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原省长于幼军:我打烂了很多人的饭碗,但山西人对我还是很好公众号新闻2023-10-03 08:10“你这个门外汉眼睛很厉害,眼光很狠,一抓就抓到了命脉。” “在山西的几年,我打烂了很多人的饭碗,但山西人对我还是很好。”“当年在文化部,大家对我非常好。这里面有太多的遗憾,也有太多的说不清。”2015年1月14日,62岁的于幼军被免去南水北调办副主任一职。此刻南水北调中线正式通水刚过满月。一切都显得平静。当天,2015南水北调工作会议在河南南阳举行,于幼军仍位列主席台,并将循例发言,总结工作,这应是他在这个岗位上最后的公务了。这位曾经的明星官员,仕途几度起伏,几乎每次职务变动,都曾备受解读。细察年龄,于幼军实际已经“超期服役”近两年。2013年冬,他写就的《求索民主政治》就已被外界视为谢幕之作,当时的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理论上,组织的电话随时就会来了”。这个电话迟到了一年多。与水利的缘分还是一本书。2010年12月,于幼军利用两年仕途低潮期写完《社会主义五百年》后,就接到了任命通知。此后,他一直在北京玉渊潭南路一号的国务院南水北调办上班,任党组成员、副主任,分管环保、财务等工作。这里曾被外界认为是官员东山再起的过渡之地,孟学农因“SARS”辞去北京市市长后,就是在这里重新出发,后转任山西省省长。但于幼军最终平静地度过了4年,再无变化。他事后回忆说,“搞水利,还是有点缘分的”。在山西主政时,他就曾归纳山西之短在于水,更主要是工程型缺水,所以力推水利水库建设,甚至亲自找到水利部长,争取水库建设规划;更早些,在深圳市长任内,亦有治水举措。彼时更多的应是坦然受之的心态,他曾半开玩笑说,“如果是组织叫我去扫大街,我都会比别人扫得干净,我干啥我就尽力去学好,把它干好”,接到调令后,他还没正式报到,已经去国家图书馆借书学习水利工程知识了。在到任半年的时间里,他将南水北调中线和东线走了一遍,边考察,边请教,恶补水利知识。2013年冬天,他最为关注的是通水之后的水质和水量问题。尽管自认是水利的门外汉,但于幼军也总能发现问题,提出改进建议。比如当时网上议论说,长江枯水期时,南水北调调水会导致海水倒灌的风险,他去实地调研后,觉得确实是个值得关注的隐患。他当时还注意到,中线调水没有调蓄湖,水经过各大城市直接进了水厂,但一停调水可不是小事,影响居民用水,而丹江口水库正常年景蓄水都有问题,“确实应该有个不时之备,应该搞应急水源,也就是搞后备水道。”这样的建议反馈给水利部后,水利部的领导说,“你这个门外汉眼睛很厉害,眼光很狠,一抓就抓到了命脉。”于幼军认同在缺水的中国修建水利工程的必要性,但也提醒,“我们怎么样能够顺应大自然,顺势而为,千万不能违背了大自然的规律,硬干蛮干,那都是不行的,都会受到惩罚。”对于三门峡水利工程的问题,历史证明黄万里是正确的,“现在看来,如果能全面深入关注专家们的意见,可能遗憾就会少一些。很多事实已经证明,人类战胜不了大自然。”他也曾严肃地说,南水北调工程的争议不是没有,比如长江究竟有无水可调。他自己查资料琢磨,结论是不存在无水可调的问题。书读进去,人走出来了于幼军的办公室,在南水北调办大楼六楼,不远处便是玉渊潭公园。冬天时,冰封湖面,百木萧疏,夜晚时分,正是寂静读书的好氛围。身边的同事归纳他在南水北调办的业余时间,“工作之外,就是看书写作”。他后来将自己的办公室命名为玉渊潭书房。办公桌背后是一幅山水国画——深山秋意图,背后的书架隔板上,摆着两张7英寸大小的照片,若不近看,很难察觉是与国家领导人的合影。除此之外,全是书架,满满的书。于幼军的办公桌上,除了家人的照片外,最多的也是书,每本书都压着便签条,上面留有密密麻麻的读书笔记。于幼军的家人大多在外地,除了偶尔回家探亲外,他就住在大院里,下班后,在食堂吃完饭,就是绕着玉渊潭散圈步,然后回到办公室,也就是玉渊潭书房,夜读思考。与早年担任深圳市长、山西省长时的开放高调相比,在南水北调办的时光里,于幼军恪尽低调,公共视野里寥寥几次采访,均是和自己分管的调水工作相关,个性化的表达和本职之外的信息难觅踪影。唯一可堪瞩目的还是书,而不是人。2013年冬天,他出版了《求索民主政治》,这本书的副题正是“玉渊潭书房札记”,算是他在办公室里读书思考的心得总结。熟悉他的人说,“他跟我们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书读进去了,人走出来了’。