜冯叶

争夺邢利斌遗产，令山西鹏飞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鹏飞集团）走入公众视野。（详见南方周末2023年9月5日报道《一代传奇煤老板落幕，逾百亿遗产引三首富斗法》）

这家数年前还寂寂无名的公司，2022年突然闯入全国工商联中国民营企业500强，以861.97亿元的营业收入位列第96名、山西之首。

煤老板，一个最能体现暴富奇迹的群体，2009年随山西煤炭产业兼并重组为七大国有集团而式微（详见南方周末2009年9月16日报道《世间再无煤老板？》），资产最庞大的几位又在2014年山西反腐风暴中涉案凋零。

正是在诸多风波之后，鹏飞集团悄然崛起。1993年起家，二十余年后才有了第一家煤矿，鹏飞近十年发展可谓神速。

据其官网，鹏飞集团目前集原煤采掘、精煤洗选、焦炭冶炼、现代煤化工、汽车制造、智慧物流、高端地产、文旅酒店、废旧物资再利用、氢能全产业链为一体，2022年总产值达1150亿元，利税150亿元，现有资产1500亿元，员工2.5万余人。

鹏飞集团快速崛起的秘密，源自一种独特的兼并重组术，其已吞下或正在谋求诸多上一代煤老板的资产，其中不乏声名显赫者如邢利斌、吕中楼。

而被收购者多与鹏飞决裂。他们或背负巨债，或身陷囹圄，或与鹏飞在一场场你来我往的诉讼中拼杀。

鹏飞集团总部位于孝义市，为吕梁市代管县级市，历史上因当地人郑兴“割股奉母”而得名。孝义也是全国首批50个重点产煤地之一，大大小小的煤矿鼎盛时有三百多个。

孝义东北一隅，鹏飞总部大楼与鹏飞国宾酒店连体矗立。两栋建筑连接处，悬挂着巨大的LED屏幕，循环播放集团宣传片。

白天，这座大楼门口至少有5人巡逻，盘查来往车辆和人员；夜间，临街射灯均被点亮，两栋建筑闪耀金光。

鹏飞集团董事局主席郑鹏，1970年生，在孝义高阳镇长大，但在当地人看来，他并不属于这里。因为他是汾西矿务局工程处子弟。

公开资料显示，汾西矿务局工程处前身为中国煤炭工业部第九工程处，2001年改制为山西汾西工程建设有限责任公司。

“我们是农民，人家是工人。”提起郑鹏，他的老乡刘国强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矿务局有专门的子弟学校，“那里的学生说普通话，本地孩子说孝义话”。

据郑鹏一篇自述，家里兄弟姐妹五人，他是老幺，儿时家庭条件颇为困难。但在刘国强眼里，郑鹏家庭条件好，二十岁左右曾骑过一辆本田摩托。

综合鹏飞集团官网和吕梁市新闻办公室文章：1988年，郑鹏从汾西职工技校毕业后开始创业，从山西运焦炭过去，再从河北运面粉回来。1993年，郑鹏用贩卖面粉积攒的全部家当2.5万元，购买了一个小土焦厂。焦化的原材料为煤炭，可提炼各种化工材料，副产品是焦炭。

1990年代，高阳有不少人养车从事煤炭运输生意，大部分车都是没有“户口”的黑车，只能在附近跑，也跑车的孟昊当时给郑鹏的焦化厂运煤。

孟昊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在为郑鹏运煤的两三年时间里，郑鹏累计欠其运费数万元。由于经常去郑鹏的厂里要钱，他目睹了新手老板的生疏——既缺煤又缺车。于是，他调动自己运煤时积攒的关系帮郑鹏拉生意，一干就是十几年。

“抠得厉害。”曾给后来做大了的鹏飞集团做过装修的樊胜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对方结账不痛快。但他曾在凌晨见到过仍在加班的郑鹏，郑对装修品质也十分考究，“这个人特别细”。

据上述吕梁市新闻办文章，1993年，郑鹏还干起了洗煤的行当。一年之后，他就在自己的洗煤厂内建起“萍乡炉焦化厂”，承包“工程处洗煤厂”，买断“白壁关村办煤焦厂”，并新建了60万吨跳汰和120万吨跳汰洗煤厂。

