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贝喜欢大量使用生动的水彩和留白。他的视角又长又宽,连绵不绝的大海和天空、巨大的森林、巨大的房间,这些都让他关注的小人物、小戏剧相形见绌。从1978年桑贝开始陆续不断地为《纽约客》绘制封面,每一张《纽约客》的封面都像是一个更大故事的场景。2005年10月24日,在一个巨大的表演空间里,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舞者坐在一位伟大芭蕾舞女演员雕像下的长凳上等待被叫到。2011年11月14日,一个拿着小提琴盒的小男孩向屋内看,演播室里有高耸的贝司、巨大的鼓,还有一位气势汹礴的大师在弹一架大钢琴。相对温和的是桑贝的猫。一只在一扇俯瞰曼哈顿的观景窗边,躺在软乎乎的床罩上享受着奢华;另一只端坐在楼梯的扶手上,整个家都是它的。古典音乐和表演艺术的世界给他的作品带来了永恒,任何一个音乐会观众都能认出这些症状。桑贝模仿了管弦乐演奏家在舞台上惯用的挥舞手臂来把荣誉转移给其他人的做法,把整个管弦乐队描绘成一个挥舞手臂的花式链,从指挥和钢琴家开始,迂回到弦乐和号角的行列,最后在后排结束,一个小小的打击乐手微笑着鞠躬。还有台前、幕后的种种……他总是在广阔的背景中,用细腻的线条描绘着小小的人物,对现代生活进行着温和的评论。四对在不同的船上钓鱼度假的情侣——男人们在船头钓鱼,女人们在船尾闲聊,船尾被捆在一起。“C’est La Vie!”为了说明法国家庭主妇致力于清洁的自豪感,一位女士已经开始在擦她家门外的铁轨。也有纯粹的快乐,他画了一个女孩在廉租公寓的屋顶上跳绳,身后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就像未来的观众。至于纯粹的活着的快乐,比如一个男人独自在海滩边,站在沙丘上,向大西洋的浪潮脱帽致敬。“脆弱是人类的一种状况,我的脆弱反映在我画的人身上。你必须看到你画的人的内在,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艺术家——或者一名优秀的漫画家。”
03
想要画幸福的人
在一个巨大的世界里,桑贝展现给那些小人物的善意与他自己成长过程中的苦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1932年8月17日,桑贝出生在波尔多郊区的Pessac。他的生父对他来说是个谜,而他的养父曾经骑着自行车卖凤尾鱼和罐装咸菜,在当地,所有的小酒馆里都称赞他的营销天才,但他酗酒,还喜欢动手。当他的父亲沉迷于酒精时,桑贝通过在学校胡闹和听收音机,在孤独中寻求庇护。他喜欢音乐,也喜欢涂鸦,14岁时因为不守纪律被学校开除了。辍学后,他做过无数的零工,甚至骑着自行车穿过吉伦德起伏的山丘送酒、卖牙粉。他说:“在开始画画之前,我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但没有一份工作持续很长时间。我试过为邮局、银行和铁路工作,但所有人都拒绝了我。我选择画画是因为,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已经用尽了所有其他选择。”17岁时,绝望的桑贝谎报了年龄,加入了法国军队。“那是唯一能给我工作和床位的地方”。他在站岗时乱涂乱画被抓,受到训斥,后来被发现谎报了年龄,直接关押。退役后,他搬到了巴黎,开始认真对待绘画,并在1952年获得了一项青年艺术家奖。他开始向 Paris Match 和 L’express 两家杂志出售插图,并在漫画《Moustique》中画了一个名叫尼古拉的小学生。在一家通讯社工作时,他与因《阿斯泰利克斯历险记》而出名的漫画作者勒内·戈西尼成了朋友。戈西尼建议两人合作写一本书,他们一起回忆各自童年时的捣蛋经历,结果就写成了《小淘气尼古拉》,他们的第一卷在一夜之间大获成功,随后又出版了四部续集,最终成为国际经典,在法国、美国和许多其他国家再版。桑贝曾说:“尼古拉的故事让我重温了我在成长过程中忍受的痛苦,但又同时确保他一切顺利。”“你永远无法从童年中走出来”,他80多岁的时候说,他几十年来一直回避这个话题。“你试图理清事情,让你的记忆更美好。但你永远无法克服它。”
从1962年到2015年,近50年时间里,桑贝几乎每年都出版作品集。它们也总是有一些有趣的标题:Rien n'est simple(“没有什么是容易的”),Tout se complique(“一切都越来越难”);Sauve qui peut(“人人为己”)…… 许多年来桑贝拒绝相信他自己的才华,把他所取得的成就归功于努力工作和牺牲。“我工作这么多只是因为我太没有条理,更不用说我特别懒了。众所周知,最懒的人工作得也最多。”在他难得的闲暇时间里,桑贝沉溺于他对音乐的热爱。他从音乐中找到了灵感,尤其是爵士乐。“漫画就像爵士乐:它们的目标只是提出建议。我知道这与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相悖的,他们的任务是夸大最微小的东西,但在我的绘画中,我努力追求我在德彪西或贝西伯爵身上发现的省略之美。”从来没有尖锐的批评,慷慨、谦逊使得桑贝如此罕见。他说,“如果我生下来就有固定收入,痛苦少一点,我可能会成为一个迷人的绅士。我会给女人们送鲜花,给老太太们送果酱,给我所有的朋友送枪。”枪?就像桑贝的绘画一样,问太多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最好是微笑,欣赏,然后翻过这一页。曾有人问过桑贝想要画什么?桑贝的回答很简单,"想要画幸福的人"。