随着时间的沉淀,他书读进去了,人也从困境里面走了出来。”《求索民主政治》,虽为札记,但实际上是一本立论严肃、具有高度现实针对性的研究著作,而讨论主题事关“民主政治”。于幼军试图从学术的角度出发,在马克思主义的框架之下,求索中国政治的未来。他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写作时要求“言必有据,言必有经典支撑”。这本书的出版没有任何发布式、读书会、评议会和推广行为,这也是于幼军的要求。他希望一切以正常的状态面世,接受社会各界评判、争鸣。但书的封面创意为他亲自构思,底图为蛇形梯路,蜿蜒前行消失在远方,预示着书的主旨是梳理世界各地的政体样本,从中寻找中国特色的正道坦途。“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我相信会越走越宽,而且一定会步入人类文明共同的大道。”他说。《求索民主政治》之后,他将兴趣转移到了“文革”研究,并希望能对这段历史有所思考和记录。▲ 于幼军在玉渊潭书房“重回起点”的 三书先生于幼军仕途发端于广东,历任广东省委宣传部部长、深圳市长,后转任湖南、山西,再至文化部。几十年的仕途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山西和文化部的经历。但离开岗位后,他绝少再提及。他事后提及离开山西时说,“很舍不得,因为很多事正在进行,已经开局了。”2007年8月,中央在将于幼军调离山西时,评价他:“视野开阔,改革开放意识和开拓创新精神强;敢抓敢管,作风务实。”这些评价显然都是有所指的。面对山西当时严重的环境污染,人家说要壮士断腕,于幼军则说即便是壮士断臂也要干。一年之内,山西炸掉了三千多个小焦炭厂,关停了七千多个小煤矿,还有一批小化工厂。当时的阻力非常大,有人质疑、反对,包括他在任内提及的“煤炭零增长”理论也受到非议。很多人认为,从深圳过来的省长,应该带领大家大干快上,放手大干,怎么来了个要“煤炭零增长”的省长?“我反复给大家讲道理,发展是为了改善、提高人民的生活,可山西当时因乱挖煤矿造成几千平方公里地质塌陷。我说,如果要对山西长远发展负责的话,如果要对山西人民的根本利益长远负责的话,那些搞法是行不通的。”这些只是铁腕的一面,他后来回忆,还是不改初衷。但令他欣慰的是,“在山西的几年,我打烂了很多人的饭碗,但山西人对我还是很好。”那时,山西很多小煤矿背后总有基层干部充当保护伞,他实行了严厉的问责制和一票否决制度,真的撤了一批干部。“我是准备选举丢票也要管的,但从未想过我竟然在当年全票通过。这件事教育了我,只要是为山西这个地方好,大家还是支持你。”任中离开,也给他留下了至今未了的遗憾,比如对山西沟壑地貌的改造。山西沟壑地很多,其实,这些地方都是可以整理造地的。当时他已经跟国土资源部谈试点工作,“不需要土地整理的钱,只要给用地指标政策。”比如对汾河的治理,“我一直有个梦想,让汾河,让山西各大河流重新哗啦啦起来”。于幼军在文化部任上只有一年时间。这段往事,他记得的只是,“当年在文化部,大家对我非常好。这里面有太多的遗憾,也有太多的说不清。”那段时间,熟悉他的人感觉,他压力很大,“好比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戛然而止,他的整个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后来,他选择了回到图书馆,重新拾起了自己的研究兴趣。2013年的冬天,他已经60岁了,南水北调办副主任的岗位是副部级,按照组织原则,60岁已届退休之龄。他退休离开南水北调办公室,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友人赠予的狂草书法:“文章千古事,纱帽一时新。君看青史上,官身有几人?”彼时,记者曾经问他,退休后有何打算。于幼军没有回避,“如果给我块试验田,我会去探探路、闯闯路,多辛苦几年。”经历了仕途沉浮,退休的他更愿意回到人生的起点,再当教书匠,“读书,写书,教书”,做一个“三书先生”。在那本《求索民主政治》书的后记中,他写了一首小诗,“唯望知我者,怨我者,骂我者,能理解体念序言结尾的小诗:穷达皆思报民恩,沉浮不改忧国情,愚者竭诚百千虑,诉与诸君仔细吟。”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