企查查显示，郑鹏最早参股的一家公司，是成立于1996年的孝义市盛大煤焦有限公司（下称盛大煤焦），注册地就在高阳镇。

孟昊表示，那时煤多钢少，焦炭销路不好，赊出去很难回款，转做洗煤，为郑鹏积攒了一定的财富。2006年前后，孟昊作为管理层一年就有15万元的收入，年终还有奖金。

生意越做越大，“好兄弟”变成了“郑总”，郑鹏也开始重视行头，给孟昊置办梦特娇、金利来等时兴的品牌服饰。

2008年，郑鹏控股的孝义市鹏飞实业有限公司（下称鹏飞实业）成立，在鹏飞集团2020年成立前，鹏飞实业对外名称也是“鹏飞集团”。

郑鹏。（鹏飞集团官方微信公众号 / 图）

2009年3月，孝义被确定为全国第二批资源枯竭城市之一，举市开始转型。

转型方向之一是建立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焦化工业基地，规划建设3到5个220万吨至500万吨规模的大机焦集团。

鹏飞抓住了政策风口，于2011年-2012年先后建设220万吨、500万吨焦化项目。

郑鹏后来接受采访时表示，鹏飞集团的快速崛起始于2009年。当时正值金融危机，山西不少焦化企业一蹶不振，甚至谈焦色变，而鹏飞收购了一批煤焦企业，正式进军焦化行业。

2013年赞助第二届中国煤焦产业链供需形势高峰论坛时，鹏飞实业总资产36亿元，固定资产23.4亿元，流动资产12.6亿元。年产精煤1000万吨、焦炭200万吨、金属镁2万吨、硅铁2.5万吨，年发电2.4万千瓦。

在山西，像鹏飞这样不掌握上游煤炭资源、处于产业链中下游的企业，尚未引起业内注意。然而，2018年8月15日，山西省纪委监委官网的一则公开通报，使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根据上述通报，吕梁市委常委、孝义市委书记马文革被双开。马文革是2014年山西反腐风暴之后选拔的干部，曾被视为反腐“救火队员”。

澎湃新闻援引《山西省监察委员会关于给予马文革开除公职处分的决定》称，2017年9月-10月，马文革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要求孝义鹏飞公司董事长郑鹏为其安排专车，并接受郑鹏5次宴请，共计消费4.3万元。2015年7月，应马文革要求，郑鹏出资五百余万元，在太原万达公馆购买房产并配置高档家具等用品，安排专人服务，且常备50年茅台酒。2015年8月-2017年11月，马文革先后12次在此大吃大喝，食用蚝皇扣六头南非鲍、澳斑、眉仔、红东星斑等高档菜肴，消费6.91万元。

“对领导做得比较到位。”孟昊曾协助郑鹏处理相关工作，“人家每个星期都安排好了，周五把领导接到太原，玩、吃”。

而就在马文革落马前一年，郑鹏在《中国纪检监察》杂志上“用亲身经历讲述反腐给企业带来的成本‘红利’”：公司外联部此前有近30名员工专门负责协调外部关系、搞关系，现在只保留了4个人。

孟昊认为，鹏飞能发展起来的一个原因是，与地方金融机构关系密切。

企查查显示，郑鹏控股的盛大煤焦是孝义农商行的大股东，郑鹏也是孝义农商行董事。鹏飞集团副总裁郑天诚也在孝义农商行持股。

孝义农商行另一并列大股东，是沁源县晓鹏贸易有限公司，由侯晋峰发起成立。侯晋峰与郑鹏共同成立有公司。

鹏飞集团股东之一山西世宸贸易有限公司，持有太原农商行股份。

鹏飞陆续收购的煤老板资产中，亦不乏山西金融机构的股份，如晋城银行、晋商银行（2558.HK）等。

2017年5月19日，一家名为孝义现代煤化工转型升级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的私募基金成立。

鹏飞集团官方微信公众号文章曾介绍，该基金由山西省财政厅、孝义市政府牵头，孝义市经信局、全省金融机构参与，对口鹏飞、金岩、金达、东义四家孝义企业。

事实上，上述对鹏飞颇具里程碑意义的220万吨焦化项目，部分产能是收购而来。鹏飞也由此开启整合产业链的并购之路。

此次收购标的1亿元，然而2010年收购发生后，郑鹏控制的公司以对方违约为由，没有支付大部分转让款，2012年被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判15日内支付完毕。此时，焦化项目奠基开工已近一年。

仅付少量代价，便提前实现目标，这一做法屡屡出现在鹏飞此后的并购中，只是鹏飞很少再使用与自己直接关联的公司。

“现在卖1吨炼焦煤，顶多有10元至20元利润，只卖焦炭还会亏损，但如果按照煤—焦—焦炉煤气—甲醇这个链条来延伸生产，1吨煤最终产生的利润可达200元左右。”郑鹏在2014年一次采访中说。

这一年，煤炭及焦炭行业低迷，陷入债务危机的山西省孝义市新禹煤焦有限责任公司（下称新禹煤焦）决定将公司卖给鹏飞。新禹煤焦成立于1996年，创办人杨树茂曾任孝义市工商联会长。

蹊跷的是，2014年被收购后，新禹煤焦股东仍为杨树茂夫妇。新禹煤焦共涉95起司法案件，92件都发生在2015年及之后。

但新禹煤焦法定代表人于2014年11月14日发生变更，由杨树茂变为王付存。后者是山西富华恒通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下称富华恒通）的控股股东。

富华恒通成立于2014年7月4日，公司参保人数从2016年开始披露起皆为0，且没有任何投资。

富华恒通除邮箱曾与鹏飞集团一致，并无其它交集。但在多个法律文书和债券文件中，鹏飞都承认承接了新禹煤焦的资产、债务。

如山西省投资集团2017年的融资券募集说明书显示，新禹煤焦及其关联公司欠该集团子公司债务，并因此成为12项诉讼的被告。但新禹煤焦及其关联已被鹏飞实业全面托管，鹏飞实业将对相关债务进行承接，并收购新禹煤焦持有的该集团子公司的股权。

然而，企查查显示，2018年-2020年间，杨树茂仍因上述债务，被执行、限制高消费以及拍卖房产。

鹏飞集团亦对新禹煤焦的资产进行了充分利用，如抵押获取贷款，向旗下公司输血。

中登网信息显示，2020年12月31日，新禹煤焦以1046件设备为抵押物，向晋商银行孝义支行贷款3.56亿元。实际借款企业为孝义市大华通物流有限公司，股权穿透后，控股股东为鹏飞集团。

杨树茂夫妇曾在2018年亲笔签名的一份告知函中控诉，家族损失严重，是因为郑鹏实际控制的富华恒通未按协议行事，未在新禹煤焦等4家被收购公司的银行贷款到期后，置换出被收购公司股东的个人抵押资产，没有转贷及清偿债务，导致他们仍继续承担股东身份。

南方周末记者未能获取上述协议。至于为什么没走司法途径，新禹煤焦知情人士刘亮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涉煤官司诉讼费高昂，而杨树茂夫妇双双脑梗，家族背负巨额债务，无钱应诉。

目前，新禹煤焦等相关公司、杨树茂夫妇均处于失信被执行、限制高消费状态，且均有股权出质和冻结。

承接新禹煤焦后，鹏飞向上游煤矿发起冲击。

其收购路径延续了此前的做法：收购主体新成立；通过变更法定代表人控制被收购公司，原股东承担债务或显著增加的司法诉讼；对被收购资产充分利用。

2015年初，孝义市金龙富阳热电联产有限公司（下称金龙富阳）与孝义市德威煤业有限责任公司（下称德威煤业）及相关企业签订收购协议。

德威煤业在山西有一定知名度，2009年率先完成兼并重组。当年10月11日，国企西山煤电与德威煤业下属的4个煤矿整合，其中3个矿双方分别持股51%和49%，德威对剩余一煤矿持股26.35%。

收购德威煤业，金龙富阳便能拿到这4座矿的股份。

据南方周末记者获取的收购合同，德威煤业股权被董事长薛德平夫妇质押给华润信托，产生11.398亿元债务。而金龙富阳斥资8亿元仅收购资产和股权，不承担任何债务。

就在收购当年，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判德威煤业向华润信托还钱。薛德平夫妇没能偿还。

2020年7月，追债成功的华润信托取代德威煤业，成为上述煤矿股份的持有方。华润信托在相关裁判文书中称，金龙富阳与薛德平方的股权收购合同并未获其同意。根据原合同法（现民法典），债务转让须经债权人同意。

此前，金龙富阳多次请求法院解除对上述煤矿股份的冻结，称自己是收购方，但屡遭驳回。

但在华润信托追债的5年间，鹏飞一度控制德威煤业。

2015年2月6日，德威煤业法定代表人变更为金龙富阳的法定代表人靳常有。双方合同有约定，签订15日内移交公章、财务章、合同章、法人章等。

在鹏飞集团官方微信公众号2015年的一篇文章里，鹏飞集团营销一公司经理名叫靳常有。常乐据其照片辨认，他正是金龙富阳法定代表人靳常有，他们曾在政府组织的德威煤业问题协调会上见过。常乐是德威煤业内部人士，也是薛德平家族成员。

2015年4月-5月，鹏飞集团公众号屡屡发布郑鹏在一季度工作总结会上的发言，其中多次提到，鹏飞的辅助人员、计量人员、安保人员、销售人员、财务人员全部进入德威，实质控制4矿运营，“预示着真正实现原料煤、物流、加工、销售一体化的初级循环产业链”。

“（德威）4个矿对他帮助很大，一方面是焦化厂有了可控原料，另一方面是更容易获得贷款。”孟昊解释，鹏飞原有的焦化厂是重资产，一旦停工经济损失很大。

常乐表示，收购后，金龙富阳没有支付全部收购款，因为华润信托的介入，也没有成功收购德威煤业，那么鹏飞控制德威煤业期间获得的收入，还应该属于薛德平家族。

2019年12月31日，薛德平因在2007年至2008年非法买卖、运输爆炸物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因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因使用虚假身份证罪，判处拘役3个月。数罪并罚，共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6个月，并处罚金1万元。

近日，金龙富阳向薛德平方发出民事起诉状，称已支付转让款约2.385亿元，要求解除收购合同，返还转让款本息。

金龙富阳收购的德威煤业旗下碳素厂，已如废墟。（南方周末记者 施璇 / 图）

位于晋城市沁水县的沁和能源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沁和能源），成为鹏飞新的目标。

鹏飞集团官网简介称，“2018年，鹏飞集团收购了晋城沁和能源公司8座煤矿”。沁和能源官网也带上了鹏飞的标识。

沁和能源是2001年在原沁水县“三矿一站”（三座煤矿，一个煤炭发运站）整合、改制的基础上成立的，沁水县是山西无烟煤生产基地和全国200个重点产煤县之一。

沁和能源原董事长吕中楼有“中国学历最高的煤老板”之称，后因和山西前首富张新民的煤矿股权纠纷震动业界。被收购前的2017年，沁和能源在山西民营企业100强中，以12.92亿元的营收位列第40位。

沁和能源知情人士廖忠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17年，吕中楼通过律师结识郑鹏，听闻他财力雄厚，可以买下沁和能源。吕中楼通过在香港注册的秀领有限公司，持有沁和能源80%的股份。

2017年12月15日，吕中楼方和鹏飞投资国际有限公司（下称鹏飞国际）在香港签订了作价为39.5亿元的股权转让协议。鹏飞国际由郑鹏全资控股。

但鹏飞国际未能按期支付。2018年8月29日，双方再次签订补充协议，约定股转总价40亿元，可分期支付。如双方都依约行事，全款应于2019年6月30日前付清。

廖忠表示，股转过程中双方产生矛盾。2019年2月，郑鹏伪造吕中楼的签名召开了董事会，将沁和能源法定代表人等变更为鹏飞的人，但郑鹏至今未支付全部价款。

“吕中楼发现后大为光火，向山西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申请变更回去，目前仍然未果。”在写给山西市场监督管理局的申诉里，吕中楼提供了被假冒的签名和印章。

与前述收购一样，沁和能源的股权结构没有发生变化，也经历了司法案件和资产抵押的增多。如沁和能源将其持有的4家公司股权全部出质，新增两起动产抵押累计债务金额6.08亿元。

廖忠称，沁和能源目前由鹏飞控制。

2021年12月6日，香港陈光辉律师事务所代表多家吕中楼实控企业向光大银行、工商银行等10家银行晋城分行发函称，吕中楼已在香港高等法院对鹏飞国际展开违约诉讼，请求银行协助监督沁和能源的资金使用。

香港高等法院判案书显示，截至2021年4月，鹏飞国际只支付了约37亿元股权转让款。鹏飞国际辩称，不付全款是因为收购标的有未缴清的企业所得税，连带滞纳金及罚款已是巨款，协议约定可“直接从应付股权转让对价中扣除”。

2023年7月25日，香港高等法院驳回了吕中楼对案件的简易审理及临时付款申请。廖忠称，申请简易审理本意求快，正常审理程序仍在推进。

鹏飞集团副总裁郑天诚2022年7月接受采访时称，鹏飞集团旗下拥有煤矿15座。沁和能源8座煤矿可谓半壁江山。

受访者普遍认为，2021年煤价大涨，是鹏飞集团近两年资产迅速膨胀的主要原因。

“按2021年的行情，十几个煤矿一天纯利润就是几千万。”孟昊说，成本价不到300元/吨的煤，那时能卖到每吨1000多元。

在实现全产业链的路上，上市公司三聚环保（300072.SZ，已更名海新能科）成为鹏飞重要合作伙伴。

三聚环保成立于1997年，总部位于北京，2010年公司在深交所上市，2014年转型为能源净化综合服务商，主要为传统煤化工企业提供资金、技术、管理。

转型后至2017年是三聚环保的高速发展期，也助其成为创业板明星股。上市那年，公司年营收4.3亿，到了2017年已增至224.8亿元。

其间，鹏飞实业一度是三聚环保的最大客户与最大应收账款方。据多家媒体报道，三聚环保的商业模式是，为客户垫资搞建设，垫资及预期收益计入应收账款。

如在2016年，鹏飞实业与三聚环保签下五大订单，包含合同金额14亿元、年产20万吨费托合成蜡项目（一期），合同金额12.8亿元、年产18万吨合成氨·年产30万吨尿素项目。

当年4月14日，《山西新闻联播》报道上述两项目开工奠基，总投资78亿元，全部由三聚环保投资建设。

不过，三聚环保2017年年报显示，两项目均推迟启动。

2019年3月15日，孝义市城乡规划管理局撤销了合成氨·尿素项目的选址意见书及相关规划手续。费托合成蜡项目则再无公开信息。

2017年是三聚环保的“奇迹之年”，其与郑鹏任法定代表人的孝义市福孝化工有限公司（下称福孝化工），签订了双方有史以来最大一笔订单——55.66亿元的90万吨/年焦油深加工综合利用项目，股价创历史新高。

同一年，三聚环保还与鹤壁世通绿能石化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鹤壁世通）签订了53亿元的大单，合同金额仅次于福孝化工。鹏飞实业持有鹤壁世通20%的股份。

签订合同后，福孝化工与鹤壁世通均将项目“所有机器设备及产品”作为抵押物，向三聚环保借来合同金额。

然而，三聚环保2022年5月在回复深交所问询函时表示，福孝化工与鹤壁世通“进度暂缓”。

此前一个月，鹤壁世通因欠两家公司工程款被执行和限制高消费，涉案金额共计5580.06万元。其中一家公司于2019年6月30日为三聚环保项目完成场平及地基处理工程。

因项目进度慢等原因，三聚环保应收账款难以收回，公司流动性严重萎缩。三聚环保2018年半年报显示，公司应收账款（123.44亿元）已超越净资产（118.07亿）。

2018年7月，三聚环保首迎实际控制人——北京市海淀区国资委，并着手处理应收账款等历史遗留问题，另一方面开始转型。

在此之前，海淀国资委全资控股子公司为三聚环保注入流动性，包括但不限于直接以现金受让三聚环保的债权及应收账款，总金额为60亿元至80亿元。

2019年12月16日，该子公司再次以12.04亿元受让三聚环保账面原值约为13.38亿元的应收账款债券。

2020年，三聚环保巨亏13.8亿元，股价一路走低，2023年以来均价为3.94/股，不及巅峰时的零头。

南方周末记者通过电话、短信约访郑鹏并发送采访函，截至发稿，未获回复。鹏飞集团官方电话无法打通，采访函被官方邮箱退回。

（应受访者要求，刘国强、孟昊、樊胜、刘亮、常乐、廖忠